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幸福轻装上阵

1 　　和乔安在一起，是因为一次电脑中毒。在那之前，我们只是网友。 　　那天是周六，我急着赶公司的广告创意，电脑却突然死机，任我怎么重启也无法正常工作。如果不是因为电脑里面有很多重要的资料，我真想把这个用了三年的破手提砸烂。我把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发现相熟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和我一样的电脑白痴。然后，我在不熟悉的那组人里，看到了乔安的名字，他在网上说过自己业余时间喜欢捣鼓电脑，一般的毛病都难不倒他。为了在天黑前完成任务，我顾不得矜持，拨通了乔安的电话，他爽快地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乔安来到我的住所，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坐在我的电脑桌前忙活。那是七月，北京最热的天气，我房间里没有空调，加上通风不好，闷热得让人窒息。不一会，乔安的白色短袖T恤就好像水洗一般，额头上的汗也在不停往下滴。但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有些坚毅的侧影，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个多小时过去，乔安终于把我的电脑弄好，并且重装了系统。满脸大汗的他用手擦了一下脸，开了句玩笑：“任夏，我们这次算不算约会啊？”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低下头来脸红到发烫。长到26岁，除了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我和其他异性接触得并不多。 　　后来，乔安说，正是因为我“那一低头的娇羞”，让他喜欢上了我。 　　那天，很久没有做过饭的我，在乔安的怂恿下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然后他主勺，我打下手，我们俩一起做了顿丰盛的晚餐。这个会围着炉灶为我做饭的男人，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觉到踏实和心安，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就这样两个人搭伴过日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在那一刻明白，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充满伤痛的爱情之后，我渴望的不再是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温情。 　　2 　　我和乔安在一起轻松、开心。和乔安自然地约会，牵手，拥抱，接吻，直至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一切没有做作，没有不安，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我渴望我们可以地久天长。 　　那天乔安送我回来，在楼下，他紧紧地拥着我说：“任夏，答应我，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我爱你。”我在他肩头，重重地点头。 　　回到宿舍，我把有关以前那段恋情的所有东西：照片、玩具、信件、衣服全都收在一起，打算哪天去郊区处理掉。在感情上，我不喜欢拖泥带水，过去的就是过去，不能让它来影响现在的幸福。我不想乔安因为看到这些过往的东西心里不舒服，不想我们因此而争吵。 　　在爱情上，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喜欢费心地探究对方的过去，尽管明白自己知道那些会不高兴。谁都有过往，最重要的是过往不影响到现在。所以，我曾开玩笑地告诉乔安，你最好把你以前的东西和回忆收好，不要让我看到，不然，我会吃醋。当时，乔安笑着说知道知道。 　　第一次去乔安家，我特意穿上新买的衣服，化了漂亮的淡妆。那时，我已经深爱乔安，他是我准备结婚的人，我很重视第一次上门他父母对我的印象。结果如我们所期望，他爸妈对我很满意。吃完饭，乔安带我去他的房间，他拿出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给我看。 　　我在一堆相册中间，发现一个有些旧的深红色的老影集。我刚想翻开来看，乔安一把抢了回去，他没有抓稳，相册落在了地上，呈散开状，里面是他和以前女朋友在一起的很亲昵的照片。我弯腰，把相册拣起来，一页一页翻开来，一张张，全是他俩的照片，有一块儿划船的，一块儿骑马的，一块儿吃饭的……相册的最后，是两张电影票，是情人节档电影《周渔的火车》的票根，日期是在他们分手之后。 　　我心里酸溜溜的，就那样望着乔安，我说：“为什么不收好？”他抓住我的手，急急地说：“那都是认识你以前的事，不要生气好吗？”我没想到自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意他的以前，可事实摆在眼前，我没法骗自己当那一切不存在。 　　为了让我放心，乔安把他以前的一切告诉我，关于他的前女朋友。我相信他说的话，只是，在他和我亲热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我爱的他，曾经也这样爱过其他女人。 　　3 　　我和乔安开始争吵，最开始只是因为一副手套。他送过以前的女友同样的东西，现在又来送给我。明明知道乔安不是有心，但我还是不舒服。所有女孩都希望自己在男朋友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而送同样的东西在她们看来自己无异于他们的前任。 　　声嘶力竭地吵闹，两个人自然是不欢而散。只是，我没想到，乔安会在零下三度的天气里，在我门口站了整整三个小时。出门倒垃圾时，我看到了几乎冻僵的他，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任夏，我现在爱的是你，以后也只爱你，你要相信我。”他哭了，我没有理由再去怀疑他对我的爱，我们在泪水中重归于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比以前更加相爱，偶尔，乔安会有意无意问起我的从前，我都马马虎虎一语带过。 　　我们开始计划半年后的婚礼，乔安说我穿上婚纱一定是让人嫉妒的漂亮新娘，他说要买一个1.8米宽的大床，我们可以随意在床上嬉戏也不用担心掉下来……他还说，以后要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宝宝，一个我们倾注后半生去疼爱的孩子。 　　他一脸的憧憬，让我想起曾经那些伤痛的过往，那些我这辈子都不想碰触的过往。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真的能接受我所有的过去，他郑重地点头。我张张嘴，想要对他说出我完整的过去，随即又打消了念头。他能接受，我说与不说的结果都是一样，又何必说出来增加现在的不快乐呢？ 　　4 　　乔安开始装修我们的新房，他常在晚上10点左右给我发短信说地板铺好了，餐桌买回来了，贵妃床放好了……想着我们不大但温暖的小家，我就感觉自己是无比幸福的小女人。 　　尽管装修很忙，乔安依然不忘在我每个月最难受的那几天来照顾我。那时，我们常常会并排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边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边说着贴心话。有时，他会紧紧把我拥在怀里心疼地说：“为什么身体这么弱，等我们结了婚我一定拉着你去跑步，身体好了生个健康的宝宝。” 　　每逢那时，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每次都让乔安不安，他以为我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而事实是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生健康宝宝的权利，因为在那场长达五年的恋爱中，我除了耗尽了情感外，还做过三次人流。至今，我都不敢回想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像是我生命里的噩梦，横亘在我脑海里。 　　直到遇上乔安，爱上乔安，因为在乎，我从没把这些透露过只言片语，虽然他说无论我有怎样的过去。我不能想象，自己的过去完全裸露在他的面前，自己要用多大的勇气，再去承受他无微不至的关爱。因为深爱，我是那么渴望能给他一个纯洁的自己，可是我不能，我对自己的曾经无能为力。 　　5 　　那是凌晨一点，我的手机响起来，是乔安打来的。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在我睡觉的时间打过一次电话。我迷迷糊糊地接起来，撒娇地责问他为什么打扰领导睡觉。电话那端的他一改往日的温柔，语气深沉地说：“任夏，我爱你。任夏，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感觉到他爱字背后的无奈和挣扎。他又说：“任夏，答应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事，都不要怪我，我只是太爱你。”原来，因为太想了解我，他看了我的QQ聊天记录——他帮我整理电脑时，帮我把资料备份在了他的移动硬盘里。 　　虽然，他看的只是我和前任男友的对话，但我费尽心思去掩盖的沧桑而无奈的过往，完整地展现在他面前，这其中也包括我和前男友在一起的很多细节。在乔安面前，我成了完全透明的人，成了一个再也没有资格去撒娇去吃醋的人。 　　以前，我们开玩笑时我会说不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你都和别人去看过。他就笑着说我还不送你戒指呢，别人都送过。现在，我很怕哪天我说我们生个宝宝时，他来一句不要和你生，你都和别人有过。 　　对于过去留给我们快乐的事，我们可以一笑而过。而对于过去那些刻骨的疼痛和伤害，总是不轻易间就可以击碎我们自认为坚固的心灵堡垒。 　　那天，乔安在电话那边哭，我在电话这边哭。他还说他不会去在意那些，因为他爱的是现在的我。但我明白，如果他真的可以不在意，就不会痛苦地深更半夜打电话。 　　我跟乔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乔安，我爱你。但你不是可以释怀的人，你不能不在意我的过去，而我，也不想让你面对我鲜血淋漓的沧桑再经历痛苦的折磨。” 　　6 　　一年半以后，我认识了程然，和乔安刚开始在一起时一样，没有轰轰烈烈的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受到一种浸入骨髓的相依相伴。 　　我们在一起一年，程然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的以前，也从没让我看到有关他以前的任何东西。当然，他也从来没问过我的过往，这种没有过往来打扰的生活让我感觉放松且随意。 　　偶尔，我也会在心里想了解程然的过去，但只是瞬间的好奇。那种念头，转瞬即逝。 　　去领结婚证那天早上，我坐在程然旁边，凝视着正在开车的他问：“你从来没想过探究我的过去？”程然腾出一只手抚摸我短短的头发，说：“傻瓜，既然要的是现在和将来，过去就对自己毫无意义；知道的越少，越可以让自己的幸福轻装上阵。”我靠在程然的肩上，觉得好安稳。 　　那时，我突然明白，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不愿碰触的灰色经历；那些经历，最好的归宿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等着时间来淡化。经历了爱情的伤，我和乔安依然不懂爱的真谛，我们说着不在意各自的过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相互的探究和追问中伤害着彼此。我们那时还不明白，真正的爱，是为了将来的幸福而对过往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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