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其华碎

如若人生只是一场梦,我愿沉醉在与你相遇的那场烟雨里,寂静欢喜。 ――题记 【壹】 我叫朱颜,西京紫洛乐坊的女伶。 能歌舞,善诗词,容颜绝色,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所以,紫洛坊坊主凌枫本来给我取名倾城。但我不甚喜欢,我给自己取名:朱颜。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凌枫说这名字倒也甚好,只是带了点淡淡的情愁。 凌枫哪里知晓,我深藏在心底的情愁,岂止是一点点。 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凌枫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待我,真是极其的好。 。三年前,他从蒙古国回西京时,经过格霍次克山谷。一时兴起,想游玩几天,而后,发现了掉在谷底奄奄一息的我。 她把我救回西京,花重金请来会易容术的大夫,经过半年的医治,我原被划伤的脸从新焕发光彩。 伤势痊愈的我,坐于铜镜前,镜中女子: 云一涡,玉一梭,詹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这是我吗?心如初,只是容颜改。 原名,原貌,我必须忘记。 红烛背,绣纬垂,梦长君不知。 【贰】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来紫洛坊观我歌舞,听我清曲的人挤破门槛。 凌枫怕我累着,推掉了许多来客。 我知凌枫对我的用心,无奈,落花有意随水,流流水无心恋落花。 燕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此枫非彼风。 我虽容颜已改,但心中情愫终无法忘怀,常午夜梦回,泪湿孤枕。 仍记,那年,那月,那日,十三岁的我同胞姐一同游玩。 忽然,一粉衣少年出现在河侧岸。他一身粉白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白莲花文在衣襟上若隐若现。一根白色玉簪夹着如墨长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盈盈湖水,使人忍不住沁于其中。 他竟使我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我看得痴傻,却见他迎面朝我着走来。唇瓣轻抿,一抹灿烂微笑绽放在他的脸颊。 他在笑,可是在对我笑? “夭夭” 粉衣少年轻唤,竟是我胞姐的名字。 “沐风,这是我胞妹其华,我们是双生姐妹,而你,竟然没有认错。” 我微俯身行礼道:“公子安好,其华有礼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果真是一对如花似玉的并蒂美人儿。”少年回礼,微笑赞叹道。 原来他叫沐风,姐姐时常念起的心上人。 看着他们含情脉脉,我自当为姐姐高兴。可是心里竟产生了一丝丝,失落,悲哀。浅浅的,淡淡的。 我这是怎么了? 流年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 【叁】 时光流逝,转眼之间,我和胞姐已到了及笈之年。 那年初夏,夭夭竟被选秀进了深宫。她当然不肯,可是,当今圣上的旨意谁敢违抗。 夭夭进宫半年后,悄悄托宦官带沐风一封信。 信上,字字心酸,句句含情。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从此,他苦读诗书,一心只想求取功名。 第二年,沐风一举夺魁,皇帝钦点为金科状元。 这金科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只有沐风他自己心知。这样,只不过想有机会接近夭贵妃。 我那十七岁的胞姐夭夭深得皇帝宠爱。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相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蒙古大汗。 他奏请说为:为表两国友好,恳请皇帝把夭贵妃赐为和亲公主,嫁与大汗。 皇帝即使不舍,可谓了江山,为了和平只好答允。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街红叶暮。 【肆】 沐风告诉我时,我心疼无比,他亦然。 “沐风,你看,我可跟夭夭无二。”我轻摇舞步,装出胞姐夭夭之姿。 沐风有瞬间的喜,瞬间的悲,瞬间的绝望。 “其华,你就是你,怎可代替夭夭” “我们本是双生姐妹,容貌无二,怎不可替?” 沐风只知我此举是爱护胞姐,却不知,我对他也亦然。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伍】 夭夭公主的和亲车队经过格霍次克山谷时,已是夕阳西下。 一路颠波,我亦有些劳累。 现在花轿中的是我,其华。姐姐夭夭早在出西京宫门那夜与我互换了。此刻,她正在沐风特意为她安排的别院中,静等心爱之人归来。从此,他们永不在分。 队伍听从我的吩咐,准备休息片刻。 我正想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拉着我喜轿的马突然发疯,拖着还在马车上的我狂奔。 我随马车坠入谷底。 和亲队伍寻了三天三夜,未曾找到。 至此,夭夭公主已薨。 这一切是我早已安排好的,自然也瞒着夭夭和沐风。我怎肯远嫁一位蛮夷大汗。 不能与心爱之人白首,何必苟活于世。 一从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只是,未曾想到,多日后,会被凌枫所救。 【陆】 回西京的第二年,我悄悄找人打听过,为避人耳目,姐姐依旧住在别苑,虽无名无份,却是沐风最爱之人。 沐风在朝中做官,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深得百姓爱戴。 只是,他俩早当我已薨,所以年年清明为我伤痛不已。 而我,却不便与他们相认,必竟欺君之罪非我一人可担。 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我的余生,或许只能在紫洛坊度过。 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冬至,襄王府王妃为王爷诞下一对龙凤胎。小王爷满月之日,朝中大臣均要去贺满月之喜,歌舞升平,自然是少不了要请我们紫洛坊去。 凌枫这次破例和我表演双人剑舞。 我想,他应该也会去吧。 那日来临,襄王府一片喜气洋洋。 我躲在大厅红梁柱后,只轻轻一撇,顿时,泪流满面。 沐风,他,果然在。 画堂南畔见,一向畏人颤。 凌枫在演出前,带我去偏庭,他说:“朱颜,你是知晓我对你的心的。所以,今日,我也不必瞒你。等下,我借舞剑之机,当堂刺死一位襄王欲除掉的命官。而襄王会宣布这是演出误伤,事成之后,襄王会给我重金,足够我们俩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不容我多想,我就被凌枫拉去了宴客厅。 舞曲奏响,我和凌枫执剑起舞。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 不知为何,我竟恍惚觉得,这曲像及了离别曲。 沐风面带微笑观舞,不知何时,我的脸颊似有泪珠滴落。 突然,一道银白光芒从我眼前划过,凌枫的剑尖直抵沐风的咽喉。 我纵身一跃,用双臂揽住了心爱之人的双肩。 利剑刺进我的背心,嘴角似有腥热的东西涌出。 沐风,你的怀抱,好温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其华,其华。” 恍惚中,我听见沐风在大声呼唤。 想必,他是认出了我,可我,却要走了。 晓月坠,宿云微。 啼莺散,余花乱。 西陵下,风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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