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循环中寻找跳点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辞职信一递，这座大厦将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主管惊讶的表情，让我瞬间有种在百万富翁游戏里答错最后一题的错觉。我耸拉了下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转身离开。然而脸上的无所谓终究难以掩饰住心中莫名的落寞，可是当走出大厦的时候，却有一种难言的轻松，或许我的选择是对的，我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回到公寓将文件箱一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思绪飘忽不定，下一秒我该做什么呢？然而厨房的香味，硬生生地把我拉回了现实，差点忘了昨晚那位不速之客——夕子。 距离我上次休假已经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望着办公桌上的咖啡杯，无奈轻叹一声，起身到休息间倒了杯咖啡准备继续埋头苦干，键盘噼里啪啦地响了一晚，可是到最后所有的策划又在自己的否认中全盘被删，面对空白的文档，我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脑海中浮现出每周例会主管那凶神恶煞的神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窗户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我推开手上的工作，走到窗前想借助凉风赶走心中的烦躁。 也许是因为雨的关系，本应该热闹喧哗的城市也在这雨冲刷下安静了不少，看着万家灯火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离家在外工作了三年，一直都抽不出时间来回家，家的感觉对我来说是那般的惬意，可是那种惬意却又有种触不可及的无奈。 最近夜里常常会梦见父母，梦里他们坐在家门口，眼睛盯着门口的小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丫头，你怎么还不回家呀，天都黑了……”还来不及看清楚他们的神情，梦都在此刻戛然而止。我贪婪地想要继续回到梦中汲取更多地温暖，然而直到天边开始泛白，梦还是没有继续，心却被某种情绪撕扯着，泪水不自觉地沾湿了发鬓…… 雨慢慢停了，窗户上还残留着未滑落的雨滴，它们似乎挣扎着不愿随风而去，这片刻的安静却被手机的震动声给打破了，收回思绪，拿起桌上的手机胡乱地接起，没有注意到来电信息。懒懒地答了声“喂”……关了灯，叫了辆出租车，赶到家果然在楼下发现了一人一包，这样的场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夕子，我的初中同学，在我还在努力奋战考研的时候，她已经为人母了。 记得我穿学士服的那一天，她在神父的面前宣誓，交付了她的人生。她打电话来抱怨我没能参加她的婚礼，哭着问：“你啥时候恋爱呀？”我痞痞地笑着说“我还不想早恋呢！”她嗔斥着：“你都过了早恋的年龄了，还装嫩。” 我一直认为，人生不能平平淡淡地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总要对得起自己旅途奔波吧。于是我拼命学习、卖力工作，让自己永远保持着一种优秀者的姿态。 然而，我面前的这位同志，一直毫不留情地抨击着我的人生态度，在她眼里，我已经成了苦行僧和劳碌命的代言人了。她一直崇尚一切从简，于是她的人生也就简简单单地过来了，顺从家里人的意愿相亲，然后结婚，继而为男方传宗接代。很难想象，两个人生观完全不同的人怎么能够相处得那么好。所以她每次和她老公吵架，我这里都会成为她的避风港。 一进门她就囔囔着饿，可是任凭她翻箱倒柜也只能在冰箱里找到几盒泡面，没办法，平时连睡觉时间都被侵占的人，你又怎么能要求她自己下厨呢？夕子嘟拉着嘴说：“妞，你怎么这么命苦呀？”我扑哧地一声笑了，我显然没从她的话中听出半点怜悯之意。在我脸上的笑还没收敛住时，她居然哭了，抱着我，“妞，你知道吗？结婚后我开始羡慕了你的自由，没有家庭的负担，没有伴侣的牵绊，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你有多么不容易……上次我回老家的时候，遇见了你爸你妈了，他们拉着我一直问你过得怎么样，说你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说很好，可是外面的世界这么复杂，他们心里也清楚也许你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好呀………”那一晚，夕子说了很多，我只是仰着头，不让泪水滑落，我开始怀念小时候赖在妈妈怀中撒娇的感觉，那么遥远的记忆，却给着我强烈的感觉。 夕子絮絮叨叨了许久，最后沉沉地睡过去了，帮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她那样子哪里像个母亲呀？突然心里一阵酸楚，我开始羡慕着床上那位小女人，她一直都在用最简单的算法，来换算出幸福的等式。我开始质疑自己多年来的人生价值观定理。也许，幸福本没有定义，亦没有既定的公式。我们总是为了能让等号右边的值等于幸福，而在等号的左边小心计量着。可是，谁又知道自己做的运算不是无限死循环呢？倒不如随着自己的心意，勇敢地走下去，寻找死循环中的跳点，跳出循环，说不定下一秒便可遇见幸福。 也许是咖啡起着作用，夜深至此我仍毫无睡意，打开电脑，决绝地打下了辞职信，我希望在这冲动消停下来之前能够把这信送出去。我欠父母一个回家的承诺，欠自己一个幸福的约定。 那一夜，我睡得异常舒适，做了个好长好真实的梦，梦里爸妈做了一桌菜，我们一起吃一起笑，那样甜蜜，那样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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