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幽静的咖啡屋里,灯光朦胧,那首再熟悉不过的萨克斯《回家》一直在耳边轻轻环绕,伟强和叶娟已经喝了好几杯咖啡,却丝毫还没有回家的念头。
回家?家在哪里?回哪儿的家呢?
“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签字?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望着满面泪痕的叶娟,伟强有些迫不及待。“这样拖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们都没有时间等!对吧?”
“我们是十七年的夫妻,难道就这样说散就散吗?孩子怎么办?他还在读高中,不能没有家!是不是琼花在逼你!”叶娟一直在抽泣。
“为什么又要提她?不是说好不提她吗?”伟强显得极不耐烦,他掏出香烟,猛抽了一口。
“我不想提她,可是,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你会提出离婚吗?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老人、孩子、我,你都可以不管不要,还不是因为琼花漂亮、年轻、还是大学生!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她爱的是你口袋里的钱,你知道吗?有些爱在心里,有些爱只能在梦中!”叶娟的哭声渐渐大了,引得周围不少人伸头探望,伟强始终把头压得很低,像一个等待审讯的犯罪分子。
“今天不是说好只谈条件的吗?怎么又牵扯到其他事情了?” 伟强掏出香烟,当他准备抽第二根的时候,叶娟慌忙起身抢了过来,“你的支气管不好,不能抽那么多,不要命啦!” 伟强虽有些不情愿,却没有反抗,十七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叶娟抢他的香烟和酒杯。
“你说吧!到底开什么条件?我还有事情呢!”伟强望着叶娟,始终没有发火,他在等待叶娟的回答。
“这样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只有两个条件。”等了许久,叶娟才极不情愿。
“说吧!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想当初,我们俩一起打拼,一起从农村迁到城市,家里的财产应该有你的一半,你还给我生了儿子,对我父母又很孝顺,其实,都是我的错误。”伟强内心愧疚,却没有悔意。“我想好了,家产平均分配,或者你六我四,你七我三也可以,但孩子要归我,谁让我是过错方呢!再说,你要是带着孩子,以后……”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快要过年了,还有二十天,过年的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回家,今年我们不开车了,坐大客回去,春节给所有的亲朋好友拜年的时候,你得像以前一样,用家里的那辆旧自行车驮着我,一家也不能少,咱们同去同归!这是我的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就是正月十六是你母亲的七十岁生日,我们不在饭店里办酒,就在家里,我们俩正月十五骑自行车去买菜,你帮忙,我烧饭,我们什么也别说,让妈妈过一个快乐、幸福的生日。完了以后,正月十七我就和你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说话向来算数。” 叶娟说的很坚定,伟强根本没有想到,她没有在家产上和他提出什么,而是说出了这样的条件,这反而让伟强有些为难。
“可是!可是!我们有宝马不开,却坐大客回家过年,不是神经病吗?再说了,哪儿还有自行车?”伟强满脑子的不愿意。
“家里的那辆老自行车还在老家爸爸的牛圈里,你回家后修修,照样能骑,我们来城里才十年,我可没有忘记老家的东西。只要你答应我的这两个条件,我不再有什么其他要求,离婚后,我会自己找工作,找房子,你的家产我一分钱也不要,全部给儿子!”叶娟的泪水就像暴风雨中屋檐下的瀑布,始终没有停止过。“就这样定,我先走了!”望着渐行渐远的叶娟,伟强的内心很酸楚。
春节前,伟强一家三口果真坐着大客回到了农村老家。伟强真的从牛圈里找出了那辆十几年没有骑过的旧自行车,只是早已锈迹斑驳,他找了个师傅修修,换上新胎和坐垫,别说,还很好骑!
那年的春节,天气格外的晴朗,到哪儿都没有冬日的寒冷,处处呈现的都是春的暖意和芳香!初一的一大早,伟强骑着那辆早已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带着叶娟去给舅舅拜年,一路上,叶娟始终搂着伟强粗壮的腰,她把头紧紧依靠在他的后背,想说什么,又什么也不想说,叶娟似乎想沉醉在这少有的幸福之中。伟强和叶娟也很少说话,可他能够清晰地感触到叶娟飞速的心跳,伟强发福了,骑着车子很吃力,稍微一点的陡坡只能下来,两人共同推着,望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伟强,叶娟心痛地说:“现在体力跟不上了吧!你长胖了,锻炼又少,还记得吗?想当初,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带着我去各家各户给亲朋好友拜年的,多大的陡坡也不允许我下来,急得我在后面直掐你!那时候,你浑身是劲!像头壮牛!”叶娟依然依偎在伟强的后背,她泪如雨下,“其实,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要宝马,也不想住别墅,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情愿让你继续用家里的这辆破自行车带着我,就像现在一样走完一生一世!”看见叶娟的泣不成声,伟强懂得她的深情,他想说些什么,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唯有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替叶娟围上!
到了舅舅的家门口,把年老体弱的老舅吓了一跳,伟强向来都是开着他的豪车,带着贵重的礼物来给自己拜年的,今年怎么?伟强没有作出过多的解释,只说车子出了问题,正在保养。
那一天,伟强在舅舅家喝得酩酊大醉!一夜没有醒来。
一连好多天,伟强都是骑着他那破旧的自行车,驮着叶娟,跑完了他所有的亲友。不知如何,他对谁也没有说这是他们离婚前的约定之一,“车子坏了,正在保养!”成为他骑自行车的唯一理由。
正月十五一大早,叶娟和伟强就骑着自行车,带了四个蛇皮袋,去离家十六公里的县城买菜,到了菜场,太阳还没有升起,伟强看着瘦弱的叶娟手拎着蛇皮袋,挨个和小商贩在讨价还价,他好生感动,十多年前,他们的苦日子不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吗?有一次,他们在买排骨的时候,因为对方少找了三元钱,叶娟和他大吵起来,若不是派出所来的及时,双方差点还要打架!想想今日,他们身价千万,却为何要和发妻分道扬镳?叶娟的行为是在暗示她已经看不起自己这个负心郎吗?还是在为她自己倍感伤怀?伟强顿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愧万分。
跟在叶娟的身后,伟强肩上扛着巨大的蛇皮袋,双手还吃力地拎着菜,完全一副很狼狈、滑稽的农村汉子!
母亲终于在平静、和谐中过完了七十大寿,他们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城里。到家的第三天,叶娟亲手把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送给了伟强,协议书是叶娟重新修改的,她什么家产也没有要,只要儿子。只是在协议书上,还多了一个儿子的签名和红色的手指印。
拿着沉甸甸的协议书,望着叶娟伤心又坚定的眼神,伟强的心一下子破碎了,他幡然悔悟,疯了似地把协议书撕得粉碎,“叶娟,我错了,真的错了!请您原谅我!”说着,把香烟和打火机一同交给了叶娟……(作者简介:黄宏宣,男,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东方作家创作中心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三级创作员,在各类刊物、网站上发表作品七百余篇,十多篇散文在各级评比中获奖,并出版散文集《我这十年》和长篇小说《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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