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白无力时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疼爱过自己的妻子。   每天清早,他都轻手轻脚地起床去买菜,将妻子喜欢吃的早点放在床头,然后默默地打扫房间。下班以后,他像个老练的厨师将饭菜做得花样翻新,然后将妻子请到饭桌前。闲暇的时候,他会陪妻子到城郊散步,并像初恋情人般拉着手。他一下子变得很健谈,兴奋而亲切地对妻子说着白天的趣闻和笑话,时不时深情地望她一眼,不顾场合地亲吻她一下。夜里妻子躺下后,他便甩开膀子洗衣服。然后早早地上床,紧紧地搂着妻子睡觉。那份亲热,仿佛害怕妻子在梦中溜走似的。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真诚的、心甘情愿的。原因很简单,妻子活着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在夫妻诀别之时,他懂事了,成熟了,懂得心疼人了。   过去他不是这样的。   他和妻子结婚三载,一直生活在妻子的照顾和呵护下。妻子的贤慧和温情,像春天的阳光一样,他坦然地享受着。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要睡到上班将要迟到才匆匆起床,他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时间起来的,不知道一天三餐要吃什么菜,不知道早点怎么就能顺手拿来吃,也不知道房间为什么总是那么整洁干净,他真的不知道。   下班以后,他总是喊累,然后倒在沙发上一边舒服地抽烟,一边欣赏妻子利落地做饭,再然后就懒洋洋来到饭桌前,一边喝着酒,一边对饭菜品头论足。饭后,他的精神好了,会跑得无影无踪;他总会找到理由出门,总会有朋友约他,他的夜生活总是那么丰富多彩。半夜回来,他又总是非常好运气地能在冰箱里找到宵夜。吃饱喝足,脱下一身脏衣服美美地洗个澡后,上床睡觉。第二天又穿得干干净净出门去。   他偶尔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想到妻子的劳苦和奉献,会有片刻的不安和愧疚。不过他很会安慰自己,夫妻之间来日方长,他会好好疼爱妻子的。到时候挣很多钱,买很大的房子,请个小保姆来料理家务,让妻子享福。   “瞧着吧,我会让你跟我享福的!”他总是对妻子许诺说。妻子一听,笑得像一朵花。这种孩子气十足的话,她并不当真,但听在心里,还是甜甜的。   妻子在平凡琐碎的生活中日渐憔悴,有时喊腰痛,有时喊头晕,有时又感冒了,但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他关切的目光也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收了回去。   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活不和谐了,家里一片零乱。生活的具体和繁杂残酷地呈现在眼前了,他才感觉到妻子出问题了。他惊慌地跑到妻子床前,瞪着眼问:“你怎么了?我还没吃饭呢。”   妻子怜爱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病了,病得很重……怕是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他不再乱跑了。谢绝一切应酬,在家里开始耐着性子将妻子过去所做的一切承担下来。他很快就不堪重负,叫苦连天。他从内心里期盼妻子快快恢复,让他快点解放。但是妻子再也起不来了,她患的是绝症。   一种与亲人诀别的痛彻心肺的疼痛,使他在几日之间幡然悔悟。夫妻一场,他为妻子想得太少,做得太少。转眼间,妻子的人生路就默默地走到了尽头!在即将离他而去的日子里。他才发现自己给妻子的关怀和爱是那么地不够。年少轻狂的时候,满以为将女朋友变成妻子后,一切就轻松了,一切辛苦便结束了。比如对女朋友一举一动的欣赏和热切关怀,对女朋友知冷知热的体贴,与女朋友花前月下的浪漫情怀,他认为这一切都不必对妻子做。   现在,他想补偿。但一切都晚了,夫妻一场就剩下不多的日子。想到这点,他时常偷偷感伤地哭泣,乞求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会珍惜自己与妻子相处相爱的时光,他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   他的的确确做了一个月好丈夫,时常将妻子感动得泪水涟涟。别看他平日大大咧咧的不知道心疼人,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个细心而体贴的丈夫,他还是很疼人的。妻子把这些话对他说了,妻子说现在过得很幸福。   他流泪了。为什么只有到了诀别时,他才想到为妻子做些什么。他痛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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