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李阿亚不喜欢罗秋,一开始就不喜欢。
罗秋叫李阿亚为李亚,每次听她这么一叫,李阿亚心里都会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在心头把名字补全,这真不好受。
要命的是李阿亚和罗秋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
罗秋说,“那个老男人好像喜欢你哦。”她说这话的时候贼贼地笑。
那个所谓的老男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老,就三十多岁吧,经常性地穿着一件大红色衬衫,留着半长不长的中分发式,肥大的裤子松松垮垮,脚上是一双破旧的黑色皮鞋。特俗特土,她们说。几乎每一个刚进公司的稍有点姿色的年轻姑娘都被他追过,她们说。他啊,脑子不行,不正常的,她们说。她们对他满是鄙夷和不屑,却又很乐于提起他。阿亚和他接触不多,对他不了解,只是默默地听着同事们说着关于他的事。
最近阿亚总是会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他,他远远地默默地跟着她,她转身看他,他就停住不动了,四处张望,心虚得像作贼。在公司见了面,他就望着她傻笑。对于他,阿亚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也不当回事。如今罗秋这么一说,她急道:“你可别乱说啊!”罗秋却还是笑着,“你就等着瞧吧。”她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这让阿亚厌恶不堪。
阿亚的桌子上开始频繁地出现各式水果和糖果,她又惊讶又疑惑,后来知道这些东西都出自红衣男子。没有人亲眼看到过,但是人们就是知道,因为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于是阿亚也便知道了,于是她又添了气恼和羞惭的情绪。
这些食物不间断地送来,堆成了小山。阿亚犹疑着要不要吃,她拿起一个苹果,才咬了一口,耳边便传来了罗秋悠悠的声音,“不知上面有没有留下某个人的口水呦。”她讪讪地一笑,垂下了手。
一下班,阿亚便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到公司门口那大大的垃圾桶里,回过身却发现红衣男子在望着她。她感到难为情,隐隐中觉得伤害了他。
罗秋还是爱拿阿亚和红衣男子开玩笑,阿亚只是不理,渐渐地罗秋便也不再提起了。
宿舍里除了罗秋和阿亚还有其他两个女生。阿亚太文静,不管在公司还是宿舍都不怎么说话,她在这里没有朋友。罗秋老是说个不停,可是她与人不怎么合拍,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会尴尬起来,止住了正说着的话头,她也没有朋友。
那两个女生趁罗秋没在的时候老是说她的是非。罗秋是个绝对的AA主义者,分分厘厘都要算清楚,她们说她太爱计较。
“AA不是挺好,谁也不吃亏。”罗秋向阿亚诉苦,满是困惑和不快。阿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她。AA不AA阿亚不在乎,也没觉得哪个好哪个不好,可是看到罗秋受委屈她又为她感到难过。敏感的人,她想。
大多数时候阿亚不喜欢罗秋。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她所能看见的都是那个人的缺点。
罗秋假装出来的活泼和乐观。罗秋总是很神经质地大笑。罗秋不讲卫生。罗秋是个贪吃鬼。罗秋总是替别人做决定。罗秋太吵……太多太多。
还有什么?
那一次,公司组织去外地游玩,拍照的时候大家抢镜头,做出各种姿势,阿亚本能地往后缩,罗秋却愤慨地说,“你们倒是给李亚留点位置啊,都拍不到!”人们望向阿亚,阿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本来就不喜欢凑热闹,害怕被特别关注,这下可好,她生硬地被突出,这种感觉真不好。
阿亚谈恋爱了,她生日的那天收到男友的礼物,一个大大的盒子。她把东西拿回宿舍,还没来得及去拆,罗秋便自告奋勇地拆了开来。盒子里是一个好看的玻璃球,还有一张写得满满的纸。“哟,情书啊,我能看看吗?”罗秋没等她回答竟兀自打开来,还念出了声。她脸儿胀得通红,碍于情面,没有发作。
虽然阿亚不喜欢罗秋,但是她们还是会一起去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来回宿舍,一起看肥皂剧,看上去像是好朋友。
阿亚看了《你好,旧时光》,感触很大,便推荐给罗秋看,罗秋也很喜欢。8090的共同回忆啊,她们俩感叹着。
“我觉得你和辛美香很像啊,你们都很内向。”罗秋说。
“哦,我不喜欢她。”阿亚只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辛美香偷书,辛美香往别人凳子上撒图钉,辛美香总是羡慕着别人,辛美香恩将仇报,还有,辛美香野心何其之大,她李阿亚哪里比得了?可是也是同一个辛美香,一直默默努力着,她成了辛锐,自身的光芒开始现出,但她骨子里却依然是那个卑微的不自信的辛美香。不,阿亚不喜欢她,当然,她也心疼她。不喜欢辛美香,所以不想和她相提并论。
自从把那些食物丢掉的那天后阿亚很少再看到红衣男子,再一次瞧见他是在食堂。她看到他正准备把碗凑到水龙头下,一位女同事过来了,他赶紧让她先洗,样子极之谦卑和局促。女同事带有几分自得和嘲弄地对他笑笑,理所当然地先洗了。他大概是要表现得绅士点,却不想竟沦为笑柄。比起辛美香,阿亚觉得自己更像他,笨拙地讨好着这个世界,却依然不被喜欢。她不由为他感到悲伤。
饭桌上几个男同事和红衣男子说着话,他们挤眉弄眼,看了看阿亚然后又推推红衣男子,打趣他。红衣男子不好意思起来,先离开了。阿亚一直都低着头。
“他又失恋咯。”罗亚轻轻地说,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玩笑味,也许她也为那个人感到悲伤吧。
红衣男子的恋情还没开始便已结束,李阿亚的恋情也并不顺畅。她爱男友,很爱很爱,爱得卑微又无力,又恰逢工作不如意,她郁闷透顶。她把自己的委屈写进日志,用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没想到正写着罗秋便突然冒了出来,“在干嘛?”说着便拿眼去瞧,阿亚慌得关掉了窗口。她不知道罗秋看到了多少,而罗秋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默默地走开了。
南方的春潮最是恼人,没完没了的细雨,路面是湿的,墙壁上冒着“汗”,衣服也迟迟不干,空气里都是一股霉味。阿亚被关进一片狭隘里,找不着出路。她的心里有一个异样的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她总是失眠和心不在焉,她开始呈现出一种病态。
她已经整整两天没和罗秋说话,第三天罗秋主动和她说了句什么,她愤恨地骂她“idiot!”罗秋说了什么都不重要,她只是讨厌她,前所未有地极之讨厌她。她的所有委屈和不快都夹杂在这一句“idiot”中。
这一次两人冷战了很久才言和。
阿亚终于决定离开现有的环境,她想重新开始。办完离职手续她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红衣男子,他戴着耳塞在听歌。她笑着走向他。
“今天天气不错啊。”她以极平常的话开口道。这是她来公司这么久第一次跟他说话。
“是啊,终于没再下雨了。”他的语气有些慌张,却也没有失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以前怎么没想到和他说些什么呢,倒也还算谈得来,阿亚想。
离开那里后阿亚和罗秋倒也时常有电话往来,以前发生的不愉快两人都没再提起。有了距离阿亚对罗秋的厌恶感似乎变少了,有时甚至会感到一丝亲切。对于罗秋,她不是没有过感动的。罗秋给她打水,提醒她该做而没做的事,当她难过时绞尽脑汁地给她讲笑话,男友都已忘了她的生日而罗秋却始终记得。
但是这不是童话,她们终究还是没能一直这么心平气和地处下去。很快,阿亚对罗秋的厌恶感再次高升。她问她找没找到工作,找了什么样的工作,工资多少,有没有另外找对象,这真是乏味,罗秋真是乏味。别人也经常这么问,她都还能勉强接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罗秋问起这些却让她很是反感。
她终于狠下心来,换了电话号码,对于罗秋发的QQ信息也一律不回复。渐渐地便没有了罗秋的消息。世界平静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她开始反思往事,觉得好笑,那些事原来都不过是小事,而自己却傻傻地生足了气,真是不该。她一直担心自己对罗秋的不喜欢显得过于狷狭,于是一忍再忍。其实当她有这么一种担心时便已狷狭尽现。可是,如果一个人一直让自己不开心,如果避开矛盾源能让自己好过些的话,那为什么不能避开呢?什么风度什么脸面,都见鬼去吧!
孙燕姿在歌里唱“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也许罗秋不过是想在千万人中找一个同类,像很多人做的那样,只是她找错了对象。人活一世,必然会受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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