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你，不说话

咖啡厅里很暖和，一层厚厚的玻璃把外面的寒冷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完完全全的阻隔了。 我窝在软软的沙发里面，看着阳光一点点的洒进面前的拿铁，心里微微颤动。酝酿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地词汇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平时永远都是服服帖帖听我调遣的词汇，在这一刻忽然就失去控制了，没有一个愿意为我的心情去征战沙场。嘴唇几次分开又合上，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也没有送出来，终于在最后一次合上之后，我听到了从心底传来的一声轻轻叹息。 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咖啡厅，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本该是爆满的的一个时间，这里的顾客却非常少。偌大的一个房间里面，除了我这一桌，也仅仅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一边戴着耳机，一边翻着店里提供的休闲小书，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如同一幅珍藏多年的肖像画。我惊异于自己对于环境的精细把控力，在我的眼里，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可以做成画面被记忆永久留存的。这也造成自己一直对美的要求过于偏执，以至于多次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而伤心费神。每当这个时候，心头总会浮现出你的一句话，你又想多了。 嗯，我又想多了，多到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思绪的流淌。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情绪由山谷发源，翻山越岭走平原过草地，越流越大直至奔腾入海，一路不停歇。纵然心中百般想要追赶上，无奈它的速度远远超出我的注意力，到最后连注意力也被冲的垮掉，成为一盘散沙。散沙是最难塑型的，没有一点可以粘合的地方，我努力了多次，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堆不成形状的沙粒。 我放弃了，开始任由注意力化成像雾一样的东西，悄悄地弥漫在咖啡厅里面。我看到你了，看到你穿着那件精致的红色羊毛衫坐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微笑，看着我，不说话。我就坐在你的对面，看着你，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对方，看看，笑笑，然后，便是长时间沉默。当然，我看到的那一幕，它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是在去年冬天的另外一家咖啡厅。而现实当中，你依然坐在我的对面，身着的依然是一件红色的羊毛衫，不过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件了。 沉默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出现最多的场景，两个人面对面不说话是件很尴尬的事，但是你我的相处，从来都没有因为沉默而变得别扭，反而在沉默中变得愈发默契。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但是我知道，很多话不用你说，一个眼神我就明白，很多话不用我讲，一个微笑你便会意。两个人在一起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点上一杯咖啡，然后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 你不喜欢过于都市化的东西，却惟独对咖啡情有独钟，而且对新开的咖啡店都了然于胸。每次和你外出，你都能带我去一家新开的店，哪怕是一个非常小的店，在你的强大搜寻能力之下也难以遁形。进店的时候你表现的轻车熟路，我总是会不断的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但是你那兴奋激动的表情总会让我的怀疑打消。或许，每个人都有一种天赋吧，你的天赋就是在千万家店当中找到一家新开的咖啡店。 我曾经开玩笑，要不以后咱俩赚够了钱，就双双辞职，然后去开一家咖啡店吧。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了一个让我一直以为听错了的回答，不想开。我正要追问，然后就听到了你的下一句话，我们一起去喝就好了。我自然满心欢喜，也自动的忽略了你的前一个回答。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你的眉下藏着的一丝浅浅的隐忧。只是当时的自己，又如何会观察的那样仔细呢。我已经习惯了你在任何时候都给我的微笑，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不开心不快乐的时刻。 在你的熏陶下，我慢慢地学会了喝咖啡，但是我却永远也做不到像你那样去品味一份咖啡，也永远都学不到你喝咖啡时的那份优雅。我不断的想象，如果把你喝咖啡的样子做成一幅画，就是童话里的公主见了也会自叹不如得的。跟你在一起喝了很多次的咖啡，但每一次我都会在抿下第一口的时候面露艰难。你总说咖啡里面是可以喝出香甜的，而我却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你的咖啡里面是没有带一点糖的。我对你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但却从来没有何处你描绘的感觉。即使把你的那份糖加入我的杯里，入口的也依然是一阵阵的苦涩。或许，这就是你和我的不一样吧，你比我更能把握事物背后的精彩。 我不断地搅动着杯子里面的奶泡，直到表面的笑脸消融在咖啡之中才停下了搅动的手指。你忽然说话了，今天的咖啡有点苦呢，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毫无二致，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这是你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一句我之前从未听过的话。我的心忽然抽的很紧，那种感觉就像在冷风中骑车时一样。我看到自己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但是笑容却显得很不自然。我曾自诩可以理解出你所有的话语，但是这次我却迷惑了，只好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动作：点点头。然后你又不说话了，转而低下头，拿勺子轻轻的在杯中搅动，那柔和的动作可比我的好看多了。我多想学会你的那份从容与平淡，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带给你一丝的波动。 时间开始变得像果冻一样，具有了实质一般的状态，慢慢在凝固。只是我却感觉时间在凝固的同时，也大大的压缩了。咖啡厅里的那个女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和往常一样，你我再一次的从下午坐到了晚上。咖啡厅里的灯光打开了，淡淡的灯晕映在桌上，配合着春季一般的气温，显得格外的温馨。我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夜空，那颗曾被我们标记的星星已经升起来了。你也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眼神里忽的闪过一道我极为熟悉的光，那道光只有你我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才会出现。很显然，你也看到了那颗星。 走吧，几分钟之后，你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我点点头，然后起身，结账，下楼。你付钱的时候，我站在你身后，手都没有动一动。你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任何更改的可能的。我看着你拦了一辆车，背对着我打开了车门。关上车门的时候你侧过身，向我点了点头，我也朝你点点头。看着你的车启动，加速，一点点离开，我轻轻的放下了想要抬起的右手。 忽然发现，习惯了沉默之后，那些想要说的话，便再也找不到一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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