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人,相逢又相识

大象无形:你几号的票?天鹅湖:9月5号,你买了吗?大象无形:我还没买,不过我想现在预订试试,稍等片刻哈。天鹅湖:一个挖鼻的表情天鹅湖是小麦的QQ昵称,大象无形则是康华的昵称。他们俩的邂逅可以追溯到小麦大一寒假去火车站买票的情景。当时的小麦由于刚进大学,还未脱掉高中女生应有的那份稚嫩与羞涩。小麦从甘肃西北千里迢迢跑到南方来读书,这份冲动的勇气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她在高三时看过的一部爱情影片《山楂树之恋》,此影片的插曲尤让她对南方魂牵梦绕。小麦的骨子里透着一种北方女子少有的柔情。那个时候,小麦的父母到外地去打工,留下7岁多的小麦和5岁的妹妹,成年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在小麦的记忆中,父母的身影犹如电影画面的人物被后期加了马赛克般地模糊,但那片模糊的背后似乎又透露着先天亲情上的感应,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情愫,那份欲看又不能的感觉时时在梦中折磨着她。由于从小于父母的相隔,小麦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懂事,这也慢慢形成了她平日不轻易裸露的个性,那就是略带点淡淡花香的忧伤。每罢吃过晚饭,小麦总会踏着村庄的小路慢悠悠走到麦场边缘,麦场是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场地,这个村落不大,共有11户人家,麦场是公用的,也是村里人在麦收时节最漂亮的“合作演唱”基地。家家户户把成熟的麦子用毛驴车拉到麦场上各自划分的区域里,轮到哪家碾麦子时,其他几户就前来帮忙,大家一起扬麦子,一起闹家常,一起喝稀饭。小孩子坐在麦堆上嘴里一凸一凹地咀嚼小麦,把分泌的淀粉吐掉,口里留下面筋,这样就自制成了无糖泡泡糖。每到这个时候,小麦就是众小孩取闹的对象。“小麦被我嚼成泡泡糖了”“小麦被三轮车后面的石砣碾成碎麦了”小麦听到玩伴这般的瞎闹,不容分说抓起地上的麦秆就去打,引得干活的老老少少哈哈大笑,小麦看在眼里气在心头,闷头闷脑地扔掉麦秆,独自走到麦垛后面,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凌散的麦秆,不多时一副用麦秆做的模型眼镜在小麦胖乎乎的小手里神灵活现起来。她希望这副眼镜可以让她看到群山后面的另一方世界。而那连绵的群山也是小麦吃罢晚饭后唯一可视的画面,站在麦场边直到暮霭沉沉,每当黑幕上的繁星给小麦唱起回家的歌谣时,方才见这时的小麦一脸平静地走回家。大象无形:嗨,我订上了,也是9月5号的(呲牙的表情)天鹅湖:流汗的表情大象无形:你几车厢?我18车厢小麦猛地一脸红,略略迟疑了一下天鹅湖:一个握手的表情“今天已经4号了,明天就和他见面了”小麦心想。小麦的手机在家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但又坏的不够彻底,开关机还是可以的,就是接听不到任何信息,哪怕是10086的。康华也早知道小麦手机出毛病了。大象无形:明天我怎么联系你?天鹅湖:我穿粉红色衬衣。我先要下了,88大象无形:……(一串无奈的句号)下了Q后,小麦的心跳的很厉害,但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小麦耸耸肩以示平静,踱步到自己房子里,站在一方小镜子面前发呆。第一次遇见康华还是小麦在大一快放寒假去火车站买票时。当时由于车票紧张,小麦和三个室友下定决心在火车站熬夜买票,她们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售票,结果票刚售到她们跟前就没了。一群苦逼的青年刹那间就有种想死的冲动,万念俱灰下的小麦此刻才意识到昨夜的睡意不曾远离,四周已被团团包围,昏昏欲睡倾泻而下携带着的片片私心杂念顷刻间把小麦的意志给土崩瓦解了。小麦和室友耷拉着脑袋坐在回校的公交上,小麦坐在对准后门的位置,在小麦的旁边站着两个男生,个头貌似都有1。75cm的样子。小麦飞速一瞟,那两个男生除了给小麦留下一个宏观视觉外,其余的细节部分好像太过粗糙被模糊了。小麦无聊的把头扭到窗户边,窗外车水马龙好甚拥挤,就连此刻的小麦也觉自己心口堵得慌,烦闷的又把头扭过来,这时,揣在左侧兜里的手机响起,惊扰了小麦略受寒的心。小麦接起电话,操着一口西北乡土口音道:“喂,你知道不撒,个今日可倒霉了,排了一晚上的队,结果么买上……”电话那头是小麦的老乡也是小麦的高中同学,俩人可谓是哥们关系。这时,站在小麦旁边的那两个男生面面相觑,脸上流出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笑容,靠近小麦的那个男生就叫康华,康华左手攥着公交上的扶手,撑着身体以保持平衡。康华主动搭讪问:“你是甘谷人吧”这时小麦才略微详尽的打量了一下这位站在她旁边的陌生人。康华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透过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出他是单眼皮男生,肤色第一眼看上去很黑,定眼再看时却又不觉得很黑,头发理成短平,给人一种帅帅又坏坏的感觉。回过神的小麦噢了一身,一脸迷惑的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甘谷人?”康华抿抿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立刻变的天真起来,“刚刚听到你说话用方言,我是武山人”康华笑盈盈地说。小麦顿时有了精神,随即道“武山貌似听过,但没去过。”小麦给康华诉说了自己如何排队熬夜买票,康华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同时也向小麦说了自己也是和室友去火车站买票的,但他们是大清早过来的,不算是熬夜,小麦跟康华越聊越起劲,连车里有谁都已抛到脑后,只觉得这个公交上只有她和康华两人,时间和空间在此凝固成片片隔音玻璃,所以小麦放肆地笑。在路途中康华要了小麦的手机号,小麦比康华先下车,在下车时小麦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惹得目送小麦的康华哈哈大笑起来。在步行回宿舍的途中,小麦心里略过丝丝遗憾和不舍的涟漪,但毕竟只是一面之交,小麦欣欣然的拍了拍衣服,仿佛也是要拍去昨日之今日的种种烦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风一般的去追赶室友,一起说笑地走进挂有214牌号的宿舍,哐当一声,世界从此便两重天了。康华和室友继续坐了10分钟才到学校,康华的室友名叫张,和康华是老乡,一起在当地同一高中上学,考大学时又报考了同一学校同一专业,公交上的那一幕,张可捕捉到康华n多细节。张竖起浓眉,咧开嘴,很有力度又很夸张地拍了拍康华的左肩,康华映射性地猛一回头,随即又撇过头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张,康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撒腿狂追张,俩人的嘴里喝着冷风,蒸出一两句非人类的话,还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冬天那么直接彻骨,而是有几分柔柔的湿润。9月5号的早晨,小麦早早起来梳洗,这次比平日耗时较多,站在小镜子前,小麦梳个发型左看看右看看,欣赏不到2分钟又拆掉梳另外的发型,这样连续折腾了四种发型后,小麦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发型。小镜子里终于呈现出固定的画面,垂到肩部的马尾辫,斜刘海款款落在左侧,一张棱角不太分明的瓜子脸,白净的脸上泛着西北女孩子特有的高原红红晕,只不过红晕不太明显,唯一一点比较遗憾的就是小麦的眼睛是单眼皮,这样就给整张脸留下了太多的空白,樱桃的小嘴只有在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时才让人觉得整张脸不再单调,而是趋于平衡。粉红色的衬衣更加衬托出小麦白净的脸。拖着行李箱,斜挎着黑色小皮包,别过父母,小麦坐着公交前往甘谷火车站,临近候车室时,小麦向车站广场匆匆扫射了一圈,过了安检,小麦慢悠悠的拉着皮箱,身边掠过一排排坐着候车的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小麦把行李放好抬头皱了皱眼睛,在可视的范围内还是没能寻觅到她要找的人。匆匆翻开斜跨的皮包,掏出一个纯蓝色的眼镜盒,戴上眼镜后,小麦一下子觉得心头亮堂了许多,从新认认真真但又虚慌慌地查看了候车室的每一个地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没有出现。小麦略带点失望的坐下,位置右边一个女孩,年龄和小麦差不多,但脸上又比小麦多了几分成熟,或许是西北红晕太过严重了吧。小麦微微一笑道:“想必你也是大学生吧。”“是的”说话的这个女生留着披肩的长发,小麦坐在旁边,飘逸的黑发里似乎有丝丝缕缕的芳香沁入鼻孔,小麦不声不响地靠近坐了坐,重新抖擞起精神道:“你今年上大几了?”“我上大三了,你大几了?”那女孩说。小麦抿抿嘴,“大二”当小麦再要继续询问下去时,小麦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脸刷一下子红了。小麦赶紧摘掉眼镜埋起头,手指上下搓着皮包的系带,然后悄悄问旁边的那个女生,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红,女生皱皱眉头,眉宇间飘过一丝惊奇,随即也小声的说:“不红呀,皮肤看起来很红润健康。”小麦也知道这是事实,自己的脸只有上一秒的刷红,到下一秒就又恢复到原色,白里透红。小麦又怯生生地抬起头朝候车室的西南方向望去。是他,就是他,穿着黄色T血,黑色的包里装着笔记本电脑,手里拿着智能手机,靠在只有在冬天才开放的暖气片上,架着黑眼眶的眼睛时不时扫射一下进站口,小麦再回神看时,他又拖着黑色的行李箱绕着候车室的过道缓缓巡视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小麦知道,就是他,是康华,虽只有一面之交,当时自己也没戴眼镜,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会错,是康华,于千万人之中,唯独对他有种特别的情愫,是梦是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小麦也拉起行李想从另一条人行道绕过去,然后和康华来个正面邂逅,可当小麦穿过人群走完整个过道后,康华的身影又不见了。小麦定眼望了望,又看到康华站在候车室的西南方,而西南方恰巧是行人过安检后正面走过道时最佳观看角度。小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脸上镶嵌着闪闪的微笑,慢慢地朝康华走去。康华还在埋头看手机,当小麦快走近时,康华猛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瞬间交集在一起,小麦的脸刷的又一红,虎牙拼命地咬了咬下嘴唇,结巴道:“你是康……”没等小麦说完,康华也一下子窘起来,急切的答道:“是的”为了缓解尴尬,康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鞋面。康华穿了双深蓝色的球鞋,配上黄色的T血,整体装束看起来很休闲。康华挠了挠后脑勺,语气比之前淡定了些,小麦羞红的脸这下子没能及时缓过来,轻微甩了甩斜刘海,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慌,至于康华问的什么,小麦似乎已经听不进去,喧闹的候车室把时间和空间切分成好几块,而小麦和康华的专属区又是这般地宁静但又是这般地燥热。开学后康华就上大三了,小麦大二,虽然小麦和康华在同一座城市读书,但自从那天在公交上相识以来俩人从未见过面。平时康华给小麦发短信,两人在短信里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康华的幽默风趣,小麦的豪爽可爱,让彼此有了想象的空间。这次在火车站的相遇,让原本模糊化,想象化的彼此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小麦虽然把康华狠狠地看了个够,可转眼间似乎又把他给忘的烟消云散。两人排队等待检票上车,一声汽笛声应和着微风扑耳而来,火车缓缓进站停稳,乘务员打开车门,扯着嗓子调大音量来警示旅客一定要排队上车。康华先挤上火车,小麦是最后一个上车,小麦气喘吁吁地提着笨重的行李紧随前面一大波人群慢慢地在过道蠕动,这时的康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架好了自己的行李,于千万人之中,康华单膝跪在座椅上向小麦挥手,小麦只是红着脸一笑。好不容易走到康华旁边,只见康华双手麻利地托起小麦的行李,稳稳当当地把行李箱架到上面,然后拍拍手,憨憨地对着小麦傻笑,忽然发现小麦有点窘,康华急忙指了指小麦的座号,小麦惊讶地掏出火车票看了看,的确是108号,莫非是在排队进站时康华瞥见的?小麦在心里敲了几回鼓就自顾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康华坐在小麦背后的位置上,在长达28小时的旅途中彼此也未正面说过一句话,只听到康华跟邻座的旅人们在侃大山,小麦的思绪也从未停止奔跑过,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风吹麦浪的舞曲,有堆成小山的麦垛……“南昌站到了,有到南昌的旅客请下车”乘务员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到站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康华先下了车,站在车门口等着接小麦,小麦故作坚强,毫无疑问地提起自己笨重的行李箱,有点不屑地瞅了瞅康华,咬了咬嘴唇甩了一下斜挎在前面的小皮包,双手抓着行李皮带便直冲冲下车了,康华不便多询问,两人拖着行李并排走出站,身后留下一串串皮箱轱辘碾过的召唤。在等232回校的公交时,小麦又偷偷瞟了一下康华,惊疑地发现康华的头上有少许白发,用方言叫“孱头”,小麦一路低头暗笑:莫非这娃子上高中时操劳过度了。232公交来了,旁边又周旋着一个断壁的乞讨人,小麦下车预备好的两枚硬币,这时不得不掏出一枚给这位乞讨者,这似乎是小麦的惯性,只要有乞讨者在小麦眼前晃动,小麦的手指就不听使唤的想掏钱,此刻只剩下一枚硬币,公交又不找零,本来留给康华的那枚硬币又送给乞讨者了,小麦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就像刀郎唱的《冲动的惩罚》。康华憨憨一笑,掏出自己的钱包,左手拽着皮箱,右手提着电脑,把两张一元的硬币叼在嘴里,横冲直撞地上车了,小麦又抿抿嘴唇,排在最后一个上车。康华于千万人之中向她挥手,指了指投币箱,小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车上人太多了,小麦被挤到后门旁,康华挤坐在最后面,两人之间填充了太多无所谓的站客。小麦右手扶着车栏,皮包搁在脚旁边,眼睛直视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虚影。小麦先下车,下车时两人彼此挥挥手,小麦站在车旁,随即一声马达的声响,直勾勾地看着公交的尾部喷出一缕青烟,驶向远方去了。小麦粉红色的衬衣勾勒出的身段慢慢变成了一个点,汽车也变成了一个点,传说点与点之间的距离最短,此刻的小麦只想说:“这是真的吗?”西边的晚霞悄悄爬上来,伸了伸懒腰瞬间就染红了半边天空,毕竟这还是似红似火的年华,花开花落总那么一瞬,一波眼神,一句问候,一个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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