那只恶俗的波斯猫

爱是无罪，有罪的是争爱的心......... 　　我从望远镜里看了她三天 那天，在菜市场，我提着青菜，转弯处却猝不及防撞到了她的身上。 　　抬起头，是一张关切的脸，没事吧。 我笑笑，没事。这张脸便笑了，她叫青梅，一个与《聊斋》人物同名的女人，只是岁月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些痕迹，使得她笑起来，眼角有细细浅浅的皱纹出现。一定是个喜欢笑的女人，我想。 　　更为巧合的是，我们居然同住一个小区。 　　再次见面时，两个女人如两只相互打量的小老鼠那样，看着对方惊讶地笑了，几乎同时说出来，原来你也在这里。是啊，怎么会那么巧合呢？ 于是交往便多起来，我便约她来我的房间里，看我收集来的老唱机，听那一首旧唱片上面的斯卡布罗集市，而她却惊异地说，你怎么也喜欢这首歌？我也喜欢呢。是啊，这首歌里，总有淡淡的伤感，不像那么多人说的那样，这歌的旋律好听。 我浅笑，是啊，我们有太多的相同了，真的太多。多到似乎就是天生的孪生姐妹。我知道她爱吃一种叫做糖炒梅的小零食；很有爱心，一年之内能往家里拣回几只流浪的小狗小猫；迟迟没有孩子，却每年固执地往一个希望工程的账户上存款。还知道她是学美术出身，当年亦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不同的是，婚姻之后，她便自甘于沉沦，有滋有味地做起了家庭主妇。 　　 这些，都是于颜告诉我的。他因为一件工程的事情，在另一个城市一住就是半年，而这些时光是属于我的，我们在一起聊天，吃饭，在我的那张双人床上亲昵。只是对于青梅，他念念不忘。 于是在某天，我突然消失，来到了这个小区里面。我并不缺钱，常常给一些报纸刊物写些小稿子，偶然间，也客串一下编剧的角色，这让我过得衣食无忧，于是常在各个城市里疯跑，乐此不疲。 　　我跑到了这个城市，跑到了青梅的身边。 我本来发誓要游遍全国的城市，于颜让我停了下来。他是那样多情的男人，总能给我心跳的感觉。不可否认，有两件事会让忙碌的女人停下来，新衣服和投入的爱情，也很不幸，我遇到了后者，而且停下来之后，裹足不前。 　　他一切都好，无论是爱情还是调情，但是他惟一让我抓狂的地方就是他对青梅念念不忘，说起她时，眉飞色舞。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抓狂的事情了。于是我悄悄潜伏，接近了青梅，这个时候，她的身份是于颜的妻子，只不过，我有能力，让她很快从于颜的视线里消失。这个念头在常人看来十分荒唐，但是，我常自认为我是个荒唐的家伙，经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再没有比爱情更好的事情了，我28岁，遇到于颜，就像是一个基督教徒，突然间得到上帝的垂青，对我耳提面命。于是，把这份爱情把握到自己手里，是一件多么迫不及待的事情。 这是我接近她的理由。我从望远镜里看了她三天，她每天出门买菜，收拾房间，偶尔跑到电脑前做做动画，于是我决定接近她。 　　又是一只俗气的流浪猫 青梅把那只猫抱给我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十分惊讶。这是她几天前许给我的一只猫。她喊它毛毛，很怜爱地抚着它身上那斑驳的毛发。这只并不好看的波斯猫，是她拣来的几只猫中的一个，她对我说，发现这只小猫时，它已经在附近流浪了三天，看到人，就会喵喵叫着要东西吃。 我轻笑，这个女人真是心软。于是我想起于颜，想起他提到她的这些行为时，那种轻皱起眉头的样子，眼神里却有微笑，似乎心底里有怜惜涌上来。男人有这种感觉时，是最怜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时，从不会有这种表情，毕竟我们的爱情是狂热的，而他对于她，永远是细水长流的怜惜。 仔细询问了养猫的方法后，我将那只可怜的小东西安放到了阳台上的盒子里。青梅依旧在这里吃饭，不停地庆幸我有个伴了，在她眼里，我这样的女子必是要有一个伴的，哪怕是一个小动物，才不至于让寂寞吞噬。 夜里，猫开始叫，叫声细细小小，若有若无。这让黑暗中的我，有一点儿安全感。我给于颜发短信，亲爱的，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呢，半个月前我消失时，他就疯狂地打我的电话，小喜，你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这是这个男人可爱的地方，总能从自身找原因。善于自责，也善于捕捉我这种生来缺少安全感的女人的心。 他没有回短信，我百无聊赖，渐渐有睡意浮上来，沉沉睡去了。夜里，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悉悉索索，就响在我的床边，似乎有人在翻动我放在身边的衣服。慢慢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一对绿光。 我惊叫一声，翻身扭亮台灯。 喵——灯光下，那只波斯猫不慌不忙，钻进了我的衣服里面睡觉。我怎么就忘记了我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小动物呢。天冷了，发现我这里暖和，才钻到这里来找温暖。原来也不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猫，亦很俗气。 可是，我怎么就能保证自己不俗气呢？我对多情的男人，向来是傲视甚至鄙视，但是于颜明明多情，我却甘愿俯首贴耳。 只是，在爱情里我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沦为他人感情的点缀，我要让于颜在这里看到我，露出惊异的神色。 动画排行榜 一连三天，青梅没有在我的视线里出现。第四天，她终于出现，一脸疲惫，小喜，恭喜我吧，我的动画连续三天上了排行榜。 　　对了，我几乎忘记了这个女人还会做FLASH动画，我看过一次，她用色细腻，线条夸张，配乐也恰到好处。有大有小，从公益广告，到小MTV，每个月也有广告公司来请她做动画，价钱不等，但足够她的花销。 哦？我淡淡地问，是什么动画？ 其实，我对这个是不感兴趣的，这样问，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她热心地给我介绍，给我地址。扬扬手里的两只猪脚，小喜，我给你炖汤喝，女人要爱惜自己。 我又笑了，这笑是感激的。无可否认，如果没有于颜的话，我们会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的，真的。我们很多地方那么相像，比如都喜欢喝汤，都喜欢有反差的颜色，还都喜欢同一首歌，还有，我们那么心心相印。 　　只是这之间有了于颜，我的一切，都有了功利，而因为有了功利，我对她的一切，都有了不得已的接受，但这接受恰恰成了让我越来越喜欢她的原因。太矛盾了。 我喝完她给我炖的汤，懒懒地坐在那里翻旧小说，她忙前忙后帮我收拾房子，还说，下次，到我家里炖去。让你去几次了，你总是不去，我那里什么都齐全。对了，你还可以看到我和你姐夫的照片。 我的心又被她刺疼了，不，是被于颜刺疼了。我不是不想去，亦不是不敢，我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去，我要让于颜名正言顺地站在那里对我说，回来了，亲爱的。 这是我的愿望。 最合适的面对 没想到我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 　　周末，青梅跑来，对我说，小喜，帮我看看那件水红色的衣服去。 我知道那件衣服，也知道她为什么买水红色，那是于颜喜欢的幼稚的颜色。喜欢幼稚颜色的男人，往往都是很温暖的男人，亦是多情。 青梅在我面前，也提及过于颜，她不明白，我对这个男人多么熟悉，熟悉到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眼神。当一个女人过多地在意一个男人的时候，他的一切，你都会熟悉而且不自觉要求自己努力去熟悉。 她喋喋不休，对我说，你不知道你姐夫，是一个多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他讨厌按时睡觉，讨厌赚钱，讨厌我们家的那些小宝贝们，还有…… 只是她还没说完这些，身边一辆违章的出租车，打断了她的声音。青梅如风筝那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身边飘了起来。 救护车、医生、纷乱的行人、警察，我头脑开始变得不清醒，但有种疼痛是十分明显的，撕心裂肺的。亲爱的青梅，我怎么会这样？我时时担心着她的进攻，怕她的温暖感染到我，但最后，还是身不由已，身陷其中。 于颜对我说，青梅是最好的女人，因为她善良。 　　是的，善良，没有那么多小女人之间的纷争，没有那么多小女人之间的尖牙利嘴，还没有那么多的怨气，这可不是她全部的美丽吗？ 于颜出现在医院里，出现在我们两个中间。关于他的出现，我设计了无数的场景，单单没有想到的会是在这里。于颜看着我，眼神里面有伤感，这伤感，将我与他的一切，生生撕扯开来。 早在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开始吃惊，吃惊到咆哮，他恨恨地对我说，仇小喜，你要是把青梅怎么了，我跟你没完，我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我的心失望到极点，到头来，我还不过是他情感上的点缀而已。幸好，我们之间还没有仇恨，幸好，我们之间或者还会幸存一丝感激。 　　青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于颜，小喜呢，她有没有事？ 我哭着，说不出话来。 谁挽救了谁 我一直认为，是自己挽救了他们的爱情。若是我一直执迷不悟，他们两人也必是分道扬镳，再爱着的男女，也经不起背叛的考验吧。我一直这样想，直到看了青梅做的动画。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那只恶俗的波斯猫的头上。那是一只在城市里流浪的猫，它无家可归，它会在夜里喊，直到某天，它遇到了一个收留它的人，这只猫曾经偷过他家的鱼干，打翻过他们家的花盆，但是他却收留了它。 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爱无罪，有罪的是争爱的心。 这个时候，我已经离开青梅，离开于颜，离开那段爱情。 　　一直以为，青梅是最幸福的，因为她可以一直被蒙在鼓里，因为她可以毫不知情地享用那份爱情。只是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份情，是以宽容做底，以谅解为砖，以理解为透进光亮的窗子，而以一颗善良的心，做了进出的门，给我遮风蔽雨，让我全身而退。 青梅，就给了我这样一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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