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戏子 曾怅惘

戏子就戏子罢

【苏绎】

戏子就戏子罢,你从不相信我。我在你心里,从来都只是个无情的戏子。也好,就让我演一辈子的戏,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在戏中对白里。至少,可以毫无顾忌的说给你………

——题记

那年,姐姐伤了脚踝,我替她担了花旦。你刺杀王爷失败,徒添了一身伤。我只好把你藏在那放着凤冠霞帔的檀木箱里。你血染我一身戏服,我只好青衣一袭,差点演砸了戏。

后来你伤好了,说要赔我一套衣服。我满心欢喜的等,等到了华发苍苍,可你再也没有出现…

那年,小王爷为太后祝寿,找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她演花旦。霞披凤冠,歌声清婉。

歌罢,小王爷展颜而笑,笛声悠扬,她倚窗手作兰花浅唱。他亲手填的词,她如何知晓?他忽转笛音,调调质问。她笑而不语,凝眸远望,满目苍凉。

他一定不记得了,她自山脚救下满身血痕的他。他伤好独立庭院中,着那春衫微薄,吹一曲无名调。她记写下他病中呓语,和声轻唱。他说会回来找她,却只是一句空话…

龙椅上那金冠腾龙锦缎的人却湿了眼眶;“我翻遍千山,几乎放弃却不曾想,竟这样将你找到…”

那年,他和小王爷同爱上一个戏子,可他是太子,为得右相支持,不得不放弃娶她。小王爷虽是他同胞的弟弟,可他也有私心呐。戍守边关,他派了他。然后是敌军犯境,小王爷重伤。他封锁了消息,偷梁换柱。他去了边关替他。夜里挑灯拭剑,无意中,却瞥小王爷赋得那词…

后来一战,他被逼至山崖。宁死不屈,他纵身跃下。为她所救,却留下了小王爷的玉佩。

错了,早有定数罢。轮回,便也是不曾眷顾到他…

那年,她扮青衣,粉装一袭,剪水双眸微转,朱唇轻启,水袖摇曳里,挽指作兰花,偷偷试戏。

他乞讨至门外,屏了呼吸。那小人儿发现了他,送他两个馒头。他忍不住喊她“仙女姐姐”她飞红了脸颊。那一低头的温柔,黯然了年华。

后来他重夺帝位,下诏寻她。却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名字。他画出她曼妙的身段,却怎么也画不出,她眼里的顾盼生情。

她想了他好多年,等了他好多年,从青衣唱到老旦,终于等不到他了。只到她临死,依旧沙哑的哼着初遇时试的那出戏。

“他们都说戏子无情,我却记了你好多年,等了你好多年,那个目光坚定的小乞丐…”

“仙女姐姐,我还欠了你两个馒头,你过得好么?那身荷粉的青衣行头,还穿着么?…”

那年,我唱着你写的词,在窗边手比兰花。你打马经过,青骢歇在。霞光染了红妆,你的背影自此烙在我心上。

戏子就戏子罢。那年,玄宗摆驾梨园,师父令我独奏《荔枝香》。古琴弦断,我慌忙跪下请罪。那人霞妆粉黛抿唇浅笑,音似碎玉;“璟,饶了这琴师罢。想来,大抵是上天不愿你为我做的曲由他人来演。”

指甲掐进肉里,生疼。冷汗大颗大颗的坠下。仿佛跌入了寒渊。玄宗蹙了眉,揽过她的肩:“玉环…”

明是盛夏,夜却凉了许多。剑抵在她恰似蝤蛴的颈上。她惊醒,睫毛轻颤。片刻归于平静:“你来了。”我愤恨着质问她:“从一而终,你可还记得寿王李瑁?他死了。”

月色凄凉,泪自她眼角滑下。她仿佛被抽光了力气的木偶,眸中一片悲哀:“他答应我不杀他…他答应了的…”

我冷笑。从他身边带走你,和杀了他有何分别?

那年,村里让唱大戏。我去了玉泉,他戴着一顶绿色五星军帽端端正正坐在台下。戏唱完,我脱了鞋袜站在碧绿的玉泉边。

他一把拉住我;“姑娘小心,这水虽是见底,却淤泥满布,深呢。”

我笑着甩开他的手,却恨不得把一张红透了的脸浸入这冰凉的玉泉…

后来文革,我烧光了衣裳,连着那套凤冠霞帔。珠碎玉落,再也没有流光凤冠,再也没有戏子,没有青衣。

后来,再也没有那个水袖轻舞,顾盼生情,霞光粉黛的戏子。后来,你再也没有听过一次戏,后来,我毁了嗓子,再也没有唱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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