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礼物

冬天快要过完了,温度骤然升高,到处都有白色的飘絮在飞。“阿嚏”,一个孤单瘦弱的身影,因为飘絮落在了鼻尖,刺激着她用全身的力气打完了这个阿嚏。然后她用右手的食指胡乱蹭了蹭鼻子,继续往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不停地走,仿佛只有走,才能看清自己该走的路。

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日,可是没有一个人记得。

她很瘦,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这身衣服十分破旧,也记不清是从哪里来的了,反正不是买的,应该是谁家送的吧。她的头发削的又细又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冷漠的双眼。

她没有朋友,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听歌,一个人穿过充满小贩叫卖声的热闹街道,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独自在噩梦中与怪物撕咬……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人的存在,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一个人。这会她会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她好羡慕他们,他们每个人仿佛都有事要做,而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她甚至会羡慕那些长在路边的梧桐树,她觉得那些树叶都好幸福,即便是枯萎了,跌落了,依然可以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她有时候也会幻想各种自己死去的场景,跳河、割腕、吃安眠药、跳楼、上吊,都不行,都太疼了。

但是她想过一种最浪漫的死法,那就是有一天,她变成了一片枯黄的树叶,从大树的顶端跌落,落在地面上时,被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脚踩住,发出干燥悦耳的声音,然后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关节散落一地,太美了。

不知道在街道上晃荡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还飘起了细雨。她仰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笑了“老天爷啊,你是知道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才下雨的嘛”。

周围的人都开始加速往前跑,只有她慢悠悠地走着。路两旁的树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仿佛在跳舞。花坛里的小黄花仿佛有些不高兴,因为它新穿的绿裙子溅满了泥点。

她的头发衣服开始变得潮湿,就连睫毛也盈着雨滴,仿佛她在哭。但只有她知道,她已经不会哭了。她喜欢这种潮湿感,尤其是雨水落在衣服上,湿衣服紧紧贴着肌肤的那种粘腻感。就好像是爬山虎那种细细的触角,在你的身上生根发芽,仿佛马上就要开花了,好清新。如果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衣服太过干爽,有时候还会有汗臭味,所以她讨厌。

七拐八拐的,慢慢的高楼大厦消失了,明亮的街灯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狭窄的弄堂,错落交织的电线,遍地的垃圾,低矮的房舍。每当夜晚降临,这个地方的暗潮就开始慢慢涌动。

弄堂里已经有好多小贩洗干净了锅灶在等客人上门了,他们大都是从外地过来大城市谋生活的。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用身上仅有的一块钱买了一个素菜包子。这个卖包子的阿婆是被子女抛弃的,六个儿女都不愿意养她,她只能自己出来卖包子捡垃圾谋生活。

阿婆家的包子并不是很好吃,有时候还会吃到头发草根什么的。阿婆的眼睛不太好,有一次她还看到有一个中年大叔拿过包子后,往阿婆的钱盒子里放了冥币。她当时觉得很气愤,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买包子的时候,她多往盒子里放了两块钱,刚好可以弥补阿婆的损失。她每天坚持在阿婆这里买包子,因为她总觉得阿婆银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让她很亲切,而且她身上有记忆中奶奶的味道。

在包子铺前面,有一个卖炒面的胖阿姨在清洗生菜,当她走近时,胖阿姨站起身倒水时,脏水一下子泼到了她的脚上,说不清有意还是无意。

胖阿姨看到,没说什么,撇了撇嘴角,傲慢的转过了头,继续清洗生菜,嘴里还嘟囔着,“眼睛瞎了吗,走路都不看人的。”她抖了抖鞋子上的水,没说什么,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可惜了这双本来是白色的球鞋。

迎面走来了戴着安全帽背着蛇皮袋的农民工,他们大概是刚下班,灰头土脸的。越过她,走向了胖阿姨的场面铺子,一见到有客人上门,胖阿姨立刻满意堆笑,大兄弟长大兄弟短的热情地招待了起来。

这时旁边有几个已经喝的烂醉的醉汉,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她心里有点发怵,拽了拽外套,快步向前跑了几步。

终于感觉到安全后,她气喘吁吁地慢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人跟上来,这才放心地慢慢往前走。不远处有很多小铺子,说是铺子,其实也只是一个人,面前支了一张小桌子,有些小贩会在桌子上放些手机壳手机膜,有些则会放些耳机,有些则会卖女生用的廉价化妆品。

挨着这些小铺子的,是这里唯一的一家理发店。门前总有两个黑白相间圆筒状的东西在不停地转,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转。店里有四五个衣着暴露,穿着黑色丝袜,浓妆艳抹,留着奇怪发型的女人。她们手里拿着烟,对着窗外经过的男人搔首弄姿。她知道这是一个不干净的地方,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店里的几个女人,扬起手,吓唬了她一下。她才不吃这一套,没理会她们,继续往前走。

她走着走着,在一处卖手链的小桌前停了下来。一个白色的塑料盆,里面用清水泡着一些颜色鲜艳的小石头,看起来很漂亮。摊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小姑娘,要手链吧,一个十块钱,这可是真玉,在别的地方一百块也是买不来的。”

她知道那些只是些小石头,就没吱声,继续朝前走了。看到那些好看的小石头,她想起了很早就已经去世的奶奶。她小时候只去过一次奶奶家,奶奶家是一个滨海小镇。一进村子,就能闻到海蛎子的腥味。她还记得有一次奶奶出门,给她带来了三个颜色鲜艳滑滑的小石头。她为此兴奋了很久,这些小石头可这很好看,还长着纹路。

可是后来搬家,这三个小石头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而自从奶奶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滨海小镇,现在还真有些想念海蛎子的腥味呢。

在往前走,是一个电线杆,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电线杆旁是一个垃圾站,这里摆满了垃圾,从来没有人收拾。再加上现在温度升高,到处萦绕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她本想掩鼻而过,但是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看到了一只毛发肮脏瘦骨嶙峋的黄狗。

黄狗好像是太饿了,一直在翻垃圾,看到已经腐烂的白菜叶子也狼吞虎咽。不知发了什么疯,她走近了一点,想看清楚那只狗。好像是察觉到人的脚步声,那条黄狗立刻呲起牙,扭过头,很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和它争抢食物的同类。

她吓了一跳,当她看清楚黄狗肚子上清晰可见的肋骨时,起了怜悯之心。她把自己刚才买的包子扔到了黄狗面前,黄狗先是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着包子跑远了。

她出神地盯着黄狗跑去的方向,看了好久,后来才开始往家走。刚到家门口,她就听到了屋子里碗碟碎裂的声音,以及父亲的叫骂声和母亲的哭喊声。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哪一天他们不吵架,她还真以为他们吃错药了呢。

父亲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电工,听母亲说父亲以前想当一个诗人,但是写的诗没人看,只能去当电工。可能是平时在公司里受了老板的气,所以回到家后就对着母亲发脾气。而母亲因为没有什么技能,只能在家洗衣做饭。不会赚钱,导致母亲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她打开门,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和父母的床铺,也只是拉了一个破布帘子而已。她拉过被子蒙上了头,被子立刻被她衣服上的雨水染湿了。直到此刻,她才感觉有些冷,尤其是当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时,就感觉有一条条小蛇在往她骨头缝里钻,又冷又疼。她只好蜷缩起自己的身子,想暖和一下。

父母还在争吵,仿佛她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因为从没有人赋予她这个东西。父亲说她就是个累赘,每天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说谁家的女儿十三岁就开始打工,现在在老家已经盖一栋大楼了。

其实不用父亲说,她有时候也想过辍学去打工。可她不想过那种生活,父亲说的那个人她知道,是她小学的同学,现在在足浴城当洗脚妹。她不想这样,她想过那种稍微有点意义有点色彩的生活。

母亲说她该长大了,该相亲找个差不多的对象结婚生小孩了,这样也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她想说她才十五岁,还是一个孩子。如果她从没上过学,从没看过书,不识字,她就可以按照父母的要求早早嫁人生子。

但是她上学了,看书了,识字了,而且还是班里的第一名。从书里,从老师那里,她看到了更美好的生活。人的一辈子很短暂,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可是以后自己究竟会活成什么样子,她也没有什么把握。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醒来,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争吵声了。她想着,父亲一定是去和那几个理发店的女郎打情骂俏去了,她曾经看到过,只是她从来没告诉过母亲。母亲一定是去找同乡的姐妹诉苦去了。每次吵完架,他们都会这样。

突然,她感觉有一个小爪子一样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被子。她从被子里伸出头,看到了那只在垃圾站看到的小黄狗。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看到她起来,黄狗把嘴里的东西放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个圆环状的东西,通体绿色,中间是一朵粉色的塑料莲花。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黄狗用爪子在莲花轻轻碰了一下,莲花一下子打开了,立刻有声音传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是生日歌,瞬间,她的眼眶就湿润了。这朵小花应该是别人家过生日时放在蛋糕上的,但是这只小狗却把它送给了自己。她知道这一切也许只是巧合,但是她心里还是十分感动,仿佛这个世界,终于有自己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生日歌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她搂着黄狗的脖子,大声地哭了起来,“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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