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情，你能够走多远

从大学毕业算起，春香来到这家报社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她没有一次迟到或者早退，甚至连病假都没有请过一次，工作上虽然不能说能力多么出众，但是工作态度绝对是报社里数一数二的勤奋积极，而且业绩也一直属于中上。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只是实习。 实习！ 这一个三年前让她满怀希望与憧憬的词汇，如今却成了她的梦魇。春香不明白，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转正。难道要像那些整天整天坐在办公桌前的等新闻的前辈们才能转正？ “新闻是跑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春香清楚的记得当初在学校时老师说过的话。 可现实却是真正每天每天跑新闻的都是他们这些实习，而那些前辈们却只是坐在办公桌前喝茶聊天，最后把实习辛苦收集来的素材和稿件整理一番，便可以堂而皇之的署上他们的名字，而在他们名字的后面才是实习的名字，并且“实习记者”这四个字永远比名字还要醒目。 春香觉得这是在赤裸裸的侵占她的劳动成果，这根本就是坐享其成！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做了大部分的工作，而看起来却只像是个跑腿的小妹！ 可是这些话她也只能埋在心里，这些事情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出来，在她之前也有很多实习向报社提出了质疑，不过很快，他们就莫名其妙的从报社消失了。 对于报社来说，实习永远是最无足轻重的角色，是随时可以替换的。春香明白自己的角色，所以她也懂得什么话自己可以说，什么话自己不可以说，所以她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了三年。 她以为只要努力，自己总有一天是可以熬上去的。但是今天当她的转正申请再一次被拒时，她终于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或许，报社从来就没有让任何一个实习转正的打算。除非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里面有人离职或者退休吧。” 春香偷偷瞪着那些谈笑风生的正式记者们，心中恶狠狠的想着。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下班了吗？等我，今天晚上带你去吃大餐！”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兴奋，禁不住让人猜测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 “哦，好的。马上就到时间了。我在单位门口等你。”春香答应道。 “恩，待会儿见，亲爱的。” “讨厌，挂了啊。” 挂断电话，春香的心里一阵甜蜜。 在这座冷酷、势力的城市里，唯一能让春香感觉到温暖的地方，就是那个人的怀抱。只有那里，能够让她暂时卸下一切防备和伪装，让她获得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这个人就是他的男朋友，孙阳。 孙阳和她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她学新闻，孙阳学的则是财经。毕业之后，孙阳为了她离开了家乡，跟她一起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一起为了两个人的幸福打拼。 孙阳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十分感动，许多次在睡梦中春香都会莫名的笑醒，因为她实在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够为了她不顾一切，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 三年的共同打拼让两个人的感情更加紧密，春香无比坚定的确信孙阳就是她这辈子想要的男人。而且她相信，孙阳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至少对春香来说是这样。有了孙阳的爱和支持，春香坚信自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尤其是一定要成功转正。 只有转正，春香才能真正在这座城市取得一席之地。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进入下一步的计划——结婚。 想到这个词，春香的心中又是一阵浓浓的甜蜜。 “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春香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春香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走出了办公室。 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许多商铺已经迫不及待的提前挂起了彩灯，冬季的夜晚来得很早，不到六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春香站在单位门口，不停的跺着脚驱寒，欣赏着街边店铺的彩灯和行人，同时也在他们之中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空不知不觉的飘起了小雪，气氛顿时梦幻起来，也许是受到孙阳电话中声音的感染，春香的心情也莫名的兴奋起来。 她抬头仰望天空，却只能看到头顶昏黄的路灯，在上面则是诡异的泛着红色的天空，还有纷纷洒洒的雪花。 那一刹那，春香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童话的世界，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春香笑了，然后便这么仰着头旋转了起来，这一刻春香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只雪中的精灵，与天空中的雪花一样翩翩起舞。 昏黄的路灯变成了温暖的太阳，红色的天空也如同甜蜜的蜜糖，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旋转的是自己还是整个世界。 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止。 然而她却忽略了，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动作。很快，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惯性倒了下去。 天空再次变得遥不可攀，昏黄的太阳也变回了路灯的模样，十二点一过，辛德瑞拉又要重新变回灰姑娘。 值得庆幸的是春香从来都不是什么公主，她的爱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普通青年的好处就是即使灰姑娘变回了窘迫的模样，他也会陪在他的身边，就像现在。 “怎么样？没伤到吧？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你呀，真是一刻也不让我放心。我就应该把你放在口袋里，每时每刻带在身边。” 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了春香，说话的人急切又充满着关心，落到春香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浓浓的爱意。 “就像口袋姑娘吗？那样也很好啊。”春香躺在孙阳的怀里，笑嘻嘻道。 “哎，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看到春香装可爱的样子，孙阳满满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最后只化作宠溺的微笑。 他轻轻在春香的脸上亲了一下，道：“这个就是对你让我担心的惩罚。” 春香的心情依旧很好，一脸甜蜜道：“是吗？那我要让你更加担心才行啊。” “啊，想让我亲你还不简单，把脸凑过来！” “不要，大色狼！”看到孙阳再次把嘴凑过来，春香立刻害羞的将他一把推开，然后向前跑去。 孙阳带着春香来到一家十分有名的高档西餐厅前停下了脚步，看着华丽的餐厅，孙阳一脸自豪的道：“今天，我要带你吃一顿真正的大餐。” 春香先是一愣，随即疯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疯了吧，孙阳！这里一顿饭都顶得上你半个月工资了，这是要干什么！不过了吗！” 孙阳却只是神秘一笑，“不止是今天，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带你到最好的餐厅吃最好的东西。不光是吃的，我们还会有自己的房子，车子，从今以后，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看到孙阳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春香却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怎么了？当然是发达了。我刚刚完成了一个项目，今天发的奖金。”孙阳搂着春香的手紧了一紧，“走吧，今天我们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这一顿晚餐春香吃的很开心，一流餐厅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美味至极，不过最让春香开心的是孙阳的成功。孙阳因为他所说的那个项目的成功获得了升职，成为了经理。成为经理便意味着各方面的待遇都将获得极大的提升，也意味着他们在这个城市终于获得了一席之地。 最重要的是意味着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安定下来的资本，按照现在的进度再过两三年他们就可以贷款买一套房子，然后就是结婚，组成属于他们的家庭。 这才是春香真正开心的原因，希望，拥有幸福生活的希望，家的希望。而这希望正是孙阳带来的。 想到这里，春香看向孙阳的眼神愈发的充满了爱意。 “你在想什么呢？”孙阳问。 “我爱你。” 这三个字她说的又轻又快，所以孙阳并没有听清。 等到孙阳追问时，春香却是绝对不会再说了。 当天晚上，春香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不断憧憬着两人的未来。 头一次，春香感觉幸福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梦想属于夜晚，现实才是白天的主旋律。 工作，现实中最现实的一件事。 来到报社，第一件事依旧是每天的早会。 早会之后主编将春香和几名报社最得力的记者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主编给大家布置了一项重要的任务，有人反应在我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钱庄，该钱庄不但涉及巨额高利贷，而且还与金融公司勾结，利用这些黑钱进行金融投资，严重扰乱我市的金融秩序。警方目前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随时准备对其采取行动。 而主编的任务就是要时刻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进行跟踪报道，确保得到第一手的新闻材料。 如果这件事情报道成功，对报社在本市的影响力将是一个巨大的提升，因此领导对此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并且正式做出承诺，如果春香在这次报道中表现良好，社领导将考虑将其提拔为正式记者。 这一句话让春香如遭雷击，转正，多年来求之不得的机会，如今终于出现了，而且就在孙阳升职的第二天。 这在春香看来，分明就是老天降临给她的最好礼物一样，只要好好表现，只要她也能转正，那么昨晚睡梦中触手可及的梦想，就将真正成为现实。 而且不再需要三年，他们将只需要一年，甚至更短，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甚至可以同时贷款买一辆车，一个人还房贷一个人还车贷。 春香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另外，这条新闻到目前为止还是我们的独家，大家千万要注意保密，如果被走漏了消息被其他媒体知道，或者惊动了地下钱庄……哼！你们今后在媒体这一行就不用混了。” “是。” 听到主编这么说，屋子里的人立刻纷纷点头应诺。 “好了，大家开始工作吧。其他的采访暂时先放一放，全力跟进这件事。” 主编递给春香一张名片，“这是为我们提供消息的线人，这几天你就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调查，将你们得到的信息都整理出来，明白吗？” “是，主编。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主编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诸如，“我一直很看好你”，“你只要好好干，将来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之类，才让她离开。 离开办公室，春香直接马不停蹄的赶往与线人汇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这次案件的刑警队队长，按理说办案过程中的不能透露给媒体人员的，不过不知社领导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位刑警队长不得不破例一次。 不过这时案件已经进入最后的抓捕阶段，就算是媒体介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大概也是这位队长敢破例让媒体人员跟随的主要原因吧。 队长姓车，很少见的一个姓氏，为人有些刻板，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不过他手下的刑警们对春香倒是很热情，对她很照顾，一些问题也都能耐心的替她解答。 虽然车队长一直没说什么，但春香知道，这些恐怕还是他点头的，否则的话这些警员也不敢这么多话。 按说进入抓捕阶段时，调查的部分就应该基本已经结束了。但是这一天车队长和刑警们却依旧紧张的忙碌着。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案情又有了新的进展，原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地下钱庄的老板居然得到了风声，知道警察已经盯上了他。 所以为了保命，他已经秘密的将所有资金洗白转到了一个海外秘密账户上。这样即使他被抓了，警察们也没用办法没收他的财产。如果只抓到人，却追不回来钱，对于警方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现在刑警队便是一边严密监视着地下钱庄的老板防止其逃跑，另一方面则将调查的重点放在这个秘密海外账户上。必须要先找到这笔钱，然后再抓人。 可是这一次的调查却明显比想象中困难，因为这一次钱庄老板是抱着跑路的心态，提出的这笔钱，所以他并没有经过他的犯罪团伙中的任何人，而是亲自秘密找了人来进行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秘密账户的事情只有钱庄老板自己和那个帮他洗钱的人知道。而这个洗钱者的身份也只有钱庄老板自己知道。这就使得调查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钱庄老板自己不可能说出海外账户的秘密，那个洗钱者的身份又根本无从查起。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需要春香烦恼的，一天的调查结束后，春香便回到单位，将这些情况如实的向主编做了汇报。 主编对春香的工作表示十分满意，并且对案情出现了新的曲折十分的高兴，因为这无疑会为新闻的精彩的程度加分。 这时春香也已经明白主编的目的，对于主编来讲案件破与不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新闻价值，和这条新闻对报社的知名度能有多大的提升。所以主编巴不得这个案子一波三折，艰难曲折得像电影一样才有看点。 春香甚至怀疑，这个案子就算最终以警方失败告终，地下钱庄老板捐钱远逃海外，主编也无所谓，甚至反而会因为这样更加具有冲击性而兴奋不已。 不过春香并没有鄙视主编的意思，主编不关注案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对她来说完成好主编的任务顺利转正才是最重要的，那笔钱追不追得回来又能怎么样，反正最后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从大家对这件事的立场上，春香又一次看到了人性自私的一面。虽然春香也讨厌自己的冷漠和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当一个人连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时候，又有什么精力去关心别人？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宽慰，或者说辩解，但是大多数人的确都是这样的。而且的确有少数的人，会不顾自己的困难去帮助别人，甚至为了帮助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麻，对此，春香只能表示敬佩，而且她能够表示的也只有敬佩。 这样的是高尚的人，是纯粹的人，而她春香，只是一个普通人。 下班的时候，孙阳已经早早的等候在报社楼下，一见到春香出现便立刻跑了过来。 “怎么样？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恩。”春香的脑子里一直被刚刚那些思绪包裹着，对孙阳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难道真正的成长，就是因为生活而变得卑鄙吗？” “什么？”孙阳被春香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 “如果卑鄙能够让所爱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卑鄙一下又有何妨。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们又何必非要坚持心中的正义。”孙阳轻声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阳用手轻轻的揽住了春香的肩膀，然后转过头深情的看着春香，“我们不是圣人，没有办法拯救所有的人，我们甚至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在守着那高尚的躯壳，如果注定无法被拯救，不如就停止挣扎索性让自己堕落下去。既然世界注定是黑色的，就让我成为最深的那一道。为了你，就算是永坠轮回，我也心甘情愿。” 春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一个问题，竟然会得到这么认真的回答。说实话她有些被孙阳吓到了，说这些话时孙阳的眼神忽然变得让春香觉得陌生，那是一种冷漠和无情的眼神，这种眼神让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讨厌，你记住，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说这种话！”春香盯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道，“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快乐我也会跟着微笑，你心痛我的心也会滴血，你要是永坠轮回，那么我也会万劫不复。所以我不许你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要你保证，你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你自己，绝对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好我保证，我一定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我自己，绝对不会受一点伤害。约定，盖章！” 说到“盖章”两个字的时候，孙阳忽然俯身飞快的在春香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约定即时生效，有效期一万年！” 感受着孙阳浓浓的爱意，春香的心瞬间平静下来，静静的伏在孙阳的怀里，呢喃道：“说好了一万年，少一天也不行。” “恩。少一天也不行。”孙阳轻声答道。 这一天孙阳带着她去了另外一家同样高档的餐厅。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春香心中的疑惑却更浓了。她总觉得孙阳这几天有些反常，这种反常让她隐隐的不安。 她对金融一窍不通，更不要说什么股票、基金、证券了，所以孙阳工作上的事情她是从来不问的，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这份不安正是来源于他的工作。 就算是发奖金，也不会丰厚到这种程度吧。春香虽然没有问具体的数字，因为她觉得不应该对男人的收入寻根究底，那样很容易招人反感，而且她也相信孙阳不是那种乱花钱的人。所以这次的奖金到底发了多少，春香也没有问，不过根据这两天孙阳的表现和言行中猜测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至少在万元以上。、 即便如此，这样连续两天出入高消费场所也不像是孙阳的作风。她太了解孙阳，这是一个有一千只花八百的人，无论多么困难他也会留下那二百块钱作为应急资金。 这样的人如果连续两天带着自己来到高级餐厅吃饭，就说明这种程度的花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负担。那么以此对算的话，孙阳的真实收入就非常可怕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发达的，这世上跟本没有运气一说，孙阳的表现却像个十足的暴发户，天上掉馅饼。即使他真的做成了一个项目，而且金融行业一夜暴富的例子也有很多，但春香还是觉得孙阳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而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十分严重。 “喂！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孙阳用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关心道。 春香抬起头，注视着孙阳，“你老实告诉我这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到底得了多少钱？” 孙阳哈哈一笑，“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我不是说了嘛，最近做成了一个项目。这笔奖金不多大概五六万吧。” “那个项目到底是什么？”看孙阳满不在乎的语气，春香愈发觉得自己的自觉是对的。这正是他企图掩饰什么的时候的表现。 “说了你也不懂，我帮一个客户运作了一笔期货买卖赚了些钱。我得到的这点钱连零头都算不上。而且那个客户说了，将来有机会还会找我合作，所以我说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这回我可是全交代了，老婆大人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孙阳无奈道。 孙阳这么一说，春香自然无法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她还是觉得孙阳没有完全说实话。孙阳虽然已经在金融公司做了三年，但是这点经验对于真正的老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个客户为什么要把那么大一笔钱交给他来运作，完全可以找一个经验更加丰富的人来做啊？ 这倒不是春香贬低自己男朋友的才能，而是事实如此，另外孙阳的话看似说的很清楚，但其实有许多含糊其辞的地方。 见再问无功，春香便岔开了话题，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春香干脆不去单位报到，而是直接跟车队长汇合。昨天春香虽然按时下班了，但是刑警们可没有闲着，经过一夜的调查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帮助钱庄老板洗钱的人的线索。 这个人只是一家小型金融公司的小职员，这样的人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正因为如此所以找起来才特别的困难。 一边向春香讲述最新的案情，车队的车已经直接向那家金融公司驶去。 车子停下的时候，春香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因为那家金融公司正是孙阳工作的地方。联想到近几天孙阳反正的表现，春香心中的不安立刻上升到了顶点。 “为了防止对方打击报复，春记者还是留在车上别跟来了。”临下车的时候车队转头说道。 “让我跟去吧，只要我不说话，每人会注意我的。”春香说道，她实在担心自己的担心会成为事实，这个时候要她待在这里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最后在春香一再的坚持下，车队勉强同意了带上她，条件就是绝对不能乱说话，也不能动笔记东西，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能有。 随着车队来到公司内部，这是春香第一次进入孙阳的公司，因为孙阳下班比她要早，所以多数时候都是孙阳来接她，她也很少有机会来到孙阳的公司。 这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老板显然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公司里装饰都十分用心，既能凸显出金融公司的气派又不会太过奢华和炫耀。 随着车队表明来意之后，一行人直接被请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一番客套之后，车队长直接切入正题正式展开调查。对此总经理也是十分配合，无论是要资料还是要人都是尽力满足。 即便如此调查的进展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看着警员们不停的出出进进，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 不过春香也因此变得更加紧张起来，记得从前有一句脑筋急转弯说：“比死更加可怕的事情就是等死”。这句话换用一下，正好符合春香此刻的心情，她只希望调查赶快结束，不论是不是孙阳都无所谓，这样不确定的猜疑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春香站在车队长身边，面上神情平静内心却几乎快要疯掉了。 “所有的嫌疑人都排查过了吗？”车队长面容阴郁的看着汇报的警员。 “是的。还有一个人，不过他只是一名业务员，并不具备洗钱的技术能力，所以我直接把他排除了。”警员小心的回答道。 “业务员？”车队长皱眉道，“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必须要亲自确认才行。这个业务员叫什么名字？” “孙阳。” 听到这两个字，春香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险些晕倒。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等等，业务员？他不是说自己已经被升为经理了吗？ 如果这件事是个谎言的话，那么他所说的奖金……春香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这时车队长也已经起身离开，春香连忙跟了出去，不过此时的她大脑已经完全混乱了，如同梦游一般完全处于极度的冲击之中。幸好她一直是在扮演隐形人的角色，没有人主动跟她搭话，而且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办案，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孙阳现在在哪？”一边走着车队长询问道。 “据他的经理说，今天他有一个客户要见，所以并没有来公司。事实上，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到公司了，不过鉴于业务员工作的特殊性，这样的情况也属于正常范畴。” “三天？那不正是钱庄老板转移资金的那天吗？查一下他的那个客户是谁？” “是。” 这天余下的时间里，春香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结合她所知道的情况，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孙阳就是那个帮助钱庄老板洗钱的人。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她却太知道孙阳了，孙阳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涉足股市，早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股票、期货、证券、基金各种资本运作的手段孙阳早已经驾轻就熟，洗钱这种事情是绝对难不倒孙阳的。 只是之前她一直以为孙阳从事的是股票、证券操作员之类的工作，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名最底层的业务员。 春香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是孙阳一直瞒着她的，这一刻孙阳忽然变得那么陌生，幸福，忽然变得那么遥远。 “查到了，那个客户正是钱庄老板。因为他用的是化名，所以费了一些时间。”警员报告道。 “好的，申请逮捕令，立刻实施抓捕。”车队长一声令下，警员们立刻进入紧急状态。 很快警员们就确定了孙阳的位置，抓捕行动立即开始。 路上，这时已经有警员注意到了春香的异样，不过只以为是紧张的缘故，倒是被春香顺势混了过去。 他们要去抓他，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真的是他做的吗？现在还不能确定不是吗？ 一路上春香的脑子都被混乱填得满满的，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一定要当面找孙阳问清楚，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不能让孙阳被抓，至少不能是现在！ 想到这，春香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住了手机，她若无其事的打开手机，装作无聊的样子，准备发短信通知孙阳。 这时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静静的挡在了手机的屏幕前，春香抬头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车队长。 车队长默默的摇了摇头，从他的眼神里春香看出他已经知道了她和孙阳的关系，也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依靠，又怎么会查不到呢？ 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那么自己刚才的行为岂不是间接证明了孙阳有罪？ 想到这里春香忽然感到十分愧疚，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落泪，因为她实在有太多落泪的理由。车上的警员们都很配合的沉默着，尽量不使她感到尴尬，春香也默默的哭泣着。 压抑的哭泣声静静的在车厢中飘荡，春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停不下来，这三年来承受的委屈和辛苦仿佛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仔细想一想她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哭上一场了。 现实的压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让她变得麻木不仁。 当所有的情绪都只是一种伪装，人们在卸下这层面具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洞。 哭泣中，某一部分的春香同时也在庆幸，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不再是空洞的，虽然填满这部分空洞的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但至少它是真实的。 真实，在此刻已经是一种奢侈。 孙阳被捕了，他只是这起特大地下钱庄案件里的一个无名小卒。在最终的报道中只能被归到“一干人等”之列，连一句关于他的描述都没有。 可是对于春香来说，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带走的，却是她的整个世界。 再次回到那个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房子，即使将屋子里的灯全部点亮，春香依旧觉得无比的黑暗。而她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然后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这一夜，春香不知要如何度过，偏偏它又是如此的漫长，长得好像人的一辈子那么久，长得好像永远不会有天亮的那一刻。 这篇报道十分成功，登出后在全省范围内都取得了很好的反响，主编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春香终于成为了一名正式记者。 曾经那么朝思暮想的，废寝忘食为之奋斗的，如今真正成为现实摆在面前，春香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喜悦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有能够与之分享的人。 报道完成之后，春香来到了关押孙阳的看守所，她很早就想来的，只是审讯期间禁止探望，尤其是她身为媒体的敏感身份，所以只有等到现在。 短短三天，再次见到孙阳，春香却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唯一让她熟悉的，就是那双依旧深情的眼睛。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孙阳对自己的爱，直到现在她依旧爱着孙阳，她只是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孙阳解答。 然而，当她终于见到孙阳的一刻，大脑却瞬间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问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无声的泪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对望着，一边是无声的泪水，一边是无声的叹息。 “为什么？”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孙阳的上露出一丝苦笑。 “当然有。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等你。”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等。” “为什么？！你，你不爱我了吗？”春香的声音因为意外而微微的颤抖。 “我爱你，我就算不爱我自己，我也会爱你。”孙阳道。 “那我就会等，等你出来娶我。” “不要等了，等不到的。”孙阳出神的望向窗外，这句话更像是他对自己说的，“你走吧，不要来看我。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说完，孙阳站起身默默的离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春香。 后来她又去看过几次孙阳，不过都被孙阳拒绝了。 判决书很快下达，孙阳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庭审那天孙阳十分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连他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时都没有一丝颤动。从头至尾更是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这时的孙阳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春香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翻脸无情到这种地步，尤其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 她真的生气了，之前无论孙阳对她多么无情，春香都没有动气，可是这一刻当他对自己的父母都无动于衷的时候，春香才真的生气了。 “孙阳！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真是看错你了！” 虽然早有预期，但是看到孙阳依旧无动于衷的时候，春香终于彻底的失望了。 她转身帮助孙阳的父亲扶起孙阳的母亲，一同走出了法庭。整个过程没有再看孙阳一眼。 当天晚上她一直在医院陪伴着孙阳的父母，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出于责任，长久以来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孙阳的妻子。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实在没法继续在他们的房子住下去。 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成为了春香最害怕的地方。 仿佛预示着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夜，不知为什么春香就是没有半点睡意。最后实在没办法，春香干脆来到外面欣赏夜色。 冬季的夜晚，寒冷而孤寂，星光和月光都被头顶浓浓的乌云遮盖，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漆黑。 医院的院子里没有灯光，所以夜色也黑得愈发纯粹，春香就这么过着大衣望着天空，任凭脑海里纷乱的思绪翻涌着，仿佛那漆黑的天空有着某种魔力，能够将这些想法统统收走，吸进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样想着，春香真的感觉轻松好多。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一名护士忽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春香被她吓了一跳，这样寂静的夜里背后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任谁恐怕都会心惊胆战。 可是那名护士的样子却比她还要惊慌，看她急速起伏的胸口竟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不，不，好了，那个犯人孙阳自杀了！他的母亲受不了刺激又昏过去了……”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春香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上去。 推开病房的门，孙阳的父亲愣愣的坐在他母亲的床边，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他的母亲还没有醒来，眼角的泪痕依然历历在目。 看到春香，他的父亲微微抬起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过春香已经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春香来到孙阳的父亲身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叔叔，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就让我来代替孙阳尽他未尽的孝道吧。” 听了她的话，孙阳的父亲再次哽咽起来，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啊……” 不知是受到气氛的感染，又或者什么，春香也觉得双眼一热，泪水已经无声的涌了出来。 第二天，因为孙阳的母亲需要人照顾，所以由她代替孙阳的父亲认领了孙阳的遗体。 孙阳就这么死了，没留下一句话，没留下任何东西。留下的只有永远没有答案的谜团和无声的叹息。 离开的时候春香遇到了车队长，案子如今已经破了，他却依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交谈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笔海外账户中的钱与钱庄实际涉案的金额有很大的出入，也就是说地下钱庄的案子虽然破了，但是留下的资金缺口却是没有补回来，所以领导对这件事很不满意，车队的日子自然也跟着不好过起来。 车队这几天正是在寻找这笔差出来的资金，而孙阳的自杀无疑让调查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现在这些都跟春香没有关系了，她现在只想远远的逃离这一切，然后把它们通通忘掉。 孙阳的遗体火化后被他的父母带回来家乡，所谓落叶归根。在这里孙阳是一个畏罪自杀的罪人，只有回到了家乡他才是魂归故里的游子。 而对于春香，孙阳和他父母的离开也为她的这段感情画上了句话。虽然十分痛苦，但是活着的人依然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春香只能强迫自己忘记，至少不去回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其实悲伤的时候也是不知年月的。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圣诞节的歌声已经开始在大街小巷传播。 对于孤独的人来说，越是快乐的日子，就越是悲伤。因为孤独最好的伙伴就是回忆，而回忆对于春香来说实在是一个可怕的词汇。 所以春香不敢回家，下了班，她便走向商业区，来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利用川流不息的热闹人群驱赶孤独。 可是很快春香很快便发现自己失败了，当这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属于你时，这种热闹只会更加衬托出你的孤单。 亲密的情侣，热闹的家庭，聚会的青年，只会让春香的孤单变得更加醒目。 这一刻春香忽然发现这孤独正是自己对孙阳的祭奠，她以为自己抑制住了对孙阳的思念，但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孙阳，所以她才会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的孤独。 原来并不是孤独纠缠着她，而她紧抓着孤独不放。这份孤独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春香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她张开双臂毫不忌讳路人奇怪的目光，拥抱着那份无处不在的孤独。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孙阳，是你在默默的守护着我吗？ 回到家里，信箱中莫名多出了一封信，那封信是孙阳寄给她的。 春香看了一眼邮戳上的日期，正是审判的前一天。 进到屋里，春香拆开了信封，孙阳熟悉的字迹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 “春香：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对不起，说好了要守护你一万年的，这一次我食言了。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但是这三年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不能只靠爱情活下去的，能让人活下去的是空气、水、食物和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家！ 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爱，甚至是我的生命！可是这些却无法换回一个家，甚至高级餐厅的一顿晚餐。 这样的爱情不是爱情，而是毁灭两个人的人生！ 有人说爱情是无价的，确实钱买不来爱情。但是同样爱情也换不来任何钱可以买到的东西！ 听起来很残酷、很讽刺是吗？可是这就是现实。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终于看清的现实！组成社会的不是人情，而是利益，衡量实力的标准也不是能力，而是财力！ 所以你才一直也无法转正，因为你的转正对不能为那些人带来任何利益！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让你转正呢？没有任何理由！而我也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业务员，因为这已经是不触及那些人利益的底线！ 可是我不想这样活着，这样活着跟奴隶又有什么两样！这样活着，根本不能算活着！ 我更不希望我爱人的你也这样活着，这样每天等待期盼着别人施舍一个未来！ 如果这辈子靠努力注定无法得到我想要的，那么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你为我们的家人换回一个未来。 如果我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你说，这样的机会我要不要抓住呢？” “傻瓜！大傻瓜！孙阳，你是大傻瓜！”看到这里春香的泪水早已经泛滥成灾，从孙阳自杀的那一天开始，拖欠了一个月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的兑现着。 “当那个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机会来了。而且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而且早已准备好不惜一切代价。 与其两个人这样遥遥无期的在底层挣扎，还要连累我们的父母，不如牺牲我一个，从此让大家不用在这样辛苦。 而且你说过，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们两个是连在一起的不是吗？ 所以我并不会死，我只不过离开了那个身体而已，我们两个从这一刻起就永远不分开了，不是吗？ 所以从这样的角度来讲，这样的结局，虽然并不是我最期待的结果，但是这也是其中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不是吗？” “接受个屁！孙阳，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春香大声的咆哮着，任由鼻涕和泪水四下飞溅。 “我在洗钱的时候暗地以你的名义建立的另一个海外账户，我是唯一知道那个账户的人，当然现在还有你。我死以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那里面的钱足够你和我们父母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最后还是那句话，谁说爱情是无价的，对于我来说这笔钱就是爱情的价值。 因为这笔钱不仅仅是货币，更是所有我深爱的人的命运。 最后的最后，我要用我全部的爱对你施加一个诅咒。 你会忘记我，然后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然后过上童话故事般的幸福生活。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 一个你已经忘记的人 孙阳” 信道这里便结束了，剩下的便是那个神秘账户的信息。 春香拿着这封信看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她已经明白了孙阳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样绝情。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决定了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他认为的幸福。 既然离别不可避免，那就长痛不如短痛，虽然这短痛来得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春香离开了这座城市，悄无声息的，正如她和孙阳来时那样。离开即是埋葬，既是埋葬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是埋葬曾经的自己。 如今的春香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她已经带着孙阳的生命重生，一段崭新的人生正在等待着她，从今以后她要活出两个人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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