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去,世界忽然倾盆大雨
你离去,世界忽然倾盆大雨
文/深虹
“老板娘这么凶,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嘁,老板娘早就嫁了,你没看她手上那个大钻戒。”
“这么大的戒指,老板娘的男朋友肯定是个暴发户……”
我一只手从容不迫地调着奶茶,另一只手则缓缓拿起店门口的扫把。刚才还在唧唧歪歪的初中生小鬼们立刻尖叫着作鸟兽散。
没错,我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娘。我不是什么都市传说,只是一个寻常的奶茶店老板娘……的女儿,偶尔拿起扫把,装母老虎吓唬一下这些老是来我店里捣蛋的小初中生。
我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主石是五克拉的锆钻,学名氧化锆,号称钻石的完美替代品。不仔细看的话,它就跟真钻一样,闪耀夺目。
送我戒指的人,此时正在地球另一端的土地上。
一、真想和他同归于尽
一切要追溯到大二那年。大二的结晶矿物学课,宝石鉴定专业的我们和地质专业的人一起被编入教学大班。
结晶矿物学这门课呢,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除了那些上课不听课,听了但没听懂,听懂却不会做,做了但做错题的人,都会轻而易举地通过的。
非常不幸,我们宿舍几人都属于上述那四类人,于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开小差。
关于第一次遇见陈文上,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堂课,老师需要无线传输,但是主机上的蓝牙却怎么也不显示,一个地质专业的男生便自告奋勇上前维修。
我碰巧正在前排看手机,那地质男走过来对我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洁好看的大白牙。“同学,借一下你的手机连主机。”
我一时恍神,手机就递了过去。
那阵子台湾小言情风靡,课上我们几个下载到好看的小说,经常会共享资源。我方才下了一部新小说,正准备传给室友静芸。但我竟然忘了我的手机蓝牙依然处于搜索状态,就直接给了地质男。
当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讲台上架着金丝眼镜的老师眉头一皱,投影仪的大屏幕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是否接收来自“许瑶”的文件“霸道总裁爱娇妻”?
然后,地质男还偏偏很夸张地说了一声“哇哦。”
于是原本各种走神的同学们视线立刻被吸引到讲台上,三秒钟后,集体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大笑。认识我的人纷纷探头过来假意慰问:“许瑶,好样的,看小说还和老师共享,够重口味啊。”
那一刻,找不到地洞钻的我只想变出个手榴弹,冲上去和那个陷我于不义的家伙同归于尽。
二、良辰美景总有人搅局
女生之间的八卦有个永恒的话题:帅哥。
矿物学课上,我们讨论最多的,是孙嘉宇,地质一班的美男子。
孙嘉宇总安静地坐在后排,即使是在地质工程这样男生为数众多的专业,他作为一个帅哥的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高高瘦瘦,黑框眼镜,肤白颜正,有几分像韩国老牌美男裴勇俊,是一众女生花痴的对象。
而我们经常八卦的另一人,则是用我蓝牙连接主机,害我颜面丢尽的那个地质男陈文上。
与孙嘉宇截然相反,每次上课,他必稳居教室的前三排;老师提出什么假设性问题,他必积极抢答;老师问大家听懂没有,需不需要再讲一遍时,他必大声回应:“听懂了,讲下一节吧!”以致于几堂课过后,老师便敲定他为课代表。
我和静芸一致认为,这种学霸除了欠扁,还真没有其他合适的形容词。
我们对陈文上的吐槽,他自然浑然不知,课下遇到我还会微笑点头,露出一口大白牙。
矿物学的课堂实验,分两人一组进行。第一周的实验课,起晚落了单的我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时,孙嘉宇正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正要经过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地往里欠了欠身,腾出了外面的位置。
电光火石之间,我选择了无视前排拼命向我招手的静芸,鬼使神差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掏出书,发现自己居然带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工程化学课本。
我手忙脚乱的在包里翻时,孙嘉宇已经将他的课本推了过来。
“没关系,我也用不上。”他笑意盈盈地望向连忙摆手的我,“你叫许瑶是吗?”
刹那间,一种“发现自己关注的人,也在默默关注自己”的暖意席卷全身。我立刻大家闺秀附体,甜美地朝他点点头。
孙嘉宇依旧笑盈盈:“那堂课你开蓝牙传言情小说给老师之后,整个教学班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刚刚还在天堂飘飘然的我一秒钟直降地狱,方才那副大家闺秀样也立刻被打回面瘫原形。
他噗嗤笑出声来:“你学过川剧变脸吗?”
一堂实验课下来,我们已算有所熟悉。下课时,孙嘉宇叫住我:“你有搭档了吗?要不以后我们俩一组吧。”
我立刻心花怒放地应承道:“好啊。”
此后每堂实验课,重色轻友的我果断抛弃静芸,坐在后排和孙嘉宇一起边做实验边聊人生。
在整个教学班两百号人看来,这个事件可以总结为:给老师传言情小说的那个女生勾搭上了地质一班的班草。
专注八卦事业二十年的我第一次成为别人八卦的对象,感觉颇为微妙。
其实我跟孙嘉宇,真的只是单纯的实验拍档罢了。但来日方长,人与人的关系瞬息万变,谁晓得以后会如何发展呢。
古往今来,当属穿白衬衫做实验的男人最性感。实验室的日光灯被我脑补成韩剧中的水晶吊灯,孙美人笑容迷人,手握试管,试剂在试管中徐徐晃荡,宛如高脚杯中的红酒。还有酒精灯忽明忽灭的火苗作陪,真是恰如其分的浪漫。
可惜良辰美景总是有不识相的人搅局。身为课代表的陈文上滥用职权,不是打着检查酒精灯的名义插进我们中间来,就是挑我实验报告的毛病,一次又一次地打断我的美好幻想,丝毫没有作为一颗闪亮灯泡的自觉性。
我跟静芸说起,她没心没肺地打哈哈:“没准那小子看上你了,可惜孙嘉宇先下手为强,他心怀不轨只好来捣乱。”
“嘁。”我嗤之以鼻。
三、他这反应看上去并不像害羞
人生莫大的悲哀就是,所有人都在抱怨课好难,听不懂,直到临近考试的时候才发现,真正不懂的其实只有我一人。
“怎么可能懂呢?该听课时都忙于谈情说爱了嘛。”静芸白了我一眼。
矿物学的考场热火朝天,周围的人都在奋笔疾书,相比之下,我只能在问答题上写些添油加醋的废话,然后来回地数做了的题目加起来够不够六十分。最后五分钟,仍在做无望挣扎的我,此刻正在纠结一道选择题,该选B还是改成C。
坐在旁边的陈文上起身去交卷,经过我身边时,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桌子,指着我正冥思苦想的那道题,小声说:“这个选C。”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发誓以后不再暗地吐槽他之后,迅速地把答案改了交上去。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我交完卷之后翻开书,发现那题的正确答案其实是B以后,是什么心情。
不久之后教务网成绩公布出来了,我的名字下面是红艳艳的59分。选择题3分一个,也就是说,假如我没有听信陈文上的谗言,我的结晶矿物学好歹还是会低空飞行通过的。
更可恶的是,他那个家伙,居然把我的分数活生生颠倒过来,考了95分。
两天后我在另一场考试后撞见陈文上,仇人相见,我揪着他质问:“为什么告诉我个错的答案?”
他状似无辜地说:“我也很倒霉啊,那题我也选错了,倒扣三分。”
“能一样吗?”我恶狠狠地咆哮道,“你考95,丢这么三分无所谓,要是没听你说的,我可就及格了!及格啊!谁给我出补考费?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愣了愣,笑着说:“看来是躲不了了,那我请你吃饭吧。”
我们选了到校外的川菜馆去,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单身女郎,不想被熟人撞见和陌生男子一起吃饭。
毕竟跟陈文上不是很熟,我不敢太放肆,只点了三个菜,水煮肉片,炝莲白,鱼香肉丝。
菜上得很快。我举着筷子,正要把大片的肉往嘴里送,陈文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差点没让我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别打孙嘉宇主意了,帅哥都是靠不住的。”
我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八婆。
一般女生遇到这种情况,要么一脸娇羞的故做迷糊痴傻状:“什么嘛,哪有这回事”;或者就是恼羞成怒把筷子一摔,河东狮吼道:“胡说八道,老娘才没有!”
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结局都是自己丢脸。
抱着偏不让他得逞的心理,我懒洋洋地蹦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打孙嘉宇主意?是不是因为你打我主意?”
我想是被我说中了,因为当时陈文上的脸迅速红成和某种灵长类动物的屁股一样的颜色,然后马上低下头死命扒饭。
他的动作突然定格,而后状似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说话就说啊。”话一出口,我突然意识到,他这反应看上去并不像害羞。
倒像是……被噎住了。
这顿饭吃得分外纠结。好心的店老板足足给陈文上灌下了800毫升的水,他的食道才恢复通畅。然后我扶着咳得只剩半条命的他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回宿舍前,陈文上不但不记我那一句话的仇,还面有愧色地说:“不好意思,害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罪魁祸首肚子空空,却带着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回了宿舍,毫无半分愧疚感。
四、好一个惊喜的插曲
我没有想到现世报那么快就找上门来。
某天下午,有人敲开了我们宿舍的门。
一个小巧玲珑的娃娃脸美女对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问:“你叫许瑶吗?”
“是啊。”
下一秒,她就拽着我的衣角不放。
“拜托你放过孙嘉宇吧,放手也是一种幸福,你这样夹在我们中间,我真的好为难好为难……”
我被这段琼瑶式台词震惊了。全身的鸡皮疙瘩迅速百花齐放,整个人体无完肤。
好容易缓过神来的我问:“你是哪位?”。
“我是孙嘉宇的女朋友。”
说实在的,我不太相信孙嘉宇会这么栽赃我。最大的可能性估计是,这位疑心病重的正牌女友不知从哪儿得知我和孙嘉宇走得比较近,便把我当成假想敌,要来唱响一出用心良苦的原配斗第三者的戏。
她倒是挺入戏,可惜我真的没兴趣陪她演。
宿舍里不明真相的另外三人已经凑过来围观。她刚才的这番话,不了解我的人恐怕还以为我是一个多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我听说有些女生宿舍貌合神离,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每天都暗自等着对方出糗看好戏。但我们宿舍显然不是这样的宿舍。
静芸反应最快,马上对着那姑娘说:“不好意思,孙嘉宇是哪位?我们许瑶可是很多人追的,不记得这个人了。你有空在这儿唱独角戏,不如回去把男朋友管好,省得他到处拈花惹草。”
琼瑶系妹子愣在原地,我轻轻把她紧攥着的手从我的衣服上卸下:“你想多了。我跟孙嘉宇只是认识而已,我对他没想法的,你回去吧。”
我有些不忍。无论如何,孙嘉宇有女朋友这件事,能够瞒过跟他搭档了一学期矿物学实验课的我,瞒过如此八卦的舍友们,也从未在公共场合见到他们出双入对过,可见她在孙嘉宇心里的确是没什么分量。
可她却对他患得患失,甚至找上门来,可见他们之间有多大悬殊。
这样不平等的爱情,不管结局如何,往往过程会很艰辛。
这个“惊喜”的插曲之后,我和孙嘉宇的关系慢慢退回到最初的点头之交。
那位琼瑶系妹子显然不是孙嘉宇的终结者,没多久后,我们便撞见他和一个脸蛋酷似范爷的姑娘一起在食堂吃饭。过阵子呢,他身边又换成了一个九头身美女,再后来,再再后来……
静芸说,真是好一朵美丽的烂桃花,还不感谢我帮你斩草除根。
五、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
此役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帅哥果然靠不住。
像是天平的两端,在孙嘉宇的形象彻底败坏之后,我对朴实的陈文上好感值也小幅提升。
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巧合?这学期总共就三门自选课,他居然全跟我选在一样的教学班。巧合多了,恐怕就不是巧合。
上完第三门课,我终于忍不住主动跟他打招呼:“喂,陈文上。”
“啊,这么巧啊,我们在一个教学班。”他那一脸装作惊讶的表情,简直比我昨天在超市收到的那张假钞还要假。
巧个头啊,我心里想。表面上却依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真巧。”
倒是静芸忙不迭地拆穿他:“哟,当初是谁找我好说歹说搞到许瑶的选课表,现在又来这里装失忆?”
他只好呵呵地笑。
被拆穿后,陈文上索性无赖到底,上课常常不请自来地坐我旁边,美其名曰共同进步。
“你成绩那么差,需要我这样的朋友帮忙,免得到时候又补考。”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全忘了我的结晶矿物学究竟是托谁的福才挂的。
我懒洋洋地翻个白眼过去:“陈文上,你的脸皮真是比地壳还要厚。”
他面不改色地说:“地壳也是分厚薄的。如果是马里亚纳海沟的地壳,那可只有1000多米。你下次要说我脸皮厚,还不如直接说比青藏高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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