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雁不满回塘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照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商山早行》杜甫 ——题记 （一）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女生低下头。 “……” “好聚好散吧。”说完，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的摇曳下，那个背影，移动得足够悲伤。 男生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着天桥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然后静静地离开。 女生回过头，看到男生的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对不起。”泪水如泉涌般，碎了在地上，绽开，随着风的痕迹，逐渐消失。 （二） “喂！你发什么呆呢？”同桌拍了杜菱梦一下。 愣了好久，杜菱梦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啊！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我看你早上就呆了，呆到现在。”同学顺着杜菱梦的目光看去，神色有些黯淡，“怎么，又在想他。” 杜菱梦回过头来，浅浅地说：“既然决定了，就要忘记。”这句话，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同桌说似的。接着，就埋头苦干了起来。 同桌拍了拍杜菱梦的肩膀，叹息着回到座位。 有种东西叫无声的想念，它总爱穿插在时光的每一个缝隙间，看着人类因为爱而痛苦的模样，逐渐强大，最可以如饕餮一般吞食着所有的一切，它甚至可以控制人的思维，做出很多令人无法想象的是，那要是被其盯上，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可是，可是…… 一时间很难去形容处在这种环境里的人，因为这些既可以带给人痛苦，亦可以带给人快乐。毕竟，这无声的想念，是可以无限延长的。它们就像日记，将每一天都镌刻在脑海里，一丝丝的堆砌，默默改变着一切。 杜菱梦几乎没有朋友，总喜欢一个人呆着，有时可以看着某样东西发呆上一整天。所以，她的少女心从来都无人知、无人晓。可是，她喜欢他，那个阳光的少年。该如何形容呢？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很热心，虽有时爱打闹，但更多的是沉默，成绩也还不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他们是同桌，少年总爱与杜菱梦开玩笑，即使那些玩笑很冷很冷，一点都不好笑，杜菱梦也会展开优雅的笑容。杜菱梦开始觉得，其实这个少年很快乐。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段时间会如此短暂。才过了一个月多一点，他和其他女生同桌，也玩得很欢。一下子，杜菱梦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说到底，是自己的理解错误了啊。原来，他并不是喜欢自己啊。原来，一切都只是幻想啊。 每次的不经意。总会很轻易地就撞上少年的目光。但杜菱梦又会很快地将实现转移。她不敢对上少年的目光，因为她总觉得她很容易就会被那目光深深地吸引住，无法逃避。 “这道题目，请杜菱梦同学回答一下……杜菱梦同学！” 慌张地站起来，笔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随即又低下头，有些羞愧：“对不起。” “坐下吧，别再发呆了。” 眼睛一下子扫过他的座位，他的眉头禁皱，手不停地在转着笔，掉了又转，转了又掉，在做这周而复始的运动。 杜菱梦突然有种侥幸和落寞的心情搅夹在一起。 原来，他是讨厌自己这样的举动吧。 （三） 还记得第一天同桌的时候，四周没有熟悉的朋友，又因为刚开学不久，陌生的面孔让杜菱梦有些害怕，她从小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别人相处，又听说同桌是个沉默到像死鱼一样的人，就又担心紧了。 好不容易才开口，可他却冷淡，这样杜菱梦完全不知所措，当杜菱梦再次鼓起勇气正准备重新开口时，他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叶信律，天秤座，生日是……”后知后觉的杜菱梦才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种余音绕梁的美感。而且，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熟识以后，杜菱梦就自认为自己有点笨了，有时候可以说是真的笨到可以了。傻乎乎的，在叶信律面前，面对好多东西都会好奇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有时会让叶信律不禁发笑： “你怎么这么笨啊！” “可我就是这么笨啊。这又不是我可以改变得了的。” “傻呀你！”笑着涮涮杜菱梦的头发。 这让杜菱梦的脸不禁羞红，从小到大，除了慈祥的父亲，还有淘气的弟弟，就是他，那个阳光的他。 “你干嘛呀！”杜菱梦佯装得有些恼怒地拍开他的手，他愣了一下，随后他回到座位上，轻轻地说了一句：“傻瓜，你怎么这么二呀，什么都不知道，比傻瓜还傻。”如果当时杜菱梦知道的话，也许，伤过的痛会少一些。 叶信律很喜欢涮杜菱梦的头发，虽然很短，可依旧乐不思蜀。每次都遭遇到拒绝，可叶信律依旧不依不挠，继续涮着她的发。 有一次，杜菱梦问起为什么老爱涮她的头发，叶信律的回答足够让杜菱梦吐血的：“因为你是我目前涮的这么多头发中最好涮的。” 理由很荒唐，杜菱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结果，叶信律一个星期都受到了残酷的冷漠。 同桌坐久了，才发现叶信律有很多很二的特点，他也有讨厌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杜菱梦每次看见他的眼神，就会感觉到有深深的厌恶在眼瞳里，深邃地镌刻在眸里，无法褪去。 叶信律讨厌的人，是杜菱梦也很讨厌的人。准确来说，是班上除那人以外所有人都很讨厌的人。所以只要那讨厌的人不在，叶信律就会按耐不住，和杜菱梦津津有味地说着那个人的坏话，这样的他有时很让杜菱梦犯傻，亦很无奈。 叶信律有时候说的笑话很冷，但杜菱梦一定总会陪他一起笑；叶信律有时爱一言不发，但杜菱梦绝对不会打扰他。 那时候的杜菱梦不知道，亦分不清，这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恋。 无从考究。 （四） 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如期举行，杜菱梦本没有报名，却无缘无故被牵扯其中，没有人包揽的项目由她一人承担。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傀儡，任人摆布，从来不会生气，不会抱怨，不会说太多话。大概就是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一辈子都要孤独下去吧。 但为了运动会，为了班集体，杜菱梦每天坚持练习，尽管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正值燃眉之急，马拉松的赛手临时告急，必须马上找人代替。无可厚非地，杜菱梦当之无愧。 “杜菱梦啊，马上跟我来一下，要去马拉松检录处检录了！” “哎？可是……”刚比赛完200米还没缓过气来的杜菱梦不禁愣了，“可是，我没有报马拉松。” 那人马上甩来一个不屑的眼神，语气中有些轻蔑：“叫你去你就去呗，这么多废话干嘛！再说，你以……” “我代她去。”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转过头去，好看的弧度分明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叶信律递给杜菱梦一瓶奶茶，声音很轻柔：“好好休息。”话音刚落，便随着那同学扬长而去。 杜菱梦手里握着那瓶奶茶，笑容里有些痴傻。 杜菱梦不忍心叶信律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便跟随其后想要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起跑前，叶信律正愁着外套没人帮忙拿，杜菱梦马上便伸出友谊之手：“我帮你拿吧，你……” “谢谢！”回应杜菱梦的是熟悉的笑和温和的道谢。 杜菱梦看着叶信律远去的背影，低下头，属于他的衣服，正安静地躺在她手上，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那是属于他的味道。清香里有青春、热血、还有活力。该如何形容心里那种微妙的喜悦呢？想起他的笑；想起他每天边涮自己头发边用日语叫自己“笨蛋”；想起他上课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他手掌的温度；想起他亲手赠送的温暖的奶茶还握在自己手里；想起他的那句“好好休息”；想起他的好多好多。不知不觉侵占了所有的脑细胞，轻易地填满了整个心房，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傻乎傻乎地就跑到起点线去，为他加油呐喊：“加油哦！” 叶信律没有给予肯定回答，但他一贯的笑给了杜菱梦无限的快乐，像拥有了神奇的全新涌满全身。 杜菱梦早早就顶着烈日在终点站等着，但太阳并不觉得这会妨碍到它的工作，继续没完没了地将热气传染到给每一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杜菱梦手里紧紧握着的一瓶矿泉水。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很苍白啊。”比赛结束，刚接过水的叶信律问杜菱梦。 “没什么啊，没什么……”杜菱梦神色有些慌张，仿佛是要故意在逃避什么似的，“你刚比完赛，快回……” “杜菱梦！快过来帮忙啊！”有人在背后的不远处喊着。 “哦，就来了！”转身就离开了。 叶信律微笑着看她远去的背影，却眉尖紧皱：“这个傻瓜啊，怎么这么笨啊。” （五） 醒来的时候，微浓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杜菱梦顽强撑起身子，无力的手支撑起的时候筋骨线路，眉间满是疑惑。 叶信律一冲进医务室就急忙忙地问：“没事吧？” “什么？” 叶信律被问得更加疑惑：“不是说你中暑了吗？” “我中暑了吗？”杜菱梦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为什么会说我中暑了？” 看到杜菱梦一脸超笨的模样，叶信律反而笑了：“没事了，你没中暑。”突然意识到自己关心过头了，就急匆匆地想要离开医务室。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哎！别走啊！杜菱梦起身要追离去的叶信律。 难道，我就这么值得你迫不及待地离开我么？突然，那一温凉的液体深深地陷过嘴角，咸咸的，苦苦的。杜菱梦扬起嘴角，让涩苦的味道越陷越深。 杜菱梦无聊地翻掀着日历，看着那个用红圈紧紧环绕的数字，指腹划过带着微许墨油味的日历，嘴角微痴地扬起。 “喂！过几天我生日，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杜菱梦佯装着豪气。 叶信律没有抬头回答她：“没有。” “哦。”杜菱梦耷拉下头，垂头丧气，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啊…… “要不……”叶信律笑着抬头说，“送你棒棒糖好了，生日嘛，要甜才好。” “哦。”杜菱梦恢复平时的宁静模样，脸上虽无表情，但心里却喜欢不得。 暗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想要努力，却不可。因为只要付诸丝微，这样如同鬼魅一般的感觉就会被赤裸裸地曝光在充满讽刺和不被看好的目光中。他们讥笑着，像看着小丑一般，冷眼旁观。 日子仿佛过得很慢，时光的脚步放慢。杜菱梦却巴不得它走快一点，加快脚步，奔向那向满花的季节。 一群人围着火堆，风吹起海沙，惊醒了树木，发出惊恐。但似乎永远都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 突然一个踉跄，一个女生扑倒在一个男生怀里，两个人脸颊绯红，神色满是尴尬，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彼此都有一种其妙的吸引力像磁铁一般将两人吸住，无法挣脱。 围在四周的同学都在大力鼓动，共同起哄。少年轻轻俯身，在女生泛起蝉翼般微红的脸颊间下的桃唇轻下一情，如蜻蜓点水般，轻浅却情深。同学们跌宕起伏的起哄下，眸子定格在那紧牵着的手，突然觉得心脏都已经被掏空，躯壳少了支撑，支离破碎。那一块块的碎片里的血溢满悲伤的味道。 杜菱梦吓得起身，因梦境吓得睁大的双眼填满深邃的惶恐。她的指尖触碰眸，湿湿的。心跳得异常快，轻喘着气，心脏却狠狠地抽痛着。手心冒出的汗冷冷的，额上的汗却怎么也擦不干。 梦中的少年，是他；少女，却不是杜菱梦。 是一个漂亮得近乎陌生的女孩。 （六） 紧接着下来的几天，每晚重复着同样的梦境。每一次都会被惊醒，梦中的女孩，太过眼熟。而且，杜菱梦认识那个女孩。 印象中，班上的同学是她的朋友。 “你说，隔壁班的藜缡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同学回答道：“你大概是帮叶信律问的吧！” “啊？”杜菱梦的眸底闪过一丝不祥，“嗯。”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以前，叶信律喜欢的人是藜缡呢。现在，应该也是吧。藜缡她人还不错，你应该见过她的。她可是个美女哦。成绩又好，以前好多男生都想要追求她。不过她会和叶信律在一起的吧。” 杜菱梦感觉灵魂一下子被抽空，失去知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哪，藜缡是什么星座的？” “好像，是水瓶座的，和叶信律的天秤座是很配的一对呢。” 很配，的一对。很配，很配…… 那么，以后的杜菱梦。该要以什么面目去面对叶信律？是继续傻傻地待在他身边，还是从此冷漠对待？ “梦，你呆着干什么？” 原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课室了。 “没什么啊……哎，对了，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甜食啊？” “你问这些干什么？”叶信律疑惑着。 “不是啊，就是，很，你告诉我就是了嘛！”杜菱梦吞吞吐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好。 “大概，是柠檬味吧……你问这个干什么？”想要知道原因，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究竟，是怎么了啊。 日子不紧不慢地如期之至，杜菱梦口袋里紧紧保存着重要的东西，桌面上满满的是各式各样的生日礼物，却始终没有等到他送的。 明明，就是说好的啊…… 可是他明明就不在课室啊…… 可能，是去买了吧…… 可，已经过了很久了吧。 杜菱梦冲出课室，还险些将刚进课室的卫生委员撞到。 究竟在哪里？他会去哪里？说好了的约定，不是要遵守的吗？明明就如此期待，明明就……如此，伤痛。 杜菱梦站在楼梯的转角，分明地看见一个男生将一枚棒棒糖递给对面的女孩。看包装纸的颜色，应该是柠檬味的。 柠檬味的？柠檬味的。柠檬味的…… 杜菱梦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两枚柠檬味的棒棒糖。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哭哦，不要哭，不可以哭。说什么也不要哭。可是，明明可以感觉得到，那咸咸的泪划过嘴角。挥之不去。 （七） 杜菱梦逃课到了天台，嘴角里含着棒棒糖。泪一直下。杜菱梦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只是心里的痛一直挥之不去。 原来，自己的幻想只是会破灭的幻想；原来，自己的笨拙只是会招人讨厌的举动；原来，自己的感情只是会被认为是友谊的美丽。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骗人的，包括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天大的谎言。 随便收拾一下心情就回到课室等待被骂。结果也与其所料。杜菱梦站在课室门外，没有任何想要看课室的欲望。与其说没有兴趣。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连一个眼神都难以接受。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连准备都没有充足的时间。 连欺骗自己的准备都没有。 原来，这叫痛啊…… 学校突如其来说要搞一个什么春游祭，听上去总感觉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 车辆还没到，同学们各自在校道上晃悠着。校道上多是学校的宣传栏。各式各样，什么都有。同学看着照片都有些忍俊不禁。杜菱梦却紧紧盯着一张照片，久久的视线都无法离开。曾经多么熟悉，即使妆容改变，动作变化，他的眼神杜菱梦始终无法忘掉。还有，他身旁的女孩，那个扯着他裤管的女孩。 杜菱梦瞳仁猝然收紧，却又马上放柔开来。她的指腹划过照片，嘴里喃喃着，不知是说给谁亦或者是自己听：“你看，他们多配。” 话语像清风一样，随意，逝去。 突然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却没有办法哭泣出眼泪来。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杜菱梦掏出棒棒糖含在嘴里，依旧是柠檬味的甜。 车子是陈旧的黄色校车。椅子还是陈旧的木椅。因为打过蜡，所以木并不显得粗糙。椅背上刻着字，大概都是些某某某喜欢或爱上某某某的字样，似乎只有镌刻在哪里，岁月才不会将它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身旁的同学忽然被一个人支开。是叶信律。他坐在杜菱梦身旁，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啊！我哪有不开心。”顽强挤出一个笑容使叶信律安下心来。 “不。”叶信律认真地看着杜菱梦，“你在说谎。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只要一说谎就会有这样的表情。” “没有啦！”你少扮什么柯南了，我才没有不开心呢！“尽力挤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亦真亦假。 只是叶信律紧皱着眉头，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听说，”杜菱梦的语气里充满试探性，“你有个喜欢的女生？” “是啊。”叶信律似乎被刚才气到，“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问一下又不会怎样。”杜菱梦不慢地嘟囔着。 可是，这群口是心非的家伙。 其实，原来，真的无关啊…… （八） “喂！杜菱梦！你在哪儿？快回答一下好吗？” “杜菱梦同学！听到就叫一声啊！” …… 久久都没有听到回应，叶信律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疯狂。他举起手电筒，却依然不见踪影。渐渐走远了，脱离了搜救队伍，灯光一下子定格在一个人影身上，无法转移。 叶信律疾步过去，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他大喊：“梦！是你吗？没事吧！梦！” 杜菱梦睁开迷糊的眼眸，看见叶信律，却依旧是一副漠然的表情。她努力支撑着身子，却因无力倒下。 叶信律想要上前将杜菱梦扶起，却一把被杜菱梦甩开手，语气里尽是冷漠：“对不起，我不想要接受叶信律同学的施舍。”杜菱梦说的时候，“同学”两字特地咬重。是要强调什么。 可是，叶信律并没有理会，他跑上前去，一把背起杜菱梦，杜菱梦拼命挣扎，却被叶信律的话吓到呆了：“再动我就要公主抱了哦！” 感觉到脊背上的人不再动弹。叶信律又开始发话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不理睬我也就罢了，为何有如此反抗我的帮助？最近我看你上课总是发呆，该不会……” 杜菱梦抬头，好奇地想要知道下面的话。 叶信律却突然一下子在她脸颊流下一股淡淡地柠檬味道。笑意亦浓：“该不会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兴奋到拒绝我吧？” “哎？”杜菱梦却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啊。”杜菱梦突然脑袋一片空白，说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叶信律转过头去，脸色异常泛红：“知道，我喜欢你啊。”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在嘀咕着，连最后一个字都被吞掉在黄昏里。 “我知道哦。” “哎？”叶信律一脸地转过头来，“知道什么？” “就是，我喜欢你啊。”说完，杜菱梦害羞地低下头来，轻轻侧放在叶信律肩膀，嘴角迟迟难以下垂，“叶信律同学的肩膀，经本人认证，嗯，很宽大，很舒服。” “那还用说……不许叫我叶信律同学！”叶信律笑着生气。 “那好吧，那就叫律吧！好不好？” 叶信律没有回答，可脸上的笑容却告诉杜菱梦最好的答案。 ——哪，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一个叫藜缡的女生。 ——以前是，现在有了你，就不是了吧。 杜菱梦点了点头，表示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杜菱梦朝叶信律柔和的脸部线条轻啄一下，声音极其温和。 “刚刚知道。” （九） 回到集合地的时候，黄昏落伍，黑夜逼近。两个人被老师还狠狠地训了一遍，解气了，方才回校休息。 想起杜菱梦脚上还有伤，便又立刻带杜菱梦去医务室，路上一直小心翼翼，比宝贝还宝贝。 伤筋动骨一百天，休息是免不了的。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又会是痛苦好一阵子了。可叶信律却是乐此不疲的，隔三差五就来看杜菱梦，大概谁都无法了解叶信律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郁思念吧。 杜菱梦几乎每天都要吃糖，不是别的味道，只是要单纯的柠檬味而且只要一个牌子，不吃糖就浑身难受，腿也好不了了。 “律啊，我要吃棒棒糖！” “不许吃！再吃就要吃出蛀牙来了！” 杜菱梦扁了扁嘴，佯装大哭起来：“律你老是欺负我！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嘛！”一下子哭到气头上，就随口说了一句：“不理你了！你也不要理我了！” 没想到叶信律这个傻蛋是真的不理她了。杜菱梦心里一直在不停地暗骂：叶信律你这个傻蛋叶信律你这个傻蛋叶信律你这个傻蛋叶信律你这个傻蛋叶信律你这个傻蛋…… 终于是按耐不住了，杜菱梦找叶信律了。 “喂！你不是真的不理我了吧？” “可是，你不是叫我不要理你的吗？” “你傻瓜脑子吗？人家说什么气话你都信了！比我还笨！”杜菱梦红着脸，低头，支支吾吾地，“那……那你，还理，不理我了？” 叶信律上前将杜菱梦抱住，说：“我怎么会不理你呢？傻瓜！只是觉得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有浓浓的柠檬味，我有点受不了。” “可是你不是说你喜欢柠檬味的吗？” 叶信律情不自禁地嗤笑：“你也是傻子呀！我说什么你都信了？还说什么我比你笨，我看啊，还是你比我要笨！” “可我也是喜欢上你才变得这么笨的啊。”杜菱梦嘟囔着。 “我也是啊！”叶信律笑着抚擦她的发。 是啊，在爱情面前，谁不是笨蛋呢？ 不论在生活中再多有理智，遇到爱，都无法理智地面对，不是吗？ “我要吃糖！” “不是说我不喜欢柠檬味的吗？” “我又没说我要吃柠檬味的。”杜菱梦有些不满。 然后叶信律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杜菱梦站在阳台上，看着叶信律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着，却看见刚走不远就被十几个女生挡在前路，指甲瞬间被掐入肉内，有些略带发疼，杜菱梦瞳仁瞬间收紧，嘴里轻轻咒骂着：“干嘛老这么多人追着他跑啦！就这么……干嘛要对那些女生笑嘛！这个笨蛋。怎么可以这样子！” 藜缡站在门外，满脸的笑堆积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叶信律他，有点太受欢迎了？” （十） 是啊，有时候太受欢迎了，未必是件好事。 杜菱梦发现叶信律最近是太忙了，根本就没有时间陪她这个“所谓闲人”。每次想要找他去买糖，却转头又被某某干部叫去干某某事。 该阻止吗？可是这本来就不是应该自己该插手的事；该郁闷吗？可是在这里谁都没有错；该后悔吗？可是这个结局本来不就应该早就要预料的吗；该放手吗？可是自己如此努力要去获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明明这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追赶脚步；明明这么幸福，却一直对这份感情充满猜疑；明明这么伤心、难过，却怎样也没有办法放开，看着背影远去；明明这么微笑，卑微，却被这到阳光裹满全身，温暖不已。 藜缡看着杜菱梦的背影，轻叹一声，离去。 杜菱梦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楼下的叶信律还在被女生围绕着无法前进，放开陷在栏杆上的手，轻抚脸庞，铁锈粘浮在略粗糙的脸上，却又随风轻轻地掉了一地。 杜菱梦不再吃糖了。原本来说，对叶信律是件好事，但叶信律对此却很奇怪，想要问原因的，却被拉扯到别处去。 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就如此地日积月累下来。 奇怪的感觉一天天地在梦中袭来，那些梦让叶信律很不安，每次醒来，翻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傻瓜模样，每晚准时准候的一句简单的“晚安”，却足以让叶信律静下心来。 可是那天，不安的感觉却无法被覆盖。 风很凉，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好像还是很大很大的雨。 那天前一晚，彼此都道了声晚安后，叶信律随着沉沉的风关机睡了，始终都没有发现手机的另一头一直每隔一分钟就发一条短信来和他道晚安。 很多很多个晚安，都还没来得及道。 那天，杜菱梦起得很早，一大早就背好东西说是要和叶信律逃课一天，但说是这么说，没过半天，就被抓回学校狠狠地训了一顿，杜菱梦还不停地抱怨着，说现在的老师怎么越来越精明了，可叶信律却回答，是你越来越笨了。 杜菱梦瞪了他一眼。 学校出了奇地早了放学，天色还很明亮，同学们似乎都成了挣脱掉鸟笼的鸟儿，非一般似的就都回家了。 杜菱梦等着还有工作的叶信律，安静地站在身旁，不说话。 “好了，工作都完成了，我们走吧。” 杜菱梦走得很慢，渐渐就这么不经意地，他们的距离逐渐拉大，突然，杜菱梦站住，鼓起勇气：“律！” “怎么了？”叶信律开始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是太不合适了。如此卑微的我，又怎能配得上如此高上的你呢？ “这没有任何理由，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想起这段过往，这对于你和我来说，就算是生命的一块小石头罢了。”又怎么会是小石头，你之于我，又岂是一块一文不值的小石头？ “……” “好聚好散吧。”说完，杜菱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明就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不是么？为什么自己总要处在如此被动的位置？难道自己还不够好么？ “我有什么不好你说啊！我可以改正，至少，我可以为你改变。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 杜菱梦停住脚步，拼命止住哽咽的泪，她没有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足以让叶信律撕心裂肺的话：“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麻痹我自己； 如果可以，我希望选择离你而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都与你冷眼相对； 可是这些如果，我办不到，原谅我面对着你，我无法做到。 风的摇曳下，那个背影，移动得足够悲伤。 叶信律已经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着天桥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然后静静地离开。 杜菱梦回过头来，看着叶信律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律，对不起，我已经没有了那种力量，再努力，即使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顿时，泪水如泉涌般，碎在了地上，绽开，随着风的痕迹，逐渐消失。 背影逐渐远去，杜菱梦蹲下身来，再也无法忍受，像个小孩子般，痛彻心扉地落泪。 时间很吝啬，亦很狠毒，同样的地点，五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此时站在天桥两面楼梯的分岔口，手臂温暖地环住他心爱的她：“藜缡你看，那夕阳，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杜菱梦身旁的人有些担心：“菱梦，你怎么了？” 看呆了的杜菱梦回过神来：“没什么，哥，我们走吧。” 在这里的千年万转间，天桥边的一棵树上的花瓣跌落下去，如一凋零的女子，美丽，却短暂。 树上的花开得很繁盛，杜菱梦想起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话：“霜凤繁花间，错过的，就会是一生的。” 杜菱梦走下天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狠狠地哭泣，牙齿咬着嘴唇，死命不发出声音。 身旁的人一脸担心地问：“菱梦，你怎么哭了？你到底怎么了？” 五年了，再次看到你，我依旧还是如此开心，很感谢你并没有因为我而伤害自己，很感谢你，很幸福。 杜菱梦摆摆手，口齿不清地回答：“没什么，没什么。”才怪。 番外 杜菱梦走后，藜缡看着搂着她的叶信律，忧虑爬满心头：“律，你怎么哭了？” “没有，我没有哭，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现在好多了。”叶信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五年了，看到你的幸福，我也就很快乐地感动了。 只是，心口处，有那么很刻骨的痛，在动。 永远没有休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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