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

  

  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做什么菜,洋葱炒牛肉,这是他的最爱,当然也是她的最爱。
  
  他熟练地将牛肉逆纹切片,加入各种调料拌好,然后又从菜品种拿出一个洋葱。“嗯?一个洋葱?”他又翻了翻,“可能是上次做菜用掉了,罢了,一个就一个吧。”嘴里嘟囔着,手上已抄起了那把光亮的菜刀,手起刀落,洋葱就会完美的分成两半。可今天他心底却起了一丝迟疑,举起的刀迟迟未能落下。
  
  心里起了嘀咕,他拿起了案板上的洋葱,细细端详,这是一颗白色的洋葱,不同于普通的红色洋葱,他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灯光下的它晶莹洁白,光亮剔透,仿佛一块匠人精心打磨过的美玉。
  
  他竟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痴迷,就好像在凝望着她的迷人的脸庞。
  
  回过神来,他轻笑了一声,“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太想她了,竟然对一颗洋葱产生了幻觉,她知道岂不要被笑死。”
  
  然后他又鬼使神差的对着洋葱说道:“小葱葱,别怪哥哥心狠呀,要不是只剩你这一颗,我也不忍心对你下手!”
  
  调整好状态,他又重新回归到厨子的身份,洋葱回到了案板,菜刀也再次被举到空中,手起刀落,洋葱分成了完美的两半,今天他还有了超水平的发挥,分开的两半洋葱,仿佛精心测量过一样,绝对的对称。
  
  若是在往常,他一定会得意的扬一扬嘴角,但现在他的表情却很奇怪,他微张着嘴,一动不动的盯着切开的洋葱,紧张中带着一丝讶然,他回想着刚刚洋葱与刀接触时的感觉,没有平时应刀而开的顺畅感,他竟然感到一种韧性,这种感觉,就好像切着的是一块刚刚解冻的牛肉。想得太过入神,他拿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次他好久才回过神来,活动下略显僵硬的手臂,他决定再试一次,嚓,嚓,洋葱被切开的清脆声传了开来,原来是幻觉啊,他长出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难道是最近加班太累了,罢了,做菜要紧。”
  
  他开始像往常一样认真地切起菜来,嘴里还哼起了轻松的曲调,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竟没注意到!今天的洋葱怎么!怎么没有一丝呛鼻的气味,相反,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血腥味开始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就像整个屋子被血洗过一样,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粘稠感。
  
  他颤巍巍地翻过手心,入眼的刺目血色让他险些晕倒,他已经僵硬到连转头都成为了一种奢侈,他不甘心的转动眼珠,将目光移向案板的洋葱,那分明是他敬若天仙的爱妻,妻子平静的望着他,眼中满是爱意,她的身体洁白莹透,像精心打磨过的美玉,却被无情的一分为二,鲜红与洁白,构筑成一种妖艳的美。
  
  他呜咽着,拼命拿手堵上那个涌血的缺口,“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疯了般嘶吼着。
  
  妻子没有说话,依然很平静的看着他,满怀爱意,她的身体已变成了洋葱的苍白,脸上也开始出现淡淡的纹理。
  
  他握上妻子的手,却碎成一片片洁白的洋葱,散落满地。
  
  他瘫软在地上,仿佛一瞬间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只剩嘴里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洋葱~~”
  
  他的记忆回转到他俩刚刚相见的情景:
  
  她静静站在起风的傍晚,白色的毛衣,黑色的裙子,仿佛一朵清丽的幽莲,那袅袅婀娜的姿态,瞬间捕获了他全部身心。
  
  “你好,我叫杨聪。”她笑着,很腼腆的说到,他自顾自的摸着头,只会嘿嘿傻笑。
  
  镜头再次转移,他们已开始谈婚论嫁,她倚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的说到,“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一颗洋葱,就是那种白色的洋葱。”
  
  现在想想,她当时的神情很是郑重,但那时他只是怜爱的刮刮她的小鼻子,宠溺的说到,“是啊,你就是我的小洋葱,我现在就一口把你吃掉。”他张牙舞爪,作势欲扑,她笑着逃了开去。
  
  然后是今天早上的画面,他骗她说要出差一周,抱着她不舍离开,她依偎着他,笑着说道,“那我可要好好睡个觉,像洋葱那样,长眠一周,呵呵。”
  
  他醒转过来,双眼枯黄,灯光下的他显得那样苍老,他吃力地站起身来,移动脚步,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洋葱。
  
  然后来到案板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瓣瓣洋葱,一一合拢,他此时的神态仿佛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最后他捧起复原后的洋葱,郑重的放在自己的心上,同时轻轻举起右手的刀,慢慢划过自己的喉管。
  
  挂满照片的房间里,他倒在地面上,神态安详,心口上躺着一颗洋葱,光洁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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