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与外公在脑海中的记忆

猫是有灵性的，这是外公对于为什么要养猫这个问题的简单答复。

小时候家里是不养猫的。猫在我眼里是神秘的动物，尤其是外公家养的黑猫，有着些许的阴森跟压抑，暗黄色的瞳孔里透出一种深邃的柔和，猫的声线有时候听起来很舒服，有时候又让我害怕。也难怪会有人说，黑猫是地狱的使者。为了接近黑猫，有时我会把外公给我的零食分给它一些，可它并不理睬，只是嗅嗅味道便走开了。为此我很羡慕外公，每当外公敲打着黑猫食盘的时候，它便不知从哪来窜出来，弓着背竖着尾巴在外公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不时绕着圈。外公是细腻的，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某一天把食盘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学着外公敲打食盘，虽然出现在我视线里，不过只是坐下来远远的看着，我没辙，只好把食盘放下，蹲着等它过来。猫终究是贪吃的家宠，看我不走，也只好慢慢步到我面前，一边进食一边不时的瞄我几眼，生怕我对它怎么样。黑猫的毛发很有光泽，在阳光下甚至有些耀眼，我不知怎的竟伸手去摸了黑猫的头，它一惊，却并未逃走，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我开心极了，外公说，黑猫已然认同了我。

在乡下，夏时的午后不是那么的炎热，反倒有阵阵微风吹的草丛竹林沙沙作响。惯例来说，外公会带上我跟黑猫去不远的河边钓鱼。外公对于钓鱼的要求很高，除了鱼线跟鱼钩是集市上买来，其他均为自己手工做成。鱼竿是外公在屋子后面的竹林细细挑选并加工过，细长且柔韧。鱼饵是用泔水饲养在一口破锅里的蚯蚓，又大又肥。外公跟我一人一顶草帽，草帽大的足以盖过我的脸，我得拽住草帽的绳子才能紧紧扣住我的头顶。猫不轻易跟主人出门，不过这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钓上来的极小的鱼会丢给它。鱼对于猫的诱惑，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大树荫下，外公点上一根烟，静静的看着鱼漂，便不再管我，我就趁机跟黑猫玩耍，黑猫是不能抱的，否则会伸出爪子挣脱，抓的你满是红色的线条。但是我有好方法逗它，就是拿着上钩的小鱼，在它面前炫耀，看着它在我面前蹦来蹦去。玩累了就丢给它，我就在草地上躺着，看它吃完。其实这只黑猫比起今天看到的许多猫来讲并不算好看，但是它却是我那个夏天最好的玩伴。夕阳西下，我扛着小板凳，顶着那顶大许多号的草帽，把手交到外公手里，满载而归。一杆鱼竿，两顶草帽，三只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构成了这乡间小路上最温暖的风景。

后来家里跑来一只野猫，黄白的花纹，看它不走，母亲便收留了它。花猫是很了不起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给花猫的食盘放在栅栏外，时常会有周围的野狗来吃掉里面剩下的食物，嚣张一点的，就来等新鲜的，但是花猫毫不客气，哪只狗靠近便一掌拍走。后来它怀孕生下五只小崽后，不见了。外公说花猫上辈子欠了我家的债，这辈子来还了。我想，留下这五个快活的小生灵，上辈子一定欠我家很多。

高中的寒假，我去看望病重的外公。外婆说，黑猫养了十几年从没爬上过外公的床，现在天天趴在床尾睡觉，它是舍不得你外公。没几天，外公便去世了。黑猫仍然在床尾憩息，也不时会围着食盘悲鸣，或许它不懂外公去了哪，只是在它的世界里，早已习惯了外公的声音、味道跟喂食的场景。外公走后，黑猫老态愈重，声音变得嘶哑，甚至爬不上外公床前的榻板，年初便死在了猫洞里。回想起来，若是还债，什么样的债要用这一生来偿还。

如今我不再养猫，但是我仍然很喜欢猫，不仅仅是因为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还时常让我想起外公，想起夕阳西下的乡间小路上那美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