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27年“父爱”：留美博士为叔叔征婚

　孤女疯母无依靠　　流言责任叔叔一肩挑　　1986年6月12日上午，江苏省盐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手术室里，随着一阵清脆的啼哭声，一个女婴降生。女婴的降生让母亲唐翠萍百感交集：因为她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是一名遗腹子。　　女婴的父亲叫周天航，家住盐城市龙冈镇，与妻子唐翠萍一起经营着一家小五金店。本来，夫妻俩的生活甜蜜、幸福。不想，1984年8月3日夜晚，年仅27岁的周天航突发心肌梗塞，于次日凌晨逝世。丈夫去世后，唐翠萍天天以泪洗面，9月初她发现自己竟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结婚两年毫无动静，丈夫刚去世就怀孕，左邻右舍对唐翠萍议论纷纷。为了唐翠萍以后的生活，娘家人都劝她放弃孩子。而公婆虽然想留下儿子的骨血，但儿媳毕竟年轻，孩子一出生又是可怜的遗腹子，抚养问题更是让人忧心，因此也忍痛劝她放弃。可唐翠萍却固执地坚持：“这孩子是天航唯一的骨血，我不能辜负他。以后，我就与这孩子相依为命。”就这样，她含泪留下了这条生命，孩子出生后，她给她取名为周婷婷。　　婷婷出生后，唐翠萍身体虚弱，由周家父母和小叔子周天奇照顾她和孩子。周家只有天航、天奇两个兄弟，哥哥大弟弟3岁。因为父亲常年患有哮喘病，不能干重活，哥哥周天航为了养家供弟弟读书，初中便辍学外出打工，兄弟俩感情深厚、无话不谈。1982年春，周天航与弟弟的小学同学唐翠萍结婚。1983年，周天奇从盐城工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盐城化肥二厂上班，兄弟俩的生活都渐渐安定下来。谁想，周家的好日子还没过到一年，大儿子周天航就英年早逝。当医生说起周天航的病是积劳过度所致时，父母和周天奇都感觉是贫困的家境拖累了周天航，为之痛苦不已。因为这份愧疚，当唐翠萍坚持生下婷婷后，周家人对她感激涕零。见唐翠萍时常对着孩子哭泣、长吁短叹，周天奇就开导嫂子：“哥哥走了，婷婷就是我的孩子，我和爸妈一定会尽全力照顾你们母女。”　　此后，周天奇用心地照顾着侄女和嫂子，时常买些鱼和鸡给嫂子补身子。此时，唐翠萍又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加上丧夫之痛，身体越来越虚弱。知道嫂子心情不好，与年老的父母沟通又有限，周天奇每次回家就带着她，抱着婷婷外出走走，让她散心。不想，两人外出次数多了之后，关于唐翠萍的流言又传起来，而且认定婷婷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叔子周天奇。谣言越传越盛，周天奇苦闷不已，可他又无可奈何，哥哥走了，除了他还有谁能照顾这对可怜的母女呢？　　这些流言传到了唐翠萍的耳朵里，折磨着虚弱的她，她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1987年初，小婷婷还不到一岁。一天，唐翠萍突然在房子里号啕大哭，哭过之后又大笑，连婷婷要吃奶也不准。周母吓坏了，连忙叫来邻居把唐翠萍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后认定，唐翠萍因为长期压抑，心情不好，患上了中度精神分裂，要住院治疗。听说嫂子生病了，周天奇连忙为嫂子办了住院手续。　　儿子没了，媳妇疯了，小孙女嗷嗷待哺，周家父母没了主意。唐翠萍已无法给婷婷喂奶，周天奇只好买来奶粉，让父母想办法喂给婷婷喝。医生建议唐翠萍最好能离开原来的环境，避免再受刺激，为此周天奇连忙找来唐翠萍的娘家人商量对策。谁想，唐家本就不同意女儿生下遗腹子，此时听说了她的病情，避之唯恐不及，坚持让周家负责到底。周家父母为此一筹莫展。当时，大丰市化工厂正以分房子为条件吸收技术骨干，周天奇得知消息后，立马申请过去。他想好了，有房子他就可以把父母、嫂子和侄女一起接过去了。　　得知消息，父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人往高处走，大丰毕竟是盐城的下属市；而且，一家人都搬过去，生活开支会很大，周天奇的工资根本不够支付。第二个坚决反对的是周天奇当时的女友廖丹。两人已经相恋一年多，正准备谈婚论嫁。听说男友为了嫂子申请下调工作，廖丹当即就窝火了，认为周天奇关心嫂子胜于关心她。周天奇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女友：嫂子为哥哥生下了女儿，都是他的家人，照顾她和侄女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希望女友能理解。而不想把男友分让给家人的廖丹为此给周天奇下了最后通谍：如果到大丰，两人的感情就告吹。周天奇伤感不已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我不能丢下她们娘儿俩不管。”见周天奇这么说，廖丹哭着跑开了。　　得知周天奇与女友的矛盾，周家父母心急如焚，让儿子赶紧把女友找回来。周母更是对儿子直言：“媳妇和孙女我们来管，翠萍的病是个无底洞，你还年轻，没必要搭进来。”周天奇眼眶发红，叹道：“哥哥是为这个家而走的，嫂子为了哥哥生下遗腹子，这份恩情我们怎能不管？她现在身体有病，娘家人也不管，你们年纪又大，万一把你们再累出个病来，我怎么向死去的哥哥交代？”　　就这样，1988年3月，周天奇坚持调到了大丰市化工厂工作，单位给他分了一间平房，他和廖丹的婚事也就此彻底告吹。这让周天奇与唐翠萍的传闻越来越盛。父母知道小儿子的善良，可他们忍受不了别人的非议，也不想让小儿子的生活受到影响，说什么也不同意周天奇将唐翠萍接到大丰。周天奇虽然也有顾虑，但在他眼里嫂子的病大于一切，而且他相信“清者自清”。因为唐翠萍母女的安置问题，周天奇与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周父一气之下将周天奇赶出了家门。周天奇含泪向父母告别：“嫂子和侄女都是我哥的至亲，我这样做，只想让在天有灵的哥哥放心。”说完，他红着眼眶带着嫂子和婷婷来到了大丰。他找来砖头和水泥，在平房旁边垒起了一个几平方米的小屋，让嫂子住在平房里，自己带着婷婷住在隔壁的小房间。当时周天奇想得很简单，等嫂子的病彻底好了，再将她送回老家，自己就可以安心地生活了。但他没有想到，这一等竟是二十多年……　　背井离乡当爸爸　　让侄女在自己的肩膀启程　　把唐翠萍与婷婷接过来后，周天奇每月的工资都变成了婷婷的口粮和唐翠萍的医疗费，生活非常艰难。而且他每天除了上班，就得给嫂子和婷婷做饭，料理她们的生活，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眼见周天奇过了适婚年纪还孤身一人，而唐翠萍的病情仍没有好转的迹象。不少朋友劝他：“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把你嫂子送到精神病院，再给你侄女找户好人家送人，你自己就轻松了。”周天奇无言地笑笑，也不反驳别人，他早有自己的主意：把嫂子送到精神病院费用高不说，也没有人能像自己这样贴己地护理；小婷婷是哥哥的骨血，也是他的心头肉，这两个人，他怎么能放下。此时，周天奇灰暗生活中最大的安慰就是婷婷。她一天天长大了，大大的眼睛充满灵气，一见她就让周天奇忘却一切烦恼。周天奇没事就把她抱在怀上，教她识字画画。在叔叔的指导下，乖巧伶俐的婷婷对学习表现出了特别的接受和理解能力。小侄女的聪颖让周天奇非常欣慰，但也正因为孩子聪颖，周天奇怕外界的流言蜚语及她坎坷的身世影响了她健康成长，经过再三思考，他没有告诉孩子实情，而是一直以亲生父亲的身份出现，并且让婷婷叫自己“爸爸”。婷婷一天天长大，有时会好奇：为何别人的父母住在一起，她的父母不在一起？周天奇就对她解释：“妈妈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在一起。”小婷婷懂事地点点头。　　1989年秋，大丰市化工厂倒闭，周天奇成了下岗工人，一家人生活无着落。周天奇想过回老家，那里至少有父母和亲人可以帮衬他。但一想到回老家，唐翠萍将不知有何反应，而婷婷的身世将会泄露，左思右想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第二年春天，在盐城另一个县级市阜宁市的一个朋友听说了周天奇的遭遇，非常同情，将自己的一间废弃民房给周天奇居住。周天奇又带着唐翠萍母女辗转到阜宁市重新开始生活。为了避免解释，他不再向左邻右舍说明自己与母女俩的关系，大家见周婷婷称呼周天奇“爸爸”，很自然将他们当成了一家三口。　　一次，周天奇出去找活干，回来发现唐翠萍不见了，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僻角落的垃圾箱旁找到正在翻东西吃的唐翠萍。之后，周天奇再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嫂子身边离不开人，自己无法干活，怎么办？周天奇灵机一动，没找适合工作之前，先买辆车带嫂子一起捡垃圾！当时捡垃圾收入尚可，每天捡两车能挣四五十。周天奇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每天出去捡垃圾，有时候买回一屉热腾腾的肉包子，没等他吃，唐翠萍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周天奇嘿嘿一笑，又买一屉放到唐翠萍的手里。邻居们无不羡慕地说：“你对你老婆和女儿真好。”　　其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周天奇已经习惯了与唐翠萍和婷婷在一起的生活。他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嫂子和婷婷，像哥哥一样，她们也成为了他最至亲的亲人。为了给唐翠萍治病，周天奇经常晚上出去拾荒，攒够了一笔钱，就将唐翠萍送到医院治疗，在周天奇的精心呵护下，唐翠萍的病情竟一点点好转，有时候也能认出周天奇和女儿婷婷了。　　艰难岁月中，周婷婷一天天长大，让周天奇感到欣慰的是，她的学习成绩非常优异。1999年8月，她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盐城中学。2005年8月，周婷婷考入南京外国语学校，两年后，获得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奖学金，赴新留学。收到通知书当晚，周天奇破例买了一瓶小二锅头，开怀痛饮，喝着喝着，他泪流满面地喃喃道：“大哥，你看到没？女儿有出息了，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嫂子也早点好起来！”时间在缓缓流淌，似乎能抹平伤痕，还能治愈顽症。2008年5月的一天早上，周天奇醒来后，惊奇地发现唐翠萍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他喊了一声：“嫂子！你？”唐翠萍抬起头，望着周天奇，突然说了一句：“天奇，你瘦多了！”　　生病多年，这是嫂子第一次叫自己！周天奇欣喜若狂：“嫂子你好了？我做梦都盼这一天呀！”“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但能想起许多以前的事，这些年苦了你了！”唐翠萍发自肺腑地说。周天奇欣然落泪，看来，这些年坚持给嫂子做治疗是对的。随即，周天奇将唐翠萍痊愈的消息告诉了远在新加坡的周婷婷。婷婷惊喜交集。得知女儿出息，唐翠萍高兴得直掉泪。她劝小叔子找个伴儿，周天奇笑笑说：“婷婷以后还想到美国读博呢，千万别让她分心。等她有出息再说吧！”　　这么多年下来，周天奇早已经习惯了一切以侄女为先的思考方式。为了她，他勤勤恳恳、日日夜夜在垃圾点翻翻捡捡，化为一笔又一笔寄往南京、寄往新加坡的学费、生活费。2009年底，周婷婷从南洋理工大学毕业，成功申请到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且争取到了每年3000美元的总统奖学金，这意味着周婷婷的赴美留学费用基本有了着落！周天奇听到消息，高兴得直掉泪，对唐翠萍开心地说：“婷婷真有出息，我为她感到骄傲，相信哥哥也是！”　　27年恩比天大　　女博士为父征婚谢亲恩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周婷婷边学习边打工，还能寄钱回国帮衬家里一些。2012年12月，她硕士毕业，顺利申请了斯坦福大学攻读生物学博士。周天奇和唐翠萍得知消息后，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此时，两个人一直纠结一件事：孩子已经长大了，该不该告诉她自己的身世呢？思索再三，周天奇觉得孩子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也应该去祭奠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了。　　2013年2月，周婷婷回国探亲。唐翠萍向女儿说出了埋藏二十多年的秘密：“爸爸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的亲叔叔，这二十多年来，他顶着骂名，收留我们母女俩，没有他，我们娘俩可能早不在这世界上了……”周婷婷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后竟有这样一段催人泪下的身世。看着侄女惊疑的眼神，周天奇拿出珍藏多年的与哥哥的合影，以及唐翠萍与哥哥的结婚照片，将这些年来的事情一点一点告诉了她。周婷婷听后放声痛哭，一把搂着叔叔道：“爸爸，谢谢您。”　　将实情告诉婷婷后，周天奇也没有顾忌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带着唐翠萍和婷婷回到老家。看到眼前头发花白，皱纹像刀刻出来一样的父亲，周天奇泪如雨下：“爸，我来看你了！”周家父母终于认出了眼前头上花白一片的儿子，不由得心酸落泪。得知孙女的出息，周家父母更加喜极而泣。其实，声称与周天奇、唐翠萍“断绝关系”后，周家父母也很后悔，但他们放不下脸面去寻找。后来周天奇几经辗转，也就失去了消息，而周天奇因为唐翠萍的拖累和对婷婷身世的顾忌，亦不敢与父母联系。　　2013年2月16日，周天奇带着婷婷给她的亲生父亲，自己的哥哥周天航扫墓。周婷婷在父亲的墓前泣不成声，她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周天奇说道：“爸爸给了我生命，我会永远记得您；但您让我成长，是我的再生父亲，我永远感激。以后，我还想叫您爸爸，把您当父亲一样来孝敬。”看着懂事的侄女，周天奇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一个月后，周婷婷回到了美国。可回到美国的周婷婷却有未了的心愿：叔叔为了她和母亲吃尽苦头，一生未娶，她想尽一个女儿的责任，让周天奇有一个自己的家。起初，她想撮合叔叔和母亲。他们相依相伴了这么多年，叔叔对母亲始终不离不弃，而母亲对叔叔深怀感激，他们要是在一起，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放心了。可一听她这个想法，周天奇立即反对起来：“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你妈妈病情是好是坏，她都是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子，在我心里从来不会改变。”而妈妈唐翠萍也表示：对小叔子的感觉就是亲人，这辈子爱的只有过世的婷婷父亲。听着母亲和叔叔对自己父亲的那份情义，周婷婷再次动容了……　　左思右想后，2014年3月回国探亲之际，周婷婷来到江苏盐城一家大型婚介公司为叔叔征婚，她把叔叔二十多年来守护孤儿寡母的故事讲给了婚介所工作人员，现场顿时一片动容。她含泪说：“我真心希望有一个善良的女人走进爸爸的生活，让他的人生更加完整。”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落泪。该婚介公司总经理当即表示，公司免费为周天奇征婚，直到他找到幸福为止！　　2014年6月12日，周天奇和唐翠萍已搬回盐城老家，与年迈的父母共享融融的天伦之乐。得知婷婷的心愿，唐翠萍非常赞同，她非常希望能帮小叔子觅得贤妻。笔者赶赴盐城采访时得知，周天奇并没有想到婷婷会为自己征婚，他真诚地告诉笔者：这么些年，爱情婚姻对他来说是顺其自然的事，他不会苛求。起初，他是为了哥哥而抚养婷婷。后来，他与婷婷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责任，变成了一种幸福。婷婷带给他数不尽的快乐和荣耀，这是他最大的享受和成功。不管是叔叔还是爸爸，婷婷的幸福和成功都是他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