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深长的亲情《原创》李懿

     又是一个炎热的七月，接到电话，我顾不上收拾就匆匆忙忙地踏上开往徐州的列车，远赴千里之外去看望病危中的伯父。等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伯父已经神智不清，分辨不出任何人。可当年迈的伯母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老头子，你的丫头来看你了。没想到奇迹出现了。伯母的话音刚落，一直处在弥留之际紧闭双眼的伯父竟睁开了双眼，尽管睁的很是吃力。伯父用他那双无神而又深情的眼神久久地看着我，嘴里还一个劲地呼喊着我的乳名；“丫…头….来…了….啊…，.好….好….来…..，让….大…伯….看….看….你。”我眼含热泪，忙应了一声，上前弯腰一头扑到伯父那瘦弱却又异常温暖的怀里，痛不欲生地说道：“大伯，你的丫头来看您了，丫头也好想您啊，您老人家一定会没事的…….”，慌了手脚得我只会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伯父努力而艰难地笑了笑：“别…别…哭…啊…，我…的…傻…丫...头…。大…伯…临…死…还…能…见…你..一…面…，已…经…很…知…足…了…，大…伯…终…于…可…以…安…心…闭…上…眼…了……。”说完，颤微微地伸出那双苍老的大手，轻而无力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用心去感受伯父那如慈父般的爱抚，伯父的手却猛地从我头上垂了下来，再也抬不起来了……任凭我怎么喊，怎么叫，怎么泪水涟涟，都再也唤不醒疼我爱我的伯父。

       亲情是一根古老的藤，承载着对岁月的眷恋，和对往事的缠绵。苍劲的枝蔓里，写满了思念、宽容、等待；凝聚了过去、现在、未来。

       我早已记不清上面的话是谁说的，只记的在三十年前的那个雪花纷飞的冬夜。因为家里太穷，再加上刚刚添了个小弟弟，少的那么可怜的一星点口粮已添不饱我一家大大小小四口人的肚子，没办法，为了活命，父母商量很久，一咬牙，狠下心来，不顾疼爱我的爷爷的强烈反对。一纸协议毅然地将我送给了远在徐州，家境尚好的伯父，那年我才4岁，什么都不太懂。还不知就要离别亲生父母。还傻乎乎地兴高采烈地吃着伯父买来的那甜甜的奶糖、手里捧着那崭新的洋娃娃，一肚子满怀欢喜地被伯父抱上了南下的火车。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都显的是那么地陌生。刚到徐州没多久，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预感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我竟一病不起，尽管高烧不退的我在迷迷糊糊中一直潜意识地呼唤着爸爸。可爸爸的身影却再也没在我眼前出现过。本以为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拥有亲情，不配拥有父爱，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弃儿，一个连亲生爹娘都不愿要的丫头片子。可没想到，那段病疼虽然折磨着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却也让我重新感受到另一种亲情、一种别样的关心。我记得在我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每当我早上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总是那张为了给我看病，不顾辛苦地抱着我四处求医问药，熬红了双眼的伯父那焦急的面孔，那张虽然很是陌生但又显得格外慈祥的面孔。伯父明知道我也许根本不可能从心里去接受他这个爹，可还是默默地用那种特别的温情、特别的关爱，无微不至地温暖我、呵护我，视我如亲生一般，三个小堂哥也丝毫不在乎我只是个远方来的外乡妹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来宠爱我，保护着我。一副生怕我会被外人冷落欺负似的。

        在伯父一家精心的照顾下，远离亲生父母的我，不仅没有一丝的孤独，反而时刻都能感受到伯父的爱就萦饶在我的周围，就这样，年幼的我无忧无虑地快乐地生活，也在徐州度过了我一生中最美好更是最难忘的四年时光。原以为今生能与伯父一生相守，还想继续贪恋在伯父那温暖的怀抱里，赖在小堂哥们那瘦弱的肩膀上不肯下来时，我的亲生父母不知何故竟单方撕毁协议，不顾伯父的阻挠，强行把我从伯父家抱回了老家。当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拼命挣扎着想从亲爸的怀里挣脱出来，重新跑到伯父的身边时，我看见了伯父眼角的那点点泪花，我感觉到那是一种生死离别的伤心，一种骨肉相连的不舍……

        一晃30年过去了，我也早从那个流着鼻涕梳着小辫子的小丫头变成人之妻、人之母了。因为学习工作的各方面原因，整日忙碌奔波的我，已很少有那个闲心思去想念我的伯父了，更别说亲自去徐州探望年迈多病的伯父，就连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有时都懒的去打。在我的印象中，幼时那个百般疼爱自己的伯父那伟岸的身影已变得模糊不清、陌生了许多，对伯父的那份思念似乎也在一天天地淡忘。直到那天大堂哥突然打来电话，说我的伯父已经快不行了，医院都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伯父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我，好想在活着的时候再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他也就死而暝目了……。我顿是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我才撕心裂肺地哭道：“伯父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绝不可能…..”.堂哥哽咽着偷偷地告诉我，自打那年我被接了回去，伯父就没一天开心过，总是闷闷不乐。家里人心里都很明白，那是他心里总放不下你，三十多年了，他最惦记的还是我这个他曾经的掌上明珠……听着堂哥那泣不成声的话语，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与伤感，泪流满面。是啊！想想这么多年来，做小辈的我又给了伯父点什么呢？我本该去知恩图报，可我呢？回报给伯父什么？什么都没有…，比起伯父那无私的爱，我无地自容，.一肚子的心酸与悔恨，让我放下电话后，再也无法稳坐在家中，迫不急待地买好了当晚的车票，顾不上家中还有尚需人看护的年幼的儿子，急冲冲地赶往徐州。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再快点，我必须要见伯父最后一眼，也算是了结他老人家最大的一个心愿，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忏悔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伯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让自己错过了这最后的一次赎罪。等我马不停蹄地赶到病房时，迎上前来的堂哥忙把我拽到一旁，低声告诉我，我的伯父这几天，病的好像越来越严重，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到现在是眼也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清了，只剩下半口气了，眼看就不行了。可是口中还微弱的一个劲地喊着我的乳名…..我听了。心里顿感后悔、内疚与自责，泪花四溅，不能自己。这就是我的伯父，一个不是亲爹更胜亲爹的垂死老人。从堂哥那只言片语中得知。从我走的那天起，伯父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牵挂。夏天怕我热的起痱子，冬天怕我冷的感冒发烧，更担心我会吃不饱，在家受气被冷落。他还不止一次地打点好行李，急切地想去看望他的丫头，可按照约定，他又不能去看未满18岁的我。弹指一挥间，岁月匆匆流逝，等我迈进18岁的大门，伯父终于盼来了看望的权力，可又怕会影响到我的学业，更为了不愿去打乱我那早已平静的生活，伯父一直迟迟不愿动身。再后来就连伯父瘫痪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也因为伯父怕我知道了会担心，而一直告诫家人，不许通知给我。就这样，我那慈爱的伯父竟瞒了我整整20多年啊！我真的无法想像，瘫倒在床上的伯父是怎么在思念的煎熬中度日如年，又是怎样日思夜想着他那个远方的丫头---我。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我又回到那个跚跚学步、牙牙学语的童年时代，我静静地躺在伯父那粗壮有力的怀抱里，听着他讲那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的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啊！可现在最爱我的伯父却全身冰冷地躺在我面前，只是嘴角还留有那么一丝的微笑，显的是那么地安祥、那么地满足。我想那是伯父临走之前留给我最后的一次幸福而安心的笑容吧！一想到伯父对我的千般好、万般爱，我的心在流血，我的泪在流淌，一种从没有过的刺痛让我紧紧地抱住僵硬的伯父，任那泪水一遍遍地冲刷模糊我的眼帘。

       亲爱的伯父，对不起，请您一路走好！您我虽已阴阳两重天，但我会把你对我的爱永久地珍藏，因为那将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今生最难得的一份亲情，我的伯父，是你让亲情得以延续的更深，让爱汇集成河、源源不断，撞击着我的灵魂，拷问着我的良知。

      伯父的爱如那高山般，深沉宁谧，伯父的爱如大海般，宽广博大。伯父的爱更似那把伞，为我遮风挡雨；伯父的爱更似阳光，温暖着我的心。

      伯父，我今生对不起的老人，一个比亲爹还亲的老人，我在这向上天祈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你的女儿。用我的一辈子去偿还欠下你的这两世的情。

      让心相拥，让爱交汇，岁月剪不断、分不开的总会少不了伯父那深沉质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