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自传】暗莲一下

暗莲一下

记得莲好像是调来我们单位的女孩,两根粗黑辫子上飘着红绳绳,脸蛋蛋迷溜圆,黑中透红红中透亮亮中透白的皮肤那么瓷实,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挂在星夜正央对着西湖凝望的圆月,仙又仙女无时无刻不含情,纯又纯真每时每刻言又止。不知为什么她来我们单位后就进了财务科学做会计,据说她有好多哥哥姐姐,她是家里的娇小女,很娇惯。

记得有次我趁午休时间去附近的新华书店花近两块钱买了一本《反驳与猜想》,厚厚的应该有四五百页不少。在自行车棚放车子时候,恰好莲午饭回来,“刚买的什么书啊?”,她问。我一愣心里一阵慌乱不知所措一呲牙举起手里的书把封面让给她一看嘴里说不出一句话,莲对我说我先看看吧,我机械地把书递给她,一点头代表一万个同意嘴里却没有说什么,莲接过书去浅浅一笑转身就走了,我尾随着莲那香喷喷的身段想非非的背影进单位到楼梯处就不得不分道扬镳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内我见过莲也与莲打过招呼莲也主动冲我甜笑过但我就是不想当面跟莲要我的新书,因为莲实在是太可爱可亲我想对她有更多的关爱这就算是我的猜想吧。再后来我就更不想当面跟莲要我的新书了,因为她或许没看完扔一边了或许转借他人不好意思要了或许就是故意忘了,我能怎么样这算是我对自己的反驳。我的猜想我的反驳我的反驳我的猜想我的《反驳与猜想》,它根本就不是我的《反驳与猜想》因为这多年里我的猜想与反驳没有一个囫囵结果,尽管这样我还是非常怀念我的《反驳与猜想》因为我借此暗莲了一下:我猜想莲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敢暗恋她一下,但我又反驳我说正因为莲知道我暗恋她一下,她才故意不还我书了呢。

多年以后,我想我的反驳与猜想还在进行中……莲呢?莲的反驳与猜想还是我那个吗。

三聚头

大个子:这是我们单位个头最高的男人,看上去下盘有些不稳,走起路来上晃。

小工人:这是我们单位个头最矮的男人,他自称有一米五,卷发全腮胡子。

五哥:这是全厂职工同事无论老少都爱叫的“五哥”,也是最顾家的五哥。

这三位师傅在单位锅炉房工作,冬天时他三人一个班,不供暖时候他三人又都上白班。因此看上去他三人总是在一起,出来进去仨活宝。大个子人高马大但性格温和,媳妇是同单位的王姐,也算是女职工中的高大老婆。仅从个头上看,他俩还挺般配的。大个子平时除了与五哥一起捉弄一下最捣蛋的小工人外不太闹,我见过他与五哥一起硬把小工人撮到工具橱上,看着小工人下不来急得想哭求饶,大个子就嘿嘿地笑个没完,还得意地叫着:叫大爷叫大爷。小工人也娶了一位与他身高严重比例失调的高大女人做老婆,有人开他的玩笑说:小工人啊,晚上能压住你老婆吗,一哆嗦你就掉床下面了吧。小工人往往把眼一眯撅起嘴说:你懂屁,这事中间冲齐就行,我在上面连吃带喝像游泳似的,太恣了。小工人业余时间是养金鱼的高手,据说家里房前屋后都是鱼缸,他骑自行车捞鱼虫能捞出五十里地去,每逢大集他就去花鸟鱼虫区卖金鱼。小工人干兼职算早的,也挣了不少钱。细想起来,年轻时候小工人在这三聚头中间好像是最弱的,后来单位分流三个人扬了镳,个人的命运却发生了大逆转,小工人去了园林所成了事业编制,这与个人奋斗有点关系吗。五哥浓眉大眼黑黑瘦瘦不高不矮,他因排行第五而人称五哥。他看上去很像老江湖,与任何人都称兄道弟,似是社会人物,当然最爱烟酒茶。敬他一支烟,他就能满脸堆笑好话说一车,请他吃顿酒,他就肯千恩万谢胜过亲兄弟,要你一捏茶叶,他也能乐得合不拢嘴。五哥的业余时间是到大集的二手自行车市场贩车子,每个大集都有额外收入,这是他的拿手绝活。据说五哥是老自行车贩子了,大集上没有不认识他的贩子,而且还名扬至附近的县市区。但五哥对他的这个行当却讳莫如深,偶尔在大集碰见他,他总是三言两语地搪塞,不是说伙计找他有事就是说他准备去吃酒,死活不说是在贩自行车。我见过五哥每周都有换自行车,往往开始时是破旧的,过几天就新了,再过几天更新了。一辆残废自行车在五哥手里不过五天就旧貌换新颜,自行车得到了重生五哥也能多换些钱。据说五哥的家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据说这全是五哥在家打扫的,他是单位最心疼老婆的男人,从来不让老婆多干家务活。每次我看见五哥也都是很干净的样子,见了水就想洗洗,看见布就想擦擦。我记得五哥跟我说过:怕上火,多喝水,每天喝它两块钱的水。我也见过五哥冬天烤火的样子:站在火炉跟前,弯下腰,先伸出双手预烤一下,然后双手掌轮番快速捞热气并互相翻转摩擦,嘴里还要发出唏嘘之声。

超大人

超算得上是自学成才,据说他是我们单位建厂时一位老师傅的徒弟,据说那位老师傅在我们单位有四个徒弟,个个跟人精似的很有出息。

我进厂时候超就是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了,一车间是机加工车间,车铣刨磨钻镗切超样样精通,他还能制图能模具能钳工能钣金,电气焊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听同事说超这个人最吓人的地方是他能在没有任何征兆情况下的任意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来到你背后你面前,出其不意地听你说什么然后插一嘴并吓你一跳。据说他给车间职工定计划时就用了这种方式,在新计划出台之前,他多次反复在走廊在门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表默默计数,职工干活时的任何动静他都能听出是为何出了啥状况,你如何偷懒如何与单位算计如何在工时上做文章他都心中有数,因为他本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因此他当上车间主任后就开始调整工时计划,工作量加大,但效率上升,成本降低,职工也比先前规矩多了。

后来超就被提拔为生产厂长了,依旧是那身蓝色的旧工作服,依旧是骑着大金鹿自行车来回三十多里地上下班,依旧是不善言笑来的早回的晚,依旧是烟酒不沾每日中午职工食堂吃饭,依旧是干干干。他说:就是要干,就一个字“干”!不干你干啥。

我与超有一次深刻的交谈,这次深谈对我后来的人生有比较大的影响,他说我讲的是“强盗逻辑”。此是后话,待后详述。

我们单位分流的时候,普通职工担心的是分到什么单位。可以人家超为代表的单位精英层不这么想,虽然那会儿还没有改制这一说,他们没能把单位改成自己的,但他们却把几十年全厂职工辛苦积攒的家底以萝卜白菜价买到了自己家里。一台旧车床一元钱,一台九成新的折弯机十元钱,一屋子乱七八糟原材料几十块钱,……超雇车拉了好几趟,之后他就自己干起来了,干干干,不干你干谁。

超现在发大了,据说现在儿子接过班来了,他自己感觉混的像个太上皇似的从来也没标榜过,强盗逻辑还敢胡吹就是不害臊因此,超一家人很幸福不会有人来动他的蛋糕。

秦会

秦师傅不叫秦会,此“秦会”是秦师傅本人勤快而且啥都会干的意思。秦师傅与超大人同是建厂初期老师傅的高徒,但秦师傅则更偏重技术创新,他不但精通机械,对电子也有研究。秦师傅在单位技术科工作,科长是位工农兵大学生。经常见他背着双手与超大人等一起讨论技术难题的激烈场面,也见他摇头不服又沉思的样子,也见他愤然离去还小嘟囔的身影,更多时候秦师傅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我对秦师傅敬重有加不仅是因为他从不人云亦云,行事为人符合君子风范,还因为他说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自家的小房上加盖了一层,他说他早就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住上二层楼了。

仔细想一下,这里的难度是很大的,不到两米宽的过道,院子是大家的,鳞次栉比肩挨肩的万国式平房。秦师傅说:我仔细推算好了用料多少,何处用多大的料也计算在内,然后少量多次捣鼓原料,能要的要,能拿的拿,少花钱多办事,实在不行就买点。原料也不能一次弄多了,一块一块的预制,大块的楼板预制很麻烦,我就减小单块楼板的宽度,这虽然多用钢筋,但承重强度也增大了。预制好的楼板都是我一个人弄到街上去先放那儿的,和居委会主任说声就行,反正是暂时的。最难办的是把楼板吊到屋顶上去,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利用屋边上一棵大槐树做支架,用一个自制的滑轮做牵引,象称重那样三个人就把几十块楼板吊到一层二层上去了,你说巧妙不巧妙,我成功以后,他们都不相信,都以为我用的大吊车。呵,这点破活,还用吊车?!

有段时间我的工作与秦师傅挨的很近,突然有一天秦师傅肚子痛的就不行了,我赶紧连忙马上把厂医找来看了看,厂医说不行得马上送医院。我记得是厂里的面包车拉着秦师傅厂医和我去的市人民医院,就我一个大小伙子年轻人,不由分说到了之后我背起秦师傅直奔急诊室,厂医与接诊医生讲解了病情,接诊医生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还笑称厂医说的不外行,但他还是按自己的流程走。检查,检查,再检查。这真是害人的检查,耽误病情不说,我记得那会儿用医院的担架还要交押金,也没人与我一起抬,怎么办,我一个人背起秦师傅北楼跑了南楼跑,三楼爬完上五楼,直把我累得上下不接气口干舌又燥腿痛腰还酸头晕目也眩,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把秦师傅痛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厂医说本来她看秦师傅就是肠梗塞,这上下一顿狂跑乱颠,真的是加重了病情。

后来秦师傅术后出院恢复健康上班后,还专程来给我道过谢呢。

叶老师和沈工

叶老师是上海小姐,海派女人味十足,白皙娇淑还静美。她是大学毕业国家分派到我们单位的,据说刚来的头年冬天没见过北方这么大的雪,不仅棉衣准备不足而且在雪地里疯玩摔跟头摔得不敢上班躲在宿舍里偷哭想家,就是要回家。可等来年春暖花开在我们这里爱上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大学生后,再也不提回上海的事了。

叶老师是工程师,不知道为何大家不叫她叶工而都尊称她为叶老师大概与叶公好龙没啥关系吧。在我的印象里叶老师好像除了跟在沈工身后工作以外,就是婀娜着身姿灿烂着笑容急动着碎步来回跑。她是技术科人员,负责我们车间的技术工作,因此平时少见她那迷人的身影。记得叶老师丈夫单位里分新楼房时单位里派的车,车间里派了人,我们几个去给搬的家。看着叶老师两室一厅的新家,久久复久久,缓步移身到晾台,远望蓝天白云,心中暗讨:广厦千万,我只需一间。一间有余,可有能容一身之处。即便是这晾台,得一隅权作陋室足以。

沈工乍一看是咱们北方人物,其实他的老家在西北塞外。他人高马大络腮胡足足有二百多斤,我们车间生产的5G37集成块就是以他为主设计开发定型生产的新品。记得他是经常出差全国各地到处学习取经,回来就加班加点改造工序流程,工艺操作,检验方式,设备工具。因为这他成了我们电子局的劳动模范,后来成了市级劳动模范,又晋级高级工程师职称(按说我们那小单位不能有高工)。不知为何再后来他就成省劳模了,后来据说调省工会任职,去了济南,是主席还是副主席?也有传他极度不适应官场后来成调研员的。

政府部门,与地方抢技术人才,到现在还这么干,不务正业。

立民

立民是技校生,一张稚气未脱的四方脸,个子不算高,头发朝向一边,他经常把头猛地一抖,额前的黑发随即向右一偏。立民平时话不多,但讲起来却有一股力劲在嘴前面盘旋,似乎老想纠正什么,但一般情况下他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那些老师傅老油条们经常故意玩耍这小蹄子。每到此时立民总是把头一抖,拿眼看看故意玩笑他的一群人,然后双手插兜,吹起口哨,转身离开。

我听说知道相信立民爱好诗歌会写诗歌是位诗人是直到我真的在我们当地的广播电视报的中缝里看到署名“立民”的一段小文,不知道立民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或许是受相声里电影名趣联的启发,他把许多杂志名字串联在一起写成一篇赞扬我们当地电视报的文章。真了不起,进厂比我晚,年龄比我小,我服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一手,当我试探着问他其中缘由时,他一脸认真地说:这他妈的算什么,我想走到中间去。走到“中间”去?是诗歌中间还是车间中间,是文人中间还是人民中间,反正我没想明白,倒是许多师傅从此对立民的看法发生了好些改变我看见了,也有点明白。

后又听说立民的一件趣事说是一天立民在四楼会议室一个人时候来回在一固定地块有节奏迈方步,他那双半高跟有铁掌的皮鞋一走一上午,下午回来还继续。可是这叶老师正在楼下可受不了了,直接是催人心绪的精神折磨啊,叶老师那个烦心再也没有可能看下书去她就在楼下跟着立民的节奏数数。最后叶老师决定上楼跟他说一声无论是谁其实,这事本来很简单说一声就完事立民也不是故意的。后来叶老师赢了就在人前当笑话说其他人也都笑话立民我想你们哪里知道啊,立民也或许是在构思下一段诗歌也不一定,女人就是女人。

后来立民遇到个小状况,发生了次小意外。工作时不知是自己操作不当还是机器有问题,切割钢柱换料时电锯把立民的手指伤了一下。单位立刻派车把立民送去我们当地最好的部队断肢再植医院,副厂长找了熟悉的医生并在立民检查并准备手术过程时间内一起与主刀医生吃了酒席,手术还算成功,本来这事立民自认倒霉单位花钱治疗出工静养就平息了事算完,可后来的一些风言风语引发了双方不满。单位说:这活就是个瞎子干也不会出事,真能。还是技校生呢,咱厂自有这道工序以来,都是老婆干,从没出过事。行了行了,单位也尽全力了,他也该知足了。立民说:你们临时把我弄过去干这活,我又不了解机器状况,出事是我愿意的吗,我受了伤我受痛不算可有了伤残是我一辈子的事啊,谁来负这个责啊,花点钱算什么。哼,咋,我就不能工伤了,工伤也分人啊。

瓦尔特

“瓦尔特”是我国首批电视大学的学员,那会儿《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正在全国热播,瓦尔特这名字是他们同学给起的,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瓦尔特的汉语名字叫什么,我工作那会儿可能他就上电大了。但我见过他,他回单位拿工资时同事指着他说:看,瓦尔特。呵,一张极具东欧巴尔干地区男人的脸,特别是两道浓眉下那深邃的眼睛和长到颧骨的全腮胡子,魁肥的身躯,健硕的长腿,双掌一挥似有风声。

“瓦尔特”电大毕业后回到我们单位,但娶了我们车间的隋姑娘后迅速调走了。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对我们的“瓦尔特”敬畏之余又多了敬重。据说在一次单位出差途中,瓦尔特为了制止几个在公交车上作案的不法之徒,搏斗中大腿严重受伤,最终导致一条腿截肢。隋姑娘近一年时间没来上班,上班后有人问她,她就哭得跟泪人似的,大家就一起唏嘘哀叹,劝导开导。后来就听说瓦尔特的单位对他出手救人颇有微词,因为那会儿就开始号召大家向钱看了,似是嫌他多管闲事并给单位增加了不少资金压力,但最重要的是给自己留下了终生残疾。不知道那会儿有没有见义勇为基金,但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并不鲜见,那会儿公费医疗还没被革去,但瓦尔特和家人不但要努力顶住身心的伤痛还要忍受闲言碎语的折磨一大堆。

多年后我还是从远处见到了“瓦尔特”:依旧是东欧巴尔干地区男人的脸,依旧是深邃的双眼和刮得很干净的全腮胡子,上肢依旧魁肥,腋下多了双拐,下肢呈残缺状,呼呼生风的双掌紧紧地握着双拐的把手。他跟熟人点了下头,砰!砰!砰!向前走去。

英年

可能人家志和兰的父辈在单位里有些根基,别看他们是农村出来的孩子,(那会儿城乡的孩子差别大)顶替接班后工作都很出息。志进单位就在厂办工作,不到一年就留起大分头,胡子鬓角和脖颈天天青青的,迎来送往穿着套白衬衫的大翻领服装,裤子折成刀状裤脚还外翻壳,脚上的黑皮鞋锃亮,雪白的袜子时隐时现。不几年,志就进了党办成了党办秘书。此时的志就有不断给他递烟卷的了,他也能大方地接过来不再推辞并伸出手来弹出食指一点一点地讲,虽然仔细听上去好像有点磕巴。兰除了口音外苗条细杆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进单位后在我们车间工作,她特别好学也会对或,干车间统计了,进厂供销科当统计了。接下来就有了志和兰搞对象谈朋友要结婚的消息,他们结婚当然能从单位里要到房子,后来他们就有了儿子。

单位搞承包那会儿,“包”字进了车间,志也进车间锻炼了一小会儿。单位搞竞聘厂长那会儿,志是主力备选人,虽然最终闹剧一场局里又指派了领导,但足以看出志是有真才实学雄心壮志和远大理想的青年。后来单位分流志去了园林所,进了事业单位成了事业编制拿了事业工资,但这里的领导位子没有空缺。仕途失意的志决定改变人生奋斗方向,开公司,扮商人,挣大钱。兰也鼎力支持,他们同时主动下岗,四十不惑,重新创业。

革命不分先后,入市没有早晚。也加上志和兰的总体水平,主动努力和财运足够好,通过不到十年的打拼,成了全国某著名家电品牌的地区总代理。就在志和兰春风得意准备继续大展身手之时,一个不幸传来,兰是多么心细留意又有主见的女人啊,她通过平时观察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又通过劝导与丈夫同时参加了一次体检,根据体检报告和医生的建议对丈夫进行了重点复查,然后她就确定了丈夫身患脑瘤已到晚期结论。她不动声色,沉着应备,一面给丈夫尽可能的治疗,一面开始抓紧准备儿子的婚事,她要让丈夫看着他们的儿子结婚成人,她认为这或许是她给丈夫最好的安慰和最后能为丈夫做的一点事了,哪怕牺牲儿子的一点点幸福。

据说志在看着儿子成婚后不到百天就去世了,他始终不知自己生的什么病,也没顾的与兰讨论为何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却办得这般急急切切。我想,英年早逝的志只是没有把他知道的实情说出来罢了,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兰呢,兰只是不想让丈夫难过,却失去了最后与丈夫真心沟通的机会,也许我好瞎猜这是他们夫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互相隐瞒。

铁团

铁是因了父亲的关系调入我们单位与我一边大的同事,他看上去就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样子,短头发四方脸180的大个子,开口就笑的嘴圆圆的。他是在监狱里长大的孩子但一想到这里就有小萝卜头在渣滓洞的感觉,他的父亲是我们当地第三监狱的狱警专门负责监狱的第三产业好像一直有第三产。据说铁的父亲常驻北京,北京方面特熟,是处理业务和其它方面复杂关系的大拿。

起先铁与我在同一车间工作,我们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过些时候以后,铁突然就成我们单位的团支书了,在党办里有了一张他的办公桌。铁当团支书那会儿我还不是团员,我要跟他说想加入组织吗,我想了些日子就打了退堂鼓:让你们先飞,那么笨。过了些日子我终于知道铁的父亲给我们单位解决了一件与北京方面非常棘手的官司,我也不知道大体内容,好像是平了,好像是和稀泥了,好像是双赢了,反正几方面都奇高兴。我想最高兴的应该是铁吧,哈,原来人家不笨,笨鸟怎会知道先飞,知道先飞就不是笨鸟,哼,俗话说就是胡话说,再没有比我笨的了,先飞的都登高枝了,都把虫儿吃没了。

后来我们几个从单位里考了一个破学,记得临走时候不知为何铁还特别邀请我们出去游了玩,逛了公园十笏园,还一起照了相。分别时候有祝福,也有点羡慕,却没有一点点嫉妒和恨,人家是团支书啊,有团费啊。其实我知道铁很矛盾,那个破学他是不细考,他是怕万一考上这团支书就成人家的了,而考不上又怕人家笑话。后来不用说了,什么团支书不团支书的,铁的父亲想尽一切办法把铁弄进了监狱,他将在第三监狱与父母妻儿团聚,舒服富裕又自豪骄傲地度过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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