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她在想他，他也许不会想她。某个夏天，天井湖的小路上，他们并排走着。她漫不经心的四处指着对岸的江南文化园，“我们从这边绕道去那里吧，好久没去了。”“嗯，好的。”自从她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座城市。每个夏天和冬天他们都有这样一次简单的约会。像极了两个要好的朋友的相聚，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这样。她高二那年，他读高三。其实他们本该是一届的，可是那年初三她没考上县里的中学。她失落难过了好一阵，在父母给的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其中一个——复读。来到他在的学校，她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他。学校有一道长长的斜坡，是放学和上学的必经之路。她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然后假装偶然遇见似的打招呼。并不是每次都能看见他，但寻找他却成了她的习惯。读高二那年她收到了第一封情书，对方她并不认识，听说是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个傍晚，隔壁的阿敏姐姐悄悄把她叫了出去，递给了她这样一封信。信纸有点粗糙，不过字倒是蛮干净清爽的。她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阿敏姐姐并没有说，只说是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她顿时蒙了，是他同学、是他同学？为什么不是他。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高兴与失落的心情并存。想了一夜，她不愿去伤害一个她还未曾相识的人，但是她明白，她必须拒绝他。最后她留给那个人她的QQ号，其实她那时不玩QQ，对于那个人，她只是不想去伤害他。可是在回信里她却明明白白的问他，他是谁？几天后那个人回信了，她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同时也知道了那个人和他的关系，原来她是他介绍那个人的。那个人只是在操场上见到她向他打招呼。他告诉那个人她的名字了。她很难过，是的。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夏天很快就到了，比起让她伤心的五月。她其实更不想来到七月。因为他要走了，他将离开这座城市，她再也不能在人群中寻找他。夏天，她也升高三了。暑假里，学校从七月中旬就开始补课。有一天早上，她在校门口卖包子的老爷爷的店门口遇见了他。他说：“你扎辫子真好看。”她低头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快迟到了，那我去上课了。”“恩恩，拜拜。”他不知道，她是为他蓄起的长发。因为他说过，女孩子还是长发好看。 后来的一天中午，她放学后去学校对面的农贸市场买了点荔枝，她很喜欢吃这些甜甜圆圆的东西。正往回赶时，他迎面走来。他说她要走了，她问他什么时候走。然后“哦”了一声。她说：“你有手机吗？把号码留给我吧，有什么不懂的我还可以问你。”“恩，有。高二时买的，现在也该换了，到学校可能还要换号码，到时我发信息告诉你。”他掏出一张纸巾，把号码写在上面递给了她。“恩恩，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于是，他们之间开始有了联系。 九月初的一天，他走了。她短信说，“注意安全。下次回来找我玩”“嗯，好的。”青春总是这样匆匆，一不小心就散了场。高三的日子是有点枯燥的，三点一线的生活，她倒也不是受不了。只是人群中没了期盼。高一的时候，她是以全班第三的名次进的理科重点班（1）班。因为她知道他学理，她想学他学过的东西。其实她很聪明，她去学文科或许更好，她数学很好，地理历史也都是班里的尖子。独独物理被老师当众点名骂过，她总是不及格。可她却倔强的去了理科班。高一时，她成绩下落了很多，只能算班上的中等。老师们都对她渐渐失去了信心。高二时，她上了大学的哥哥告诉她，“高二是黄金时刻，高一没学好没什么，但高二一定要抓紧。”她半信半疑，经历过初四的她不愿再经历高四，于是她选择了努力。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我们不用去感伤，有些东西该来就一定会来。高三的某次模考，她考的不错，进了全校前五十。可物理依旧不及格。 “十一”长假，他回来了。她约他出去玩玩，他说要回老家。“嗯，好吧。那下次。”她有点失落。经历过高三的人都知道，早起与摸黑的苦楚。她也是这样。早上6点多必须得起来，因为7点早读，去迟了要罚站。高三（1）班地处在楼梯口，来来往往好多人，站在那里读书有点丢脸。于是很少有人会冒着迟到的危险选择罚站。傍晚，当第八节课结束后，半个小时之内，吃完晚饭的同学会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开始没命的刷题。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11点，教室里才逐渐的空了。回去的小路上几个女生手挽手开心的说着玩笑话，她说：“前桌的那个人男生是朱村的，你认识吧？”“谁呀？”“文银山。”“恩恩，他初中是我们班的，当时我们女生还说他是好男人的典范，谁要是能嫁给他保准幸福呢。”“是吗？”“恩恩，当然。骗你干嘛？”“也是。”“怎么？你喜欢上他了？”她哈哈的笑了下。“怎么可能？他说他认识你，我就问问。”“到家了，拜拜咯。”“恩恩，拜拜。” 高三很快就结束了一半，她没事的时候就面朝着窗外，发呆。看着远处的房屋和近处的山坡，她在想什么呢，在想他吗？前桌的男生这时总爱跟她开玩笑，男生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也是默默的理也不理他，静静的一个人发呆。有那么几天，她的心情很差，她很想他。她在想：是不是我没告诉他，所以他才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喜欢我，只是他也害羞不好意思说？是不是他也一直关注着我，只是我伪装的太冷漠？……她想了很多，好几个夜里独自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辗转反侧，她很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可她又不敢，她怕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单恋被一口否决，她怕自己再也见不着他。上课的时候神情恍惚，下课也只是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也不离开。前桌男生看出了端倪。问她怎么了？她哑口不言。想给他发的短信在手机里编辑了一遍又一遍，一直都不敢摁发送键。她去校门口的那家报刊亭买了本《散文》。那是她最爱的一本书，简单的封面，朴实的文字，真实的情感。平时，这是能让她安静下来的唯一办法了。可是这一次也失灵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天中午，她又一次编辑了想要发给他的信息。这一次，鼓足了勇气，她想：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接受了。过了约半个小时，他回了信息。上面编辑的是：“这不是真的吧？而且，我有女朋友了。我们做好朋友吧。”她说的无论怎样她都接受，可是这样的回复，她是真的受不了。她忍着痛，回复：“嗯，我做你的红颜知己吧。” 也许时间真的能抹平一切。自从她知道他已经恋爱的事实，她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设想。她试着用好朋友的心态去关心他，他也依旧每条短信都会回复。就这样他们用信息交流着。可是她也决定忘了他，但忘记谈何容易。圣诞节那天他回来了，他发来短信说：“我们见个面吧。”她不是不想见，只是不愿意见。她却压抑不了自己心中的欲望，她想他。晚自习结束后，他在校门口等她，她见到他时，依旧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招手。就好像短信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可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沿着县城里的夜晚灯光，并排一路走着，她和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言语当中并没有多少交集，可他在身边她就已经很满足。年少的愿望如此容易幸福。 “ 不曾想见多少年后的再次相遇会是怎样的景象，只是希望现世安稳，你也安好。”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他第三次回来，已是寒假。大学里的寒假比高中放的早，她还在学校补习功课。他家是在县城里租房子住的，老家那边亲戚要建新房，暂住在他家。于是他每次回家，都是回县里。只有过年等节庆日子才回去，当然平时也会抽点时间去看望爷爷奶奶们。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很少惹父母生气，也经常回老家问候长辈。高三快结束一半了，意味着这高考越来越近了。平时每天都是八节课再加上五六个小时的晚自习，只有周末有点空余时间。快放假前的一个周日，他们相约出来说说话。从学校出来，走到公安路，再去了苏果，最后还是商量着去天井湖逛逛吧。冬日里的天井湖，岸边的柳树枝是一根一根的，像是打了结的稀疏的头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裹着棉袄，却也还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她问他，“冷不冷？”他说，“我不冷，你冷吗？”“嗯，风好大。要不我们从这里绕道去江南文化园吧？”“好啊。你说去哪就去哪。”“嗯。”他这样的回答，她很满足。也许他是觉得愧疚，也许他只想对她稍微好点。其实她也没有多想，哪怕是有一点想法，她也会立刻打消念头。她不愿让他为难，她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在县城呆了三年，她习惯了县里的生活。而且在校外租了两年的房子，每天吃饭打水都要自己解决，她对哪家什么好不好，了如指掌。她带他去了她最常去的那家——“碧绿庄”，雪菜肉丝米面是她的最爱。她给他也点了一份。 高三的时候日子很简单，也很充实。除了做题，偶尔想想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她就喜欢发呆，她坐的那个座位将近一年没换。因为靠窗户，方便发呆，而且偶尔上课睡觉老师也没那么容易察觉。前桌男生也一直没走。其实，每次模考都会换座位。她的成绩跟上来了，就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可她却一直在那。前桌男生也一直在那。高三下学期，她莫名的放松了些。晚自习经常不去，偶尔去也会在八九点钟就趁班主任不在偷偷溜回来，睡觉。睡完，第二天醒来又懊悔，说自己昨晚不该睡觉什么的，哪怕看一点点也是进步啊。她把自己的矛盾跟他讲了，他说：“没事，偶尔也需要放松的，只要看书的时候认真点，把效率提高就行了呀。”“嗯，你说的对。”距离高考还有两个礼拜，她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迅速。于是，他就在每个夜里，下自习后的时间发短信给她，让她安心，好好准备，放松心态。她每晚都会等他的信息，哪怕睡了也会爬起来看的。就这样十几天过去了，他的短信竟然一天没落。高考终于结束了，她想跟他分享这个消息。但是她也想等他晚上的信息。晚饭时间，她跟隔壁的女孩子一起出去了。想吃点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想去网吧包夜。可是出来的迟了，哪里都人满为患。最后她跟着她们去跟（1）班的人吃饭了，在饭店。这是他第一次跟班里同学下馆子。席间，她显得有点拘束。晚饭结束后，同学们打算去唱歌，去市里的KTV。她没去过，但跟着班里的同学，她不怕。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的感觉。看着KTV墙上贴着的“禁止黄赌毒”的标语，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同学们笑着说，没事。“嗯，没事”她抿抿嘴应道。进去倒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只是这样的氛围她是第一次遇见，难免不习惯。还没唱一会，她发现自己丢了手机了，估计是落在刚刚坐过来的的车上了。同学们拿自己的手机给她的手机打电话，一开始还有嘟声，后来干脆就关机了。她知道，找不回来了。其实，她不心疼手机，也不心疼那几十块钱的话费，她是心疼里面的短信。他的短信她一条也没删过，可是现在全丢了。她好难过。晚上回去，她失眠了，第一次彻夜未眠。不知道是因为高考，还是因为他的短信。半夜四点多的时候，隔壁的女孩看她的灯还亮着，就过来陪她。她们聊着未来，聊着过去。这一刻，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什么，又一下子就得到了什么，未来那么含糊。 第二天在出租房里整理了一天东西，第三天，妈妈和弟弟来把她接回了家。回到家，她偷偷拿爸爸的手机上网，发了条说说“手机丢了。”只是希望他能看见。在家里等待成绩出来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24号，成绩出来那天。除了父母，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他。是的，成绩不差，比预想的要好。比他去年考的也好。填志愿的时候，他来学校陪她一起填的。他的城市，她去不了。暑假里，她参加了各种聚会，各种宴请。但依旧会一个人在家想他，用文字码写心情。暑假虽然长，但过的也挺快的。转眼，开学的日子到了。他和她都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们乘坐的列车是同一条铁轨，却驶向相反的方向。入了大学，她和他的联系少了很多。也许是她真的正在遗忘，也许是他不想再来打搅，也许真的是空间上的距离问题。她依旧偶尔想起他，但已不如往日的灼烈。他依旧安慰关心她，但已不及往日的周全。也许真的都长大了。于是学会了一句话：莫失莫忘，各安天涯。 （于我而言，这是完全真实的故事，可能写的不好，我还会进一步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