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向左,爱情向右
当黄昏着一袭淡蓝色的晚礼裙旖旎来到身边时,西风撩起满地堆积的梧桐叶,飘飞的姿势就像蝴蝶最美的破碎。金贞菊的洪流煽动新的背叛,无奈冬来秋去刹那的热情奔放也只是无涯时光里的一声叹息。我用手挡住绯红的夕阳,却任浮光跃过指缝跳进眼帘,落霞欲燃,渲染繁华落尽的远天。
突然发现,我还是迷恋那一段被明月星光诵读过千万次的相遇。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又攒够多少次回眸,才与眼波悠远身上带着淡淡烟草芬芳的你邂逅在草长莺飞的江南三月。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归人也好过客也罢,人间奇葩美玉良花尚且心事终虚化,何况你我凡夫俗子。年少的我们总是那样执著,认定的事情便毫无忌惮地去做,就算是错也绝不回头,直至头破血流血流成河。
蓦然转身,我被你一眼中的,似乎所有时光只为等待此刻,远古与未来的前前后后在此相遇,瞬间失神,不能自我。断桥会芳,青枫浦白云渡,燕子楼流霞阁,纷纷朝我奔来,西厢的月,桃花扇上的血,秦淮河十里可闻的桨声,排着队整整齐齐从我的头上压过。天地凛然,我心已乱。
我要用白云裁一寸晴空万里诗情画意,用徽墨泼一段中国山水意境悠远,用桃花描一首春色满园客答春江,用绿荫绣一幅你侬我侬温柔缱绻,再用雁啼剪一分秋雨缠绵落叶缤纷,粘贴在你忧郁的蓝色底板上。我还要画一双永远不流泪的眼睛,一颗永远不会受伤的心,画绚烂满天永不坠落的星辰,画点亮四季夜空的萤火虫,放在你沉闷的现实里。如果每一个人都有一片天空,那么我的已经被你的背影覆盖,如果把无限放在手掌上永恒在刹那里收藏,那么我宁愿抛却信仰舍弃轮回蓬头赤脚在你必经的路旁化作一棵开花的树。如果这是爱,就算我爱上你好了。
我没有你的忧伤,不及你对尘世的失望,所以在一个灯光漂浮小径溢香的夜里,我叫了你的名字,带着忐忑。你转过身,眉宇间依旧有淡淡的忧愁,到底是怎样的心肠怎样的沧桑才铸就你此刻的不食人间烟火?一起走过那段冗长的路程,明月溢辉星河灿烂,斜斜编织无数美好的梦境。一交谈便相见如故相见恨晚,从诗词到哲学,从乐器到武器,从一个世界跌入另一个世界,仿佛乘着时光机遨游在古往今来,时间不动声色地流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前,道别,转身,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一千一百次地抱怨时间为何如此匆匆路程为何如此短。
我们何其相似,因为不愿在日光灯下暴露最真实的自己,怕脆弱教人瞧见,于是选择深深藏起心,选择沉默寡言。一悲一喜从不溢于言表,只有在洁白的纸笺上,才能放纵自己压抑得快要霉掉的泪水与狂歌,只有在月华如水四下宁静的夜里,才能把满腔泛滥的心事像银箔般的光晕娓娓道来。我们守着欲罢不能的寂寞和欲说还休的冷漠,时常一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的无所谓样,竭力在人前展现最消极最颓废的一面,因为怕自己受伤而拒绝所有人的关怀,像刺猬一样刺伤身边的人。而在内心深处,我们是多么渴望别人的安慰,多么希望有人在风雨中递上一把雨伞,在心烦意乱时能痛痛快快地倾诉。只是,在与人交流时,我们总是在等待别人敞开心门,总是拒绝一切真心,所以知交零落,所以形影单只,长此以往,似乎失去了主动这一天性。
习惯固然可怕,就像在海边苦苦寻找点金石的炼金术士,历尽千辛万苦找到那块温润的石头却毫不犹豫地扔向大海。我们小得只能容纳自己的心,再也无法正常表达感情,明明靠得那么近,彼此之间好像隔了千万年,姹紫嫣红,我始终无法采撷一朵别在你衣襟,阳光满地,你亦无法掬一捧放在我手里配之以谶语。
年少时,我们因谁因爱或只因寂寞而同场起舞,沧桑后,为何寂寞如初却形同陌路?舞红成阵的小路,分了条支径,一样冷冷清清的地面,一样繁华喧嚣的路旁,一样遥遥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只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各自无言地走上自己的归途。我颔首踽踽而行,踩遍每一块碎石,是的,我在等待,等你心回意转来到我的路上。我何尝又不知道,你也在等,等固执的我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都希望对方妥协。我们曾欢心惊叹,发现彼此航行于同一座海洋,现在,却相互争辩,只因不在同一条船上。我爱我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我。如果你为我舍船,在我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我为你而弃舟,我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