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你春风几度

  

  2005年4月1日,愚人节,我在湖边写生。草长莺飞,花香四溢,春意盎然。架起的画板中,水天一色,湖边垂柳依依,湖水清澈见底,鱼儿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着,叶儿落了,泛于水面,宛若轻舟……然而,我始终觉得这幅画缺少了些什么。我坐在湖边苦思冥想了许久,终得不到答案。
  
  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面貌让我过目不忘的男人,在我心烦意乱下,意外地闯入我的视线。他的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站在不远处的树丛边,衬衣有些凌乱,他看着我,眼神亮了又亮,眼中的柔情,深深地映射进我的灵魂,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我对他一见钟情!
  
  他叫林徽言。
  
  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然而,他并不是真爱我!
  
  和他的婚姻,完全出于偶然。只记得,那一天倾盆大雨,我在KTV中和几个朋友一起庆生,他穿着白衬衫,黑色的西裤,脚踏铮亮的皮鞋,湿了一身。包厢门被他狠狠推开,他冲进包厢,扯掉屏幕电源,嘈杂的歌声静止了,他看着我凶狠地咆哮,“夭夭,嫁给我!”
  
  包厢中一时寂然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我们。
  
  我被他从沙发中拎起,像拎小鸡一样轻松。包厢中的三男四女,也包括我,呆呆地望着彼此,没有回过神来。
  
  灯光下,雨滴顺着他乌黑的发落下,他的衣衫也往下滴着水,他抱着我,脸蹭着我的脸,胡渣有些扎人,我的脖子也湿了,他再次望着我,眼神深幽,认真说道:“夭夭,嫁给我!我会对你好!会给你幸福!”
  
  这时,所有人都跟着起哄,我呆了,我笑了,我答应了。
  
  对于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对他的柔情,我无法拒绝!
  
  他的神情好兴奋,嘴角微微扬起。
  
  他拉着我的手,我们冲出包厢,所有沿途的风景,都飞快地划过,奔跑于狂风暴雨中,雨润湿了我的脸,迷了我的眼,所有的细胞都在体内跃动,所有的思绪都在急速驰骋,我失了我的心……停下脚步,他的手捧起我的脸,在雨中,凶狠地吻上我!我抱着他的头,闭着眼,时紧时松地揪着他的发,唇齿间,是充斥着让人窒息的爱!
  
  这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爱这个男人,爱他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一年,我刚满二十岁,嫁给了这个让我的心沉沦的男人!
  
  他工作回来,疲惫不堪地坐在沙发上,看到我笑嘻嘻地冲他奔来,他也露出笑,好迷人。我拉着他走到餐桌边,指着桌子上那一盘焦糊糊的菜。
  
  “林!快尝尝这个,我新学的菜!”
  
  他的眼里闪过好笑。
  
  明明是难吃至极的菜,可他不想让我失望,硬是吃完了,然后笑着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有进步!”
  
  我觉得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这条裙子好看吗?”
  
  他坐在沙发上,我穿着洁白的蕾丝裙,在他身边转着圈圈,他的眼随着我的旋转流转着,一把拉过我搂抱着我,低头冲我坏坏地笑,“不穿裙子才最好看!”
  
  我羞涩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再低些,再低些……他猛然拉起我,喘着粗气,“夭夭,你是故意的吗?”
  
  我茫然无知地看着他,他的眼一片炙热,双手扯着我的裙子。
  
  我们婚后相处得一直很好,我喜欢他在我们做爱时,那柔情的呓语,痴迷的眼神!这让我感受到,他是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君王!我喜欢远远观望着他,看着他每次进出写字楼,那君临天下般的霸气。
  
  我一直傻傻以为,与他在一起,会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然而,这一切,却只是我的奢望!
  
  我们一同去参加一个聚会,我挽着林徽言的手臂笑吟吟地跟那些人打招呼,他们叫我嫂子,我心花怒放。
  
  “徽言!你的新婚妻子长得可真像她!”有人笑着拍拍林徽言的肩,他但笑不语。
  
  我抬头望着林徽言,睁大双眼,惊讶地问他,“林,她是谁?”
  
  林徽言呆了呆,眼中闪过一丝困顿,随后笑着揉揉我的发,“傻瓜,别乱想!”
  
  我相信他了,不想让他扫兴,便不去多想,然而我心里却一直堵堵的。
  
  父母很满意林徽言,常在拉家常时摸着我的手对我说:“夭夭,嫁给徽言真是你的福气!”
  
  我的脸颊发热,有些脸红地望着身边的林徽言,他揽着我的肩,对我笑,眼中闪烁着清亮的光芒,那一刻,我一阵恍惚,也笑了。
  
  可是好景不长,我发现林徽言变了。我从友人口中得知,他最近跟两个女人走得很近,一个叫赵琳,他的红颜知己;一个叫陆欣,他曾深爱的前女友。
  
  我见过赵琳,她比我更美丽,比我更温柔,重要的是,她善解人意。她时常和林徽言一起做决断,陪同他见客户,她的本事了得。而我,对于林徽言身上沉重的负担,什么也做不了。林徽言对赵琳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如今待我,就如今天他生气时,以厌恶的口吻对我说,当初我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个没用的女人!
  
  我很难过,面对这样的他,我只怯懦地问,你不爱我了吗?那为什么娶我?
  
  他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底尽是戏谑与嘲讽,爱你?你真是想多了,娶你,不过是因为你像她!现在她回来了,你休想我对你好!
  
  我和他曾深爱的女人长得相像,他告诉我时,我只是一直笑,不停地笑,笑出了泪……其实我知道,他现在对陆欣也是忽冷忽热的态度,有人说,他根本不爱现在的陆欣,但他以折磨我和陆欣为乐。
  
  爱情意味着两个人就是世界,而我,不仅没有得到过真爱,而且遗失了爱的尊严。
  
  我不跟林徽言闹,他也大概是累了,背靠在沙发上,扯下领带,一只手揉着眉心。而后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微抿着唇,留给我一个漠然的侧脸。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伤了我的心。
  
  我叹了口气,一切,都随遇而安吧。
  
  林徽言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他很累,忙着处理公司的事,让数千员工得以养家糊口。他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却也是个充满着浪漫情怀的男人,所以当初他对我设下温柔陷阱,我才会全然不顾地嫁给了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但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于街道上,所有的人和风景只如浮云,转瞬即逝。人生亦是如此。
  
  “嗨,陈闲夭。”是赵琳,她身着性感的衣裙朝我走来,竟然如此坦然地与我打招呼。
  
  我目光淡淡瞥过她,冷漠地掉头。她却跟上我的步伐,故意大声说:“徽言下周陪我去马尔代夫度假哦,打扰了你们夫妻生活,真抱歉呢。”
  
  我没有回话,依旧迈开脚步走,身后,传来的是赵琳张狂而嘲讽的笑声。
  
  林徽言可以放下工作陪伴赵琳,而他却连个微笑施舍给我都难。
  
  我不如赵琳对待男人有一套,我只是个渴望丈夫回心转意的普通女人。我真的很讨厌赵琳,只是我没用,无法赶走她,即使赶走了她,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林徽言才不会向着我。
  
  我发烧了,身子很虚弱,额上一直冒着冷汗,忍着不适到客厅倒热水吃药,林徽言看到了,什么都没问,随即低下头继续坐在沙发上敲着手提电脑。我苦笑,即使我病死了,他连棺材都不会为我准备。
  
  这天婆婆来了家中,我帮她泡了杯玫瑰花茶,她乐得合不拢嘴,直夸我懂事。我坐在她身边,她怜爱地摸着我的手亲切地笑问:“夭夭啊,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抱上大胖孙子啊?”
  
  我的手不住地颤了一下,林徽言看到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抬头时却是笑意吟吟的,“妈,还早呢,夭夭年纪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哦,这样啊,唉,不勉强你们了,顺其自然吧,但我老了,想快些抱孙子咯!”婆婆难免有些失望。
  
  “妈,其实,我有些怕……”我看着穿着珠光宝气却亲切可爱的婆婆,不想让她失望,可是又怕林徽言怪我,有些扭捏地说。
  
  “女人总要当妈的,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是完整的女人,夭夭啊,以后怀孕了害怕的话,就叫徽言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心里嘟囔,他才不会呢!
  
  林徽言只是看着我笑,却笑不见底,那冷冷的眼神,让我垂下了眼眸。
  
  一同吃晚餐,林徽言像个极宠妻子的丈夫,满脸温暖的笑往我碗里夹菜,我也配合地与他相互笑着对视,婆婆左望望右望望,直笑我俩感情好。可是她哪知道在桌子底下,我的脚骨都快被林徽言的脚压断了。
  
  与婆婆聊完家常后,她今天留在这里过夜,我们各自回房睡觉。
  
  我来到与他的卧室,是的,这个卧室是与他的,而在平时,我时常自己睡另一个卧室。帮他在浴室中放好洗澡水,他在房中脱下衣服,只穿一条短裤,他的身材健美,因是常锻炼的缘故。我看着他近乎赤裸的身躯在我眼前走动,依旧会脸红。路过我时他嗤嗤一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就你装!
  
  他长腿迈入浴室,伸手在浴缸中摸了一下,马上变了脸色,瞪着我,“你想烫死我啊?”
  
  “对不起……我再加些冷水。”
  
  那冷冷的,不耐烦的眼神,看得我的心直揪紧。
  
  “今天的菜也炒得难吃死了,你巴不得咸死我吧。”
  
  “对不起……明天我少放点盐。”曾经我炒糊了的菜他都说好吃,现在……可笑的人生。
  
  “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没用!”他不耐烦地望了我一眼,不理会我黯然神伤的表情,自顾自地脱裤。
  
  他总是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在浴室中沐浴,透过浴室门,我能看到他在喷头下淋浴,他的双肩大力浮动,沉重地呼吸着,他的肩上,扛着重重的责任,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分忧。然后,他走进浴缸中,躺在浴缸里,放松身体。
  
  我不敢不洗澡就睡上床,他会嫌我脏。所以此刻我只能坐在房中一角的椅子上。
  
  他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此刻却响起铃声,我走近随意一瞄,是赵琳打来的,我心里很不舒服,然而我不敢接,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他从浴室中走出来后,把我赶去洗澡,打个电话过去与赵琳电话调情。
  
  我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我不如赵琳,我也想林徽言能够真正爱上我,可是我做不到,难道果真如他所说,我是个没用的女人?
  
  从浴室中走出来时,我的手揉着脑袋,有些昏沉。他放下手机,抬起头朝我随意一瞥,拉过被子背过我,睡觉。而我,慢悠悠地爬上床,躺在床的另一头,关了灯,久久不能合眼,暗沉的夜,弥漫着忧伤。
  
  第二天婆婆离开后,中餐,他迅速吃好后留了一句,“我晚上很晚回来,自己在家小心点。”
  
  原来他还是会关心我的,我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夹杂着感激,他眉头蹙起,“没出息!”
  
  可是我依然很快乐,冲他笑了笑。他似乎有些尴尬,别过脸去拿过公文包出门。
  
  我在家逗弄着狗狗,这只吉娃娃是我求了很久林徽言才答应让我买的。他嫌狗狗脏,所以我只能把狗狗养在小花园中,用几块木板帮它搭建一个小窝,虽然简陋,可是却费了我不少心力。
  
  林徽言闲暇时会在躺椅上望着风景,呼吸新鲜空气,边喝着咖啡,极有情调。如果这时候狗狗去亲近他,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过去,所以狗狗总是很小心地往他身边经过,不时用眼睛怯生生地瞄瞄林徽言,每当这时,林徽言就会双眼一瞪,故作凶狠,看着狗狗吓得掉头,他就会嗤笑一声,“呵呵,蠢狗!”
  
  然而我却认为狗狗很聪明。狗狗通人性这丝毫不假。林徽言不喜欢它,它自然不敢去招惹他,然而我喜欢它,对它好,它也喜欢亲近我,喜欢我与它玩耍。它是唯一陪伴在我身边,带给我欢声笑语的朋友。
  
  这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赵琳。她穿着一袭性感的红裙,一头颇具风情的大波浪卷,娇媚地窝在林徽言的怀中,眼睛斜斜地看着他,眼角勾出一道极其妖艳的弧度,嘴唇微张,说不出的性感。我低头看向自己,宽松的居家服,乱蓬蓬的头发,呆愣的表情,与赵琳毫无可比性。我抬头时,赵琳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林徽言低着头,不时逗笑赵琳,赵琳耀武扬威般地当着我的面,将红唇吻上林徽言,林徽言狠狠抱着她,他们忘我地吻着,彼此谁也分不开谁。此时,我的眼神黯淡,只能回避,默然地逃到自己的房间,“砰”地锁上门,窝在自己暗沉的房间中,内心泛酸。
  
  一想起他和赵琳如此不避嫌,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走出去,林徽言的目光扫向我,微微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我知道我又开始自讨没趣了。
  
  “去!帮我们泡杯咖啡!”林徽言开始命令我,我只能抹去脸颊上的泪。我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忍。
  
  咖啡很苦,林徽言直接将咖啡洒在地板上,望见我隐忍的表情,他怒火更大,冷酷地说:“觉得委屈?行啊!离开我自己过自己的啊!一天到晚哭丧着脸,在床上也跟条死鱼一样!”
  
  他明知道我大学没读完就跟他结婚了,那时他温柔地将订婚戒指戴上我的中指,夭夭,还读什么书啊,嫁给我当家庭主妇就行,我养你!然而我就傻傻地信了,这个社会文凭是重要的,他怂恿我丢失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文凭,他打压着我,他欺凌着我,只因我的这张脸……林,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赵琳伸出一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挑逗似的勾起林徽言的下巴,轻声细语,“徽言,算了啊,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还是你最好了!”林徽言转过脸看向赵琳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捂着耳朵摇着头,不顾林徽言在身后的叫唤,跌跌撞撞地转身逃跑。
  
  既然赵琳事事都做得比我好,那让她去打扫卫生,让她去泡咖啡吧,反正,我,只是多余的!
  
  冲进房间里,我才发现我已泪流满面了。
  
  我抱着我可爱的狗狗,一只手抹着我不断滴落的泪水,躲在我孤寂落寞的房中,狗狗仿佛感受到我的难过,呜呜地出声,伸出舌头在我脸上来回舔舐着。
  
  “狗狗,还是你对我好。”
  
  我一直回想曾经林徽言与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对比现在,真是可笑至极。他没有跟我提过离婚,我也没有想过要跟他离婚,因为我爱他!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会在他未归时思念他,就不会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我也不会失去信心与斗志,我更不会痛苦。但是如果我不爱他,那该多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我打开窗,任由温暖的阳光俏皮地挥洒进屋内,被褥上柔柔地染上一层金光。小花园中的墙角爬了一根藤蔓,它那样细弱,嫩绿的藤条却凝聚着不可估量的爆发力,它深深地扎根于墙角,任由风吹雨打,永不磨灭斗志,匍匐着往上伸展……
  
  它比我更坚强,比我更勇敢。
  
  看着林徽言穿戴整洁地进入车内,我不禁傻傻地想,林,我能够拥有你吗?即使你不断嘲笑我,但我依然,期待你能够正视我的那一天!
  
  2005年10月20日,和林徽言结婚已经快半年了,这一天参加酒宴,我穿上林徽言曾送我的纯白礼服,挽着他的手臂,强装出笑容,走在人群中,他时不时地停下脚步跟人寒暄。听着他们叫我嫂子,我竟觉得是刺耳的讽刺。
  
  舞池中,许多美丽的女人,或清雅脱俗,或花枝招展,或高贵典雅……
  
  “你不如她们。”林徽言趁没人跟他寒暄时对我说。
  
  我点头,知道,我不如她们,我一直都是个没用的人。
  
  “徽言!”赵琳一身性感的红艳礼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如冰雪般,她娇娇地向林徽言走来,伸手勾上他的胸口,将红艳的唇有意无意地凑近他耳边挑拨着他,“最近想我了吗?”
  
  “想,怎么不想!”他一把揽着她,端着高脚杯,转着杯中的酒,挑着眉,一口气喝下,俯下身吻上赵琳的唇,他们湿热的吻,纠缠着酒香……
  
  他们疯狂地在舞池中舞动着,转着圈圈,赵琳时不时将头贴上他的胸口,如水蛇般扭动着性感的身子,他大笑着,风流的姿态总能引来不少女人的媚眼。
  
  赵琳揽着林徽言的腰,眼神从上往下地看了我一眼,又骄傲地昂起头。
  
  我坐在角落中死死地咬着唇,我亲眼看着我的丈夫,毫无顾忌地勾引着不同的女人,看着他与不同的女人在舞池中跳舞,那样风流,却又优雅得像个绅士。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是个被神遗弃的人,孤孤单单,以陌生的眼神望着这不属于我的繁华夜景。
  
  “夭夭!”林徽言一只手臂上是脱下的西装外套,额上冒着细密的汗,嘴唇张张合合,我淡淡看着他,仿佛他是个陌生人。
  
  我沉默着,沉默着,不答他。
  
  “回家!”他有些生气了,拉着我的手,这时我才发现酒宴结束了。
  
  回到家,我躲在自己的房中,很难过地哭了,哭得惊天动地。
  
  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淡淡的,不舍弃我,却也不会待我好。
  
  婆婆有一次无意间看到林徽言和赵琳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赵琳提议林徽言跟我离婚……婆婆终于察觉到我和林徽言的关系不如表面上那么好,她是向着我的,便一昧指责着林徽言。
  
  她风风火火地来到家中,气冲冲地教训林徽言。
  
  “外面的野女人哪有夭夭乖巧懂事,徽言,你给我趁早跟外面那野狐狸分了!”婆婆真是生气了,指着林徽言的手指颤抖着,毫无高雅的风度。
  
  林徽言坐在沙发上,视线望着我,眼底是冷冷的,嘲讽的笑,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不敢去正视他的双眼。
  
  “夭夭,别怕,妈给你做主!”婆婆拍着我的手,眼里尽是慈爱,“那野狐狸是进不了这个家门的,妈只认你这一个儿媳,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
  
  “傻孩子……”婆婆忧心地说,“容忍也得有个限度。”
  
  我不停地点头,仍旧不敢去正视林徽言的眼睛。他一直不做声,抽烟换了几个姿势。
  
  婆婆跟他闹了好久,在她满意地走后,我也准备躲到我的房间去,却被他喝住,“把赵琳赶跑你满意吗?不过,我始终不爱你,你不要痴心妄想!”
  
  林徽言嘴边叼着烟,不时重重地吸烟吐出烟圈发出鼻音,他的食指和中指间潇洒地夹着烟,姿势很帅,侧过脸来淡淡地望着我,我竟然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怎么能这样?我跑到房中,“砰”地关上门。
  
  我的背靠着门,双肩大力抖动,喘着气,闭上眼,又睁开眼,脑海中都是刚刚林徽言侧过脸看向我的面容。林真的很帅,但我知道,我爱的不只是他的外貌,我爱的是他的全部。然而,我又想起赵琳叫他跟我离婚的事,我难过地哭了。曾经我在他面前抽噎几下,他恨不得把心剐给我讨我欢心,而现在……那欢乐只是过往云烟,一去不返。他真的想跟我离婚吗?如果离婚了,我又该怎么办?
  
  几天后,赵琳找上门来,她像是个女主人般,高傲地睥睨着我。
  
  “徽言呢?”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找他有急事。”
  
  “赵小姐,若你还有点羞耻心,就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冷着脸,边要把门关上。她伸出手拦住我,她的手洁白而细嫩,保养得极好,她明明都二十七岁了,可是我的皮肤还不如她。我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怎么了?”身后林徽言走上前,看到赵琳,“你怎么来了?”
  
  “我怀了你的孩子。”赵琳走到林徽言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颠倒众生地笑望着我。
  
  林徽言似笑非笑,一只手勾起赵琳的下巴,细细摩擦,“多久了?”
  
  “一个半月。”赵琳仰起头对他说,随即是看着我,魅惑地笑。
  
  我的心中满是苦涩,我掉过头疯狂地跑了出去,眼泪一直挥洒着,我跑啊跑,沿途的景色勾勒出落寞,那漫漫细雨是沉静后的爆发……所有的哀伤,所有的委屈,都化为脚下扬起的水珠,不停地溅落。
  
  也许我和他的结合本就是一场错误。
  
  流逝的流年流传着骗子的谎言,然而傻瓜受伤后却一个人默默地流连……我真是傻瓜,大傻瓜。
  
  雨下得很大,就如曾过往云烟般幸福的那一天……我们在雨中,疯狂地拥吻……车来车往,川流不息,那已化为泡沫了。我浑身湿透了,跌跌撞撞地走于雨中,雨润湿了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恍惚间,我似乎看见林徽言那皱着眉头一脸愠怒的脸……啊,我又在做梦了,我总是爱做梦,可是梦始终是梦啊,他怎么会在乎我呢!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猛然被抱起,眨眼间,我已站在搭着雨篷的街道上,茫然地抬起头,是林徽言,他的短发滴着水,嘴唇抿合间,带有苍白的冰冷,他看着我厉声骂道:“白痴!你不要命了!”
  
  不知怎的,看着他愠怒的脸,我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我想忍,可是怎么也忍不住,反而哭出了声,很可怜巴巴地抽泣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我怀念着当初他向我求婚时,我们狂奔于雨中,那么不顾一切……
  
  “算了,不骂你了,再骂你你也是个蠢德行。”林徽言推搡着我上车,他扔给我他的干西装外套,“脱了外衣,穿上这件。”
  
  “恩……”我的鼻音很重,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林徽言望了我一眼,紧紧抿着唇。
  
  回到家中洗了个热水澡,穿上丝绒睡衣,浑身都暖洋洋的。
  
  “林,你……要跟我离婚了吗?”我打开门,走进他的卧室,问。
  
  他坐在床边,垂着头,睡衣微敞开,露出一片胸膛,说不出的性感。他吸了吸烟,不算清晰的声音传来,“不会。”
  
  “可是,赵琳怀了你的孩子……”想到此,我的心情异常落寞,恨不得把心揪死。
  
  他将目光淡淡地转向我,“她的话能全信吗?”
  
  “如果是真的,那你……”我说不下去了,低着头,心里泛着酸。
  
  他站起来,走上前来,伸手抚上我的脸,微带薄茧的手摩擦着我的脸,“我没碰过她,她怎么会怀我的孩子,即使怀上了,也不知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我喜欢征服女人的心,可不喜欢让女人随便爬上我的床。”他按灭烟蒂,视线朦朦胧胧地看向我。窗外大风刮过,将天蓝色的落地窗帘吹起,他的脸竟有些不真实。
  
  “以后就在这睡吧。”他的手指还染着烟味,打横抱起我,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地位?”
  
  “你是我的合法妻子。”他顿了顿又说,“赵琳以后不会再来了。”
  
  然后我笑了,望着暗沉的天花板,看着他伏在我身上,可是,我没有当初新婚的激情了,身体只是传来时有时无的感觉。人说,心累了,所有的一切也就淡了。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下意识地摸摸手边,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却空无一人。他早早地去工作了,他是个自信而有魄力的男人,喜欢驰骋商场,也喜欢玩弄各种各样的女人,他喜欢刺激的生活,他以征服她们为快乐。即使我在这过得并不快乐,然而我这接近半年都没有联系过以前的朋友。我怯懦,我逃避,我不想让他们看到现在的我,一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人。
  
  我的生活一成不变,逗逗狗狗,逛逛街,购购物,徒步在公园中游走,在家泡泡咖啡,学些新菜式……我坐在沙发上等着林徽言,林今天很晚才回来。
  
  “林,你回来了。”刚进门,他的身体有些摇晃,疲惫地扯掉领带,我走上前去接过,想去扶他,他不耐烦地推开我。
  
  “林,你很累了,沐浴好就休息吧,不要那么累。”
  
  他嗤笑,“你懂什么,这笔生意要是谈成,可以为公司带来许多盈利,如果不付出,我们去喝西北风?”
  
  我永远无法明白他的世界,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拼命赚钱,即使有过亿的身家,他还是不满足。
  
  “帮我泡杯咖啡,加方糖。”
  
  “哦。”
  
  将咖啡送到他的书房,他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撑着头,眼神困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电脑,他累极了……将咖啡搁在他的书案上,他没有动,而是抬头淡淡地看着我,忽然问:“夭夭,你后悔嫁给我吗?”
  
  我摇摇头,对他说:“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后悔自己没有本事将你的心留下。”
  
  然后他就笑了笑,很淡,灯光下,他的眼流溢着光芒。
  
  他抽出一根烟,点上,“夭夭。”他拉过我,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揽在我肩上,冒着胡渣的脸磨蹭着我的脖子,痒痒的,“我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你。”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又吐了口烟圈,才说:“我今天看到陆欣了,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过去她对我的背叛。”
  
  “那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她好吗?”我乞求地看着他。
  
  “我正在努力改变。”
  
  “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每一个女人都是上帝赋予男人无可取代的宝贝。”
  
  “是,你是无可取代的!”他扔掉烟头,吻上我,我抱着他的头,时有时无地抓着他的头发,我轻轻地发抖,林,你不知道我多爱你这句话!
  
  夜色很暗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我和他的关系,似乎有微妙的变化。
  
  “林!”我叫着,身边的人传来重重的鼻音,算是回应。
  
  “你当我是个风筝吧!”
  
  “为什么?”
  
  “要不彻底放开我,要不就收好带回家,别用一条看不见的情思拴着我,让我心伤。”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大笑,“这么文绉绉的话你又是哪里看来的,这可真不像你,不像以前的你。”
  
  暗夜中,我将脸转向他,头发和枕头摩擦出声,他的眼睛很明亮,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是的,以前我很快乐,然而现在,我这里很痛。”
  
  他沉默了会儿,将我搂紧,我深深地汲取着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好温暖。
  
  第二天他去工作了,我在家又闲得没事,想起与他的初遇,思绪远扬,朦朦的眼,流溢着对过去时光怀恋的泪光。
  
  我在自己的房中,拉开落地窗帘,阳光猛然映入我的眼睛,眼睛有些不适应地闭上。屋内一时间亮堂堂的,我将画好的画摆于阳光下,看着眼前的画,画中的人是我和林徽言,我们彼此手牵着手,走于湖边。整个画面是黑白色调,画面阴沉,毫无生气。我一直看着……看着这幅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时候,林徽言站在我身后,视线从我身上滑落到那副画上。
  
  “怎么没色彩,太压抑了。”他评头论足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吧,我们就只是这样?”
  
  我沉默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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