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2013年6月21日，农历5月14日，夏至，父亲的祭日。我又陪着老母亲回到了阔别一年的老屋，拜祭早逝的父亲。连日来的降雨，使得回家的路依旧是那样艰难，到老屋时已过中午，不过也因下雨的原因，使家乡的气息更加清新、亲切了。踏着还在浸水的山路，兄弟几个陪着老母亲到父亲的坟前拜祭后，又将土坟上的杂草清除后，老母亲便坐在父亲的坟前的石块上不走，她说“你们先回去收拾下，我要陪你们阿爸说说话，今晚在老房子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成都吧”，看得出伊说话时有些哽咽，我们听着也有些心酸，于我们在向父亲磕头后便回老屋去了。老屋依旧，两个兄弟房也倚着父亲的老屋而建，构成了一大幢砖瓦房，在当地都是数一数二建得好的居所了。只是为生活所需，兄弟几都外出务工，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也从老屋中搬走，现在却是人去房空，显得有些孤寂了。原老母亲和父亲住的那间屋已经有些漏雨了，屋内充斥着霉味，桌面、地面上铺满了尘灰，看着这凄凄的景况，心中好是悲凉了阵子！经过一阵的忙活，电视可以观看了，灶屋中也可做饭了，晚上临时睡觉的床也差不多收拾出来了！都觉得可以休息阵子了。不知什么时候，老母亲也回来了，她眼圈还是红红的，一言不发，低着头在不停止地清扫着屋子里那些物件上的灰尘……。我们给她说明天就走了，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干净的，她终于开口了“这是我们你们阿爸的东西，你们阿爸在时，我们都弄得干干净净的，现在这样子，你们阿爸也不高兴的”，但手始终没有停下。是呀，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父亲和母亲几十年亲手置办的，睹物思人，我们还能说啥呢，帮着母亲把老屋中的所有的物件都清扫了一遍，连那间的屋子上漏雨地方的瓦也把它增补了下，母亲的脸上才又露出了笑容。晚餐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在老家的镇上购买的，蔬菜是邻居家讨要的，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比较丰盛还环保，兄弟几个说笑着又在堂屋中那张和父母亲一起吃了几十年的老饭桌上用餐了。吃过晚饭，我陪母亲看了一会电视，然后照顾她躺在他和父亲曾经睡过多年的床上，我坐在这边与母亲闲聊，她开始显得很兴奋，总说着“过两年还是要回来住，只有在自己的屋子中生活，心中才踏实”，对母亲的话我听着就听着，不置可否，免得她老人家生气！可能是一天的太过劳累吧，不多久，随着哈欠、眼涩和说话越来越少，她慢慢地入睡。我看护着母亲，一如母亲40多年前看护着我们儿子一样，当母亲安详而均匀地发出酣声，我近前给她落蚊帐时，见一甲壳虫在母亲那满是皱纹、历尽沧桑的脸上爬动，我轻轻地把它拂去，然后重又捉住、碾碎！心在想，母亲多半生是那样的辛苦，如今到了这个岁数，与世无争地休息，难道还不能得到些许安宁吗？母亲似乎猜出我的心思，在不知怎样的一个梦中笑了……我的心也随之平静、继而豁然起来。重又续上茶水，见雨后的夜色皎好，情不自禁地走向堂屋前面空旷的水泥院坝，借着月光坐在父亲编制的竹椅上，半依着院坝前的栏杆，然后打开手机寻找自己喜欢的音乐听着，摇起母亲那把用了好几年的老“蒲扇”，再呷几口清茶，一边听着盛中国的小提琴《夏夜》，一边细品着老屋夏夜味道，觉得很有几分悠悠然，欣慰而又惬意。乡村，夏日的夜是静谧的；而在这个乡村的这里，夏日的老屋是那样的安详。说静谧，全是与城市无休止的喧闹相比；说安详，相对的正是老屋经受了半个世纪的风雨年轮。此时，我的耳目象捕捉《夏夜》中描绘情景的影子，似品、似悟地向外听去、望去。眺望，天空暗蓝，一轮微圆的月，在布有点点亮星的夜幕上似悬挂，略有娇态和妩媚；老墙脚下，几点流萤扑舞，与天空的流星相映成趣。房前几丛轮廓依稀还可以辨认：正面是排低矮的橘子树，一丛一丛相连，起伏不断，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橘子花香；左面是两株龙眼树，长得异常茂盛，黑黝黝的，似两座小山似的；右面则是两棵核桃树，夜晚中看上去与龙眼树相似，但又没有那样浓密。还有那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能辨认的和不能辨的树木和竹丛都接踵映入眼帘，这些都是父亲生前亲手栽种的东西，看着是那么的亲切。忽尔，一阵清风拂来，眼前各种树枝摇曳如舞，叶子发出不同的沙沙声；随风挟来，是院前水塘的鱼腥荷香、旷野满地的花香苗鲜；加之蛙声互答，蝉鸣鹊嬉，布谷鸟夜啼，蛐蛐歇唱，间或犬吠——这一派别致的夏夜景象，入节入拍地和着令人陶醉其中的小提琴，在我脑中幻化出梦一般的诗、梦一般的绿。老院子，旧房子。一年前，母亲之前因舍不得离开老屋，还是独自在老家过着几十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想着母亲在家中的孤独与清苦，几兄弟商量着，在父亲祭日那天回家将她接到成都与我们一起过日子。到家后不顾老人家的坚决反对，把生产生活物资给通通变卖了，就连看家的老黄狗也送了人，母亲为此与我们一连几天都与我们闹嘴，弄得大家心中都别扭。记得在离开的前夜，我也是先把母亲安顿入睡后，即椅在这里，也这样的喝水、玩手机、听音乐，只是有点“心不在焉”，一心想的是如何才能使母亲的晚年过得好，为此总想着假如父亲在就好了，于是又加重了对父亲的思念。对屋外夏夜如何如何毫无兴致。或者也有时外望、外听，只是本能的下神：那夜空中的繁星，零零乱乱；羞怯的月亮，无精打采；几片暗淡的流云，象飘飘飞扬的旧布。院前院后的所有草木轮廓，都那样模糊，对面那座小山，更象掩于我心中的屏障；至于“蛙声互答、莺啼蝉鸣、树叶沙响、骡马铃声”等等，在我看来全是一些不协调的音！这样的夜景，对我非但谈不上什么享受，恰恰相反的：天空无论什么方向一颗流星滑动，我就会联想到母亲；水塘边柳树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人的叫，象似有什么不测将要降临。心乱如麻，却又产生了一种故土难离的情调。风依稀，月依旧。睹物生情，又回想起曾经童年夏日。记忆中，孩童时，每到夏天就喜欢到房前那池塘中去游泳，虽然每天不知道要去洗几次，但老是在在老屋周围的田间地头里跑，在田间在地头去寻找“野泡儿”这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大中午的和伙伴们一起拿着自制的竹网去捉知了，身上还是汗涔涔，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身子也是晒得黑黝黝的，现在想起也就给现在的非洲饥童差不多吧，但记忆中是充满了无限的快乐。记得母亲菜园里西红柿粉粉嫩嫩的，茄子光泽饱满嫩紫嫩紫的，黄瓜鲜嫩鲜嫩的，有时就会忍不住，在它们还没成熟的时候就摘下来果腹，那味道，清香嫩脆，现在想起来还唇齿留香。还记得一天晚上的，约上邻居家的几小伙伴去婊叔公家地里，把那棵白天看着诱人的李子树上的李子摘了一好大半，虽然后来被发现了，还挨了父亲一顿条子，但现在想起来那清香甜脆的味道真的很好。在记忆中，父母亲在夏天永远是忙碌的，我们玩我们的，只要我们不要错得太出格，大人们一般不理会我们的。记忆中，那时夜晚，蛙声成片成片的，此起彼伏，像是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偶尔，会有荷叶飘香，沁人心脾，让人轻松的享受着那温柔的夜晚。那时的夏天，充满了美好童年的回忆。突然间我发现，这自然的美，原来是和怎样领略有关的：一种平常的景象，也许轻易给你带来心旷神怡；同样还是它，在你情绪化的面前也许形同嚼蜡。如此，完全在于心境：对象相同，心境不同，往往给你带来的感受迥异！创造一种良好心境，在我们这些处于生活繁忙、不由自主的人们，并非易事！不过今天心境很好，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那些生活中烦琐的事情也可以放在一边暂时置之不理了。揣着对父亲的思念，想着曾经美好的往事，听着老屋夏夜的欢声，嗅着故土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已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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