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浅浅的淤青

（一） 公司为了提高员工的身体素质每星期会请一次老师来教大家跳跳舞，刚开始人很多，课堂很热闹，渐渐地人越来越少了，毕竟拉丁对我们这些毫无舞蹈基础的人而言实在是难了点。我也早就不想去了，无奈舞伴不肯罢休我只好奉陪。 又是一个星期四，推开舞蹈室的门，哎，有新面孔！ 多了两个人，尤其是两个活泼的年轻人，总觉得课堂上的气氛似乎活跃了起来。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这些旧人互相打趣着开着玩笑，两个年轻人就站在一边傻傻地笑，倒也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有一天去隔壁办公室串门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最后一张桌子的她，哦，原来她在这个办公室。我们都认出了对方，相互间点了下头，自此之后我们就算认识了。公司里有二十来个办公室，近百号人，我们每天相遇的几率并不高。即便相遇也只有在打照面的情况下我们才会互相点头微笑。 在这个讲求资历的公司里，作为新人必须极其低调，而像我这样的旧人则近乎为所欲为。但我们这些旧人在新人面前并不十分热络而是不自觉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这固有的圈子不会主动去拉新人进来而需要他们自己融入进来。有时候想想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对新人而言似乎的确是一种伤害，刚刚走出校门的他们一入职就要触碰这种职场的冰冷，不知在他们每天明媚灿烂的笑容背后有没有隐藏着深深的怨恨和咒骂。那又能怎样了，谁的青春没有浅浅的淤青！ （二） 正因为如此，旧人和新人的关系大都只维持在点头交，变停步不前了。但我和她的关系却发展的更浅，连点头交都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现在想想那次她对我的视若无睹应该是一次误会吧，但自那次之后我们的确更生分了，连点头微笑都没有了。其实这都不重要了，我们仅是同事，如果没有那次偶遇的话。 那天我应朋友之约中午一起吃饭，便提前了十分钟离开办公室。很意外，竟然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她。一个新人竟然在办公时间公然溜号，到底是她胆子够肥还是她的领导太看重她？看到来人是我，她对着我浅浅的笑了下。她只是笑了笑，而我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还没到下班时间，跑得到挺快啊。” “约了朋友吃饭，跟主任请示了就先走了，嘿嘿嘿。” “打车去？” “不，很近，下楼就可以坐公交。” “很近？那还提前溜号？” “恩……那要不提前就要打车了呀！”她小声地咕哝着 小丫头到还挺会算！一起出了电梯，竟发现我们俩转弯的方向是一样的。“你去青芒果吃饭？”我笑着问。看着我的笑容，她微带讶异的反问“你也是？”我只好笑而不答。只听见她也低着头吃吃地笑。 “干脆一起打车去好了！”我提议到 “可是真的很近啊。” “真的很近！那一起走过去，吃中饭而已，应该都不赶。”我看着她的高跟鞋不怀好意的提出建议。 “坐公交不挺好的嘛！” 没理她，我径直走向了公交站牌。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远远的，公交来了，正要掏钱身旁却响起了她的声音“你有零钱吗？” “有。” 上了车，忍不住对她说“你刚刚怎么能那么问我！你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兼你的前辈，被你问有没有钱坐公交会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的问了出来。你可以理解成，我很细心和热心，很关心同事啊。”她忙不迭地解释到。 单纯、礼貌、细心、热心，她倒是把自己夸得有够好。看着她忙于解释而努力掩饰的慌乱，还有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真诚，我相信了前面的那些形容词——单纯、礼貌、细心还有热心。 （三） 那天过后我们就慢慢变得熟络了起来，再碰面除了微笑还会聊上两句。以一个新人的标准来说她很好。工作认真，为人谦和，这样的漂亮女孩子是很讨喜的。我不得不说我也很喜欢她，喜欢她单纯的眼神，喜欢她明媚的笑容。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岁的话，我一定会在她的笑容里沉沦。可是我已不再年轻了，只能说她的出现让我在青春的尾端还留下了一块浅浅的淤青。 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在我们熟识的三个月后。那天我们聊的是电影，聊近年来最让自己感动的电影。她说看《那些年》的时候她哭的一塌糊涂，我却说在看《老男孩》的时候我喝了好多酒。然后她就和我杠上了，非要就哪部电影更感人跟我整个清楚明白，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后来我就说我有事要下线了，便草草结束了聊天。只是她不会知道，下线过后我一个人盯着电脑愣了半天神。 二十岁的女孩喜欢男友对她百依百顺，而我去固执地喜欢坚持自己。 二十岁的女孩需要海誓山盟的信誓旦旦，而我一开口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二十岁的女孩希望生活中满是出其不意的小惊喜，而我只想要生活中有源源不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终于明白，横在我们之间的年龄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少女的心思固然可爱却也着实难猜，而我已年过三十，这个年龄的我已没有多少昔日情怀，更没有什么放手一搏的勇气了。 （四） 于是，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接受了妈妈相亲的提议。由相亲到恋人再到夫妻，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现在的妻很好。她会陪我一起看《老男孩》，在我感慨无限的时候，拍拍我的肩；我会陪她一起做饭，在她伸出筷子时，凑上去尝那第一口味道。夫妻俩常常一起聊聊家常不需要绵绵的情话，常常一起逛逛菜市场不会有连连的惊喜。可是，每一天都很安心。 至于在公司里碰到的那个她，我们还是同事，会微笑，会问候，仅此而已。她很美好，可惜，我们没有相遇在恰当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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