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应犹在（下）

阿世，阿世，他怎么了？！我的心突然惶然不止，仿佛要跳出胸腔。我艰难地站起身，激动地扑向她：“你说他，他，他怎么了？病成那样？！痛不欲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我心心念念只有他，几乎要忘了眼前的女子是高高在上的九天凤君，竟揪着她的衣嘶哑地低吼。她恨恨地剜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把我甩在地上，声音不再那样忍耐着痛恨，一字一句都是咆哮出来的。“你这妖孽，我好恨你！你竟还有脸这样对我质问？！脏了我的衣！你知道么？！阿世他是九天玄君啊！堂堂的九天玄君，为了你这卑微下贱的小小妖孽，竟在你受刑那天把痛苦转移了九成到自己身上！你以为你很痛吗？！你那点痛和阿世的痛比起来，微不足道！你本就该死！本就该承受这些痛苦！”

她的眼神越发凌厉，越发仇恨，紫瞳仿佛要沁出血，红得如同野兽：“阿世与我相交千年，我了解他的一切，而你呢？！你知道他在九天玄宫里重病缠身，在每个月圆之夜，伤痛复发的那种疼么？！我看着他恨不得把那种痛降到自己身上！而你呢？！你却在人世间苟活！甚至恨他！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是灭你魂者心善么？若不是他以性命相逼，你早就死在仙界那些狠毒的老仙君手下了！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么？！”

我的耳朵似乎要聋了，被她一句句夺命般狠厉的话震聋了。此刻我的目光已然空洞无神，瘫在地上，手脚都好像失去了知觉。阿世，原来你，竟是这样护我的……甘受万倍痛苦，甘以性命相逼，只是为了我，这个天命不详的卑微的杜鹃妖灵！

“明明我先了解他，都是我在陪伴他，为什么到头来，他爱的人却只有你？！甚至甘为你受这种折磨？！为什么？！凭什么？！”九天凤君悲愤欲绝的紫眸里满是绝望和悲切，嘶吼一声，而后冷冷地望着我。“至于你，他伤痛一分，我要你一个命！”

我突然就平静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九天凤君化作凤身，将那锋利的凤爪，不留半分情面地刺向了我。凤爪穿过身体的一瞬间，我笑了，很平静地笑了。像一个将死之人那样安详地笑了。

阿世，莫留世，就算结果是这般，我也不会后悔认识你，不会后悔……对你动了情。

我的灵魂渐渐化作飞灰。

凤玖遇变回人身，望着地上如被丢弃的玩偶般，残破的女子遗体。

她诡异地笑了，模样与楚音无异。“阿世……若你看到你这般深爱的女子被我这样杀死，一定不会原谅我吧……但我，不悔。只要以她的死换来你从此无恙，我就安心了。”

仰头望天，凤玖遇惨然一笑。“而我，也该离去。我怕你会那样子看着我呢，我不愿的。”

九天凤君凤玖遇，自剖凤心，取心丹，化虚无。从此，九天凤宫再无凤玖遇。而九天玄君，却在那日，抱着一女子尸，从此再未踏出九天玄宫半步。

雕栏玉砌……

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