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娘啊

　　娘今年八十有三了，耳聪目明，除了牙齿残缺，身体还算硬朗。父亲走后这六年多，娘坚持要一个人生活在乡下。每次来我家住上一两天就非要走，谁也留不住。走时还不忘那句：“君啊，道谢了道谢了哟！”走自己儿子家还说“道谢”，叫我这当媳妇的情何以堪？哎，娘啊，是越来越生疏了。
　　
　　连续一周的雨，气温从二十七八度陡然降到十度左右，电话那头娘咳嗽得厉害，我叫她赶紧去拿点药，答应周末抽空回去看看。娘憋住咳嗽，一个劲地说：“你工作忙别回来。我没事没事，天晴了就好了。”娘，你可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哎，娘啊，一辈子就爱逞强。
　　
　　秋风和着密密的雨，着实有些寒意。我匆匆买了些肉，抄手皮，水果和零食，匆匆赶往车站，班车载我匆匆往家赶。当我出现在娘家门口时，娘一脸的愕然，半晌才说了句：“这雨呀，一直下。”边说边扯长衣袖帮我擦头发，又忙着帮我找那双最好看的棉拖鞋。哎，娘啊，永远把我当小孩子。
　　
　　只想为娘多准备点抄手，平时吃方便些。我剁肉，娘拣葱、切姜、剥蒜，我包馅娘就烧开水，洗白菜。娘说：“你主厨我打杂，我当你服务员，你说像不像？”。哎，娘啊，儿孙满堂的，什么时候你才想着让自己当回女皇？
　　
　　碗热腾腾的抄手端上桌，娘突然哭了。“娘，你怎么啦？”不问还好，一问娘哭得更伤心了。不停地搓双手不停地往上挽那衣袖，急得六神无主，坐立不安。“娘，哪点不舒服啦？别急，别急，慢慢说哈。”“我，我，我把儿跟我买的手镯弄……弄丢了呀……”我拉过娘的手来，那双瘦骨嶙峋的手，青筋一股股的，衣袖挽的高高的，手腕凉凉的。
　　
　　赶紧帮娘放下衣袖，一圈硬硬的东西裹在毛衣袖口里。“娘，它在呀！你看，手镯在呢！”娘破涕为笑，笑得挺难为情。哎，娘啊，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