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一）

一秒，在人的一生中短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有时候，一秒内做的事，却往往决定了后面的路是否能够延续。

天气预报连续几天发布降雪消息，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就有大雪飘落。

要下你就早点下吧，痛痛快快的下，下个三尺厚，路封车停，让人好好歇歇。599在心里念叨。跑车的人都不喊名字，车号的后三位代表一辆车，也代表车上的人。车就是人，人也是车了。

天阴的越来越重，乌云黑的如同要下一场暴雨。但终归没有一片雪花落下。

装好车，吃了饭，上路了。599自己开着，让司机先休息，十几小时的车程不算很远但也不近，不能两个人都熬着。路上还有七架大沟要经过。

沟是黄土高原的特有地形，本来连在一起的土地，因雨水千年万年的冲刷变的支离破碎，路就从原上下到沟底，再从沟底盘到原上。这七架沟里面，最大的沟路三十里长，最小的也有六里。因为坡陡弯急，也因为超载，煞是难走。车都加装了淋水器，下坡时打开给刹车鼓降温，如果没有淋水，是没有人敢翻沟的。

快到第五架沟了，选择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599停了下来。人要稍做休整，车子也要检查检查。走到车头右边时，听到轻微的声音，不由暗叫不好，有轮胎跑气！

本来车上有备胎，新新的，换上就是了，用不了一个小时。不巧的是，备胎被472昨天借走了。只有叫流动补胎的来了。

冬天的天气，说黑立马就黑了。

轮胎补好，三个小时也过去了，蓄势待发了几天的大雪密密斜斜的下来了。

好在车重，轮胎多，附着力够大，行走起来并没有打滑的感觉。休息了几小时的司机云飞也已经醒来，两个人说着话。

翻过第六架沟，雪已经下的有两寸，车灯照到的地方梦幻一样的白。走着走着看到一辆车红红的尾灯。

超了它，咱头里走吧？！云飞说。

不，你看前面车选择的路面，很有讲究，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跟着走，咱们更安全！

哦，那就跟着！云飞若有所悟。

除了下着雪，除了走的慢点，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没有两样。

在最后一架沟上面的小村庄里，按惯例要给淋水器补充水。不知是因为怕冷，还是估计下雪天没车，加水的人不在。

路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小点的前四后四，大点的解放的前四后八，最大的我们的东风大力神也是前四后八。

一方面大家要补水，更重要的是观望考量，看再走不走。毕竟下着这么大的雪，又是这么长、大、重的车，又是如此险要的翻沟路。大家都在犹豫。

一直在599前面的282解放起步了。

跟上走吧，雨哥！云飞说。

嗯，走。

雨哥是自己车上人对599的称呼，有信任，有尊重，也亲切。没黑没白的在一起，彼此相当熟稔默契。

下了两个弯道坡，在一处比较平的地方，看见有个人走过来。就停下来问，怎么了？

唉，后面一辆我们一块的前四后四滑路边壕沟里了。

不要紧吧？！

壕不深，就是打滑，上不来，不要紧。

哦，没事就好！

换了二档，继续慢慢走着，与282的距离已拉的很远。

马上就要到一个一百五十度转弯的下坡了，隐隐有一丝不安。这个弯，路况极端不好，路中间有个大坑，往日到这里都要在坑里停一下，然后再慢慢起步走，如果不停，有可能闪断车的钢板。

念头一闪，就要到坑里了，踩刹车的时候，近六十吨的车子，突然像摇头摆尾，左冲右突的怪兽，咆哮着疯狂着……

后视镜里，从未见过的运动轨迹出现，左侧后面四个轮胎，两个往前转，两个往后转。

撞到树上，翻到沟里，不被撞死，不被压死，也要被车厢里的三十多方石子活埋。

换一档！！！云飞怪叫着。

换个屁！！！

果断踩下离合器，退了档，下意识的轻踩刹车，那一股扭曲的奇怪巨力突然消失，车子又像一头可以驯服的老虎。

像一场突然的噩梦，对望的第一眼，彼此的脸都如同死神一般绝望冰冷。一秒之内，对望的第二眼，天使的笑容绽放。

一秒内，生死两重天的刺激让两人失去了语言能力。

车子慢慢停住了。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个玩笑。

如果刚才那个了，不知道明天咱们两家人忙成什么样？

雨哥庆幸地兴奋地轻松地说。

哈哈……

云飞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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