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逃生
登上罗浮山飞云顶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飞云顶是罗浮山最高峰,海拔1296米,我们爬了近6个小时。游人们在山顶拍照留影后纷纷下山了,只剩下我和Z。 山顶风大,刮的经幡呼啦啦地响。太阳隐在灰色的云中,有些苍白,光线暗淡下来,映衬出一种黑白色调的怀旧感。俯览四周,群山绵延,云雾缭绕,远处几星湖泊掩映其中,像是一幅全景泼墨画。 风越来越大,穿着短袖耐不住这样的寒意,我们开始往山下走。浓厚的云雾从山北侧升腾起来,云借风势,风助云涨,云过之处,草木皆被深深地淹没。我们被这壮丽的景象吸引,不住地停下脚步举起相机,将美景定格在镜头中。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下山不久,前方传来歌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光膀子背着背包的男人正在下山,大摇大摆的模样,身后跟着两个女人。 下山是轻松愉快的,我和Z很快追上他们,前方是个小卖铺。在超越两个女人时,有人在身后问了两遍:“你们怎么下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才知道在问我。 “我们去找索道。” “这个时间索道那边已经下班了。” 是啊,这个时间点,也该下班了。见我不说话,她又说:“我们一起租这个小店老板的车下山吧?”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卖铺,门前果然停着一辆丰田越野车。这伙儿人用白话(粤语)跟店老板说了一会儿,看起来好像没谈妥。后来老板又用普通话邀我俩住他的帐篷,200元一晚上。我俩想了想,还是下山吧。又迈开腿往前走,可没走出多远,前方的路已经被云雾吞噬了,这时已经六点了,天色暗下来,下山的路没有路灯,我俩的手机都快没电了,我有些怕。仙境一样的云海是很美,可天快黑了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又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我们又返回小卖铺,那三人仍然在,热情地说:“跟我们一起下吧,我们走小路,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下去。” 人多了总能壮壮胆,那就一起吧。刚才唱小苹果的男人指了个方向,我们一行五人就上路了。这三人时而用白话说着什么,时而用普通话跟我们聊天。 他们是专程上山采草药的。男人是山下的村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罗浮山很熟悉,山上哪块石头方,哪块石头圆他都知道。这让我觉得很安心。 小路陡且窄,但为了赶时间,我们都加快了脚步。天色越来越暗,雾气附着在衣服上,能拧出水来。 男人走在前面带路,他看起来身手矫健,步伐非常轻快。黝黑的膀子裸露着,及肩长的头发,油腻腻地粘成条,好几天没有梳洗的样子,不忍直视。 “你们认识吗?还是特意请的向导啊?”我指指前面的男人,问两个中年女人。 “当然认识咯,否则怎么敢和他一起走夜路?”其中一人说。 这句话猛地像当头一声警钟,我们为什么这么轻易地跟着陌生人走?这三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热情? 我想起前段时间,大学期间,姐姐的同学在湖南校园失踪,他家人着急地发动了所有能找的线索,竟联系上了当时在西安的我,而我和他素不相识,当然无法提供任何信息。据说许多失踪的男青年,都被卖往黑煤窑做苦力,永无出头之日;还有的女人被卖到偏远山村,过着被囚禁的生活。 这些事件像快进的电影镜头一样,一幕幕飞过我脑中。 “哎呦,我的脚扭了!”其中一个女人喊道。前面的男人折身回去,三人停下来不走了。 我陷入不可自拔的联想中,自动脑补这三人接下来的种种行动。他们在等什么?是不是认为他们三人无法对付我们俩,有意拖延时间等待他们的同伙?他们是见钱眼开的强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抑或是毫无人性可言的人贩子? 我处于巨大的矛盾漩涡之中,一会儿试图找出种种证据证明他们是凶残的恶魔,我们得赶紧想出对策;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不过和我们一样,是想找人一起结伴下山的普通游人。离开他们,我俩能否顺利的下山? 三人在石阶上坐着,我和Z在一个小坡下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我拉住Z悄悄跟他说:“我觉得不对劲啊,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一群陌生人走这么偏僻的小道?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 “我看不像!” “人家又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没事,你想太多了!” “你上去看看。” Z几步跨上台阶,不一会儿就下来了。 “怎么样?”我问。 “他们在休息。” “脚真的扭伤了吗?” “看不出来。” “会不会是装的?这么晚了,这里荒山野岭的,他们如果对我们有什么企图,咱俩就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啦!” Z被我说动了。看看深不可测的偏僻小径,我们决定返回!待他们慢腾腾下来后,简单地打了招呼,我们就快步返回。 可住在小卖铺,还是走大路下山呢?天色越来越暗,下山是不大可能了。可那个店老板好像和这三人认识,我们心里很没底。 又爬上一个坡后,雾中出现一个人,一副专业的骑行装扮,我赶忙拦住他,请求结伴同行。骑行人有些犹豫,这时他的同伴出现了,我又同样请求了一次,并告知了我们的经历,对他们表现出来极大的信任。可他说,步行下山至少要三个小时,显然担心我们会拖后腿。 “三小时没关系,只要能安全下山就行。”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简单聊了几句,巧合的是他们也住在惠州仲恺区,Z说下山后可顺路送他们到家,如果骑行回去差不多也要三小时。他们这才下了自行车,同意一起步行下山。 我们沿着一条未修好的盘山公路往下走,说是公路,其实仅仅是开辟了这样一条道,路面并没有做任何处理,乱石杂草泥土交错,凹凸不平,低洼出还积有前些天的雨水。我们猜测这是一条烂尾路。 我穿着一双平底塑胶凉鞋,防滑抓地效果差,走石板台阶没问题,可走这样的路,就显得非常吃力了。为了不耽误整体行进速度,我戴起眼镜,一边疾行一边小心地看路,紧紧拉住Z的手。 这两人言语不多,只知道他们在仲恺区的TCL上班,是去年才毕业的九零后。他们酷爱骑行,其中一人在大学期间就骑行去过西藏。在惠州,组建了自行车相关的协会。比起刚才那三个中年人,其中还有个不修边幅的“猥琐男”,和这两个小伙同路,内心的安全指数终于恢复正常。他俩不愧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体力和耐力超强,单手扶着自行车,疾步快走,车在他们手下像只温顺的宠物,乖乖地前行,似乎毫不受地面颠簸的影响。我和Z也不是健谈的人,一路话不多,紧着赶路了。 我一向怕黑,身处黑暗之中,总会产生各种丰富的联想。比如野兽、蛇、虫,甚至——鬼!或者会有心停下来欣赏天空中的云,云中隐匿的星星,山林间的蛙叫虫鸣协奏曲。可这天,我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脚下的路上了。好在我耐力较好,只是明显感觉脚上有三处已经磨出水泡。 天已经完全黑了,小伙打开了车反光灯,这点灯光足够我们看清脚下的一小片路了。八点半左右,我们停下来休息,用海拔检测仪测到我们已经下了一半。远处博罗县城灯火通明,我们距离“人间”越来越近了。 稍作休整,我们一口气走到了山脚下,已经快十点了,走了近4个小时! 直到安全抵达住处时,我还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和这三人相遇的前前后后,产生了很多疑问。 疑点一:他们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对我们如此热情? 疑点二:初次与他们相遇时,那辆丰田越野并没有出现在视线中,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小店老板有车? 疑点三:采了一整天的药,仅仅只是手中两个手提袋里装的那么少的一点吗?况且爬山的人应该会懂得,背包比手提袋用起来更轻松。 疑点四:既然是采药,又是常来此山,有必要费这样大的功夫爬到山顶吗? 疑点五:既然熟悉罗浮山,应该非常了解天气状况,为什么会这么迟摸黑下山? 疑点六: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且天色已暗,走陡峭的小路,天黑了看不清路,一个半小时根本无法无法下到山底,和他们的说法不相符。 疑点七:既然是经常爬山的人,穿的是运动鞋,走的是石板台阶,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扭伤脚呢? 疑点八:他们最常用应该是白话。在扭到脚的那一刻,下意识间说出的,不该是白话吗?而她喊出的却是句普通话。 尽管疑点重重,我还是希望他们只是普通的采药人。那我可就成了见伤不救的冷血动物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双方都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