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千上嗯啊王爷 被老头下药玩好爽逍遥小果农

13 当我在超市迅速搜刮完一个星期份的存粮后,我又和侯阵宇狭路相逢。他专心在挑饮料,没留意到我,聚精会神在一箱又一箱堡垒似的瓦楞箱间穿梭,接着一口气把其中一箱扛上肩膀。
我刻意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为的就是不让他发现我。
结帐时我也像是通缉犯一样找了离他很远的柜檯结帐。也许是距离拉开,我反而能够冷静地观察他。
侯阵宇把饮料放在柜檯边,斜倚着箱子看手机,没什么太大表情,不时以拇指搔搔眉毛。这时一对带着小孩的夫妻排到他身后,坐在推车里一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嚎啕大哭,哭得整间店的人都往那里瞧。
小孩的父亲一脸无奈,将孩子抱起来拍背哄着,好声好气,但小女孩没有要停止哭泣的意思,分贝提得更高了,甚至伴随起尖叫声,週遭投去的视线开始伴随露骨的不耐烦和谴责。
还在牙牙学语年纪的小朋友,脾性本来就最难以捉摸。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变脸。
我若无其事,一边把提篮里的东西放到输送带上,同时留意到店员不悦拧紧的眉毛,他对我嘀咕:「吼,最讨厌这种没公德心的人。小孩子哭也不会管。」
我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他见我没回答,识相地闭上嘴继续默默扫条码,动作有越变越快的趋势。
我只是想起过去母亲曾抱怨我多难带,动不动就哭。早上起床哭,半夜也哭,到最后她乾脆放我自生自灭,结果也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我记得说那话的母亲眼里带有笑意,齿间衔着瓜子,看起来有些不太正经。她对我的态度总是轻慢,只有父亲在场时她才变得温柔似水,好声好气对我时却像爱屋及乌,而不是真正把我当作她的亲骨肉看。
她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生下我,全心全意担任起家庭主妇的缘故,母亲始终对于流逝的二十代青春抱有一股遗憾,以至于有时她看着我时,眼里不时带有的那股轻慢,彷彿是想提醒我什么事实一样。
她老认为我会一无所有。
跟她一样,除了她深深爱着并信仰着的父亲,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再爱我。
而在我执意要把艺大当第一志愿的那一段时间,我才慢慢意会过来,我们的母女关係是建立在对同一个男人的爱之上。只要我的父亲对我失望了,那么我的母亲也绝对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离开家读大学到我主动退学,她因收到消息匆匆赶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妳真自私啊。
这时侯我的视野里留意到侯阵宇从手机中回神,投以一瞥,恰巧和慌张的母亲对上视线。
他笑了笑,明明下一个就换他结帐了,男人却又把饮料扛起,和那对不知所措的夫妇掉换顺序,让他们可以优先结帐。接受那对夫妇感激地道谢后,原本还彬彬有礼的侯阵宇忽地挤眉弄眼,逗弄起原先还哭得委屈的小女孩。
由于他的表情实在是太猎奇,把那女孩吓得止住哭声,定格睁圆大眼和翻白眼的侯阵宇对看。
然后变成小声呜咽。
我见到侯阵宇强装无事望向别处时,忍不住释然而笑。
对他来说,我就跟那个哭闹不休的孩子一样吧,看见人低落就想努力逗乐对方,差别在于我从未在他面前哭出来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确别无所图,只是同情心氾滥了些。
回到公寓前的中庭,电影仍在放映。我站在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瞇起眼,想起当初看完这部片时印象最深的不是剧情,而是里头的几首音乐,譬如说My Bloody Valentine的<Sometimes>,每当我坐计程车或是捷运游蕩在城市的时候,脑海便会浮现这首歌。
「给妳。」
不知何时侯阵宇回来了,他蹲在我身边从撕开的瓦楞箱抽出一瓶饮料给我。
我摇头拒绝。
他像是习以为常,耸个肩把饮料从洞里戳回去。
「妳饿了的话,去那里拿点吃的。不要再吃妳包包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要碰,那不营养。」
这唐突的宣言使我微微扯了下嘴角。
「你把我当流浪动物看待吗?」
侯阵宇眉头狠狠扭紧,他看着银幕,抓抓脸颊失笑出声,叹口气后开口。
「……妳有过看完一部电影,或是听完一首歌,就爱上一个人的经验吗?」
我的耳边响起绿洲合唱团的<Wonderwall>时,和那个男人发亮的眼眸,心口一滞,但没让那股徬徨显露脸上。
「我在看完《爱情不用翻译》以后,深深爱上苏菲亚柯波拉。她也是我的谬思,而我不会把我的谬思当流浪动物看待──而且,妳跟流浪动物比差远了,牠们比妳更乖更听话。」
我向旁边移动一步,眼神胶着在电影上,试图忽略他又开始寻我开心的话。但仔细一想──谬思?深深爱上?因为一部电影?
「可是还好,妳比牠们更漂亮。」他喃喃。
我憋住气,总算禁不住侯阵宇不需打草稿的言语直击,冷冷看着一派怡然的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声音没有起伏,可是心里乱成一团。
--别无所图?同情心氾滥?我根本没深入了解过这个男人,这么快就鬆懈下来,果然使他有机可趁。
侯阵宇不愿意当省油的灯,他总是喜欢烧得很亮很亮,然后,就这么逼近我。
「字字确凿。」侯阵宇把饮料抬起来,回头对我笑着,随而佯装正色,「向日,等我。Stay。」
「……我要走了。」
我垂下眸向后一退,这时背包不小心碰倒什么,听得侯阵宇匆匆一句「小心」警惕,但我的余光只来得及瞥见细长的黑影向我倾倒,而有只大手扣住我的手臂,将我猛地拉进一堵泛着男性气息的怀抱中。
接着我听到支架之类的东西,扎扎实实倒在横于背后那只臂膀的声音。沉沉的、闷闷的,耳畔属于男人的嗓音沙哑闷哼出声。
「欸!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把相机放这里的……」远处传来的道歉声充满焦急。
我脑袋空白,浑身僵硬缩在侯阵宇的胸前,我能感受到掌下,他的心脏咚咚闷击在胸腔的节奏。很急,很快。
「没关係啦,没事。还好我有接住你的相机,不然你这个月不用吃饭了吧?」
「先别说这个……你的手,整个肿起来了耶……」
「揉一揉就好了,不要紧──」
听到这里我用力推开侯阵宇,视线捕捉到他鬓处泛着薄薄的冷汗,还有无力垂在身侧红肿变形的上臂。儘管我想道谢,那简单的两个字怎么也无法轻易脱口而出,加上使他受伤的歉意令我失去方寸,瞪着他无辜的笑,慌乱再度烧乾我的理智。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语有颤抖,话说得轻。
侯阵宇表情一僵,随即向我横起眉瞇起眼,那表情少了惬意,多了几许狼狈。
我明白他生气了。

14 回房间以后我发现灯打不开。接连按了几次开关灯泡毫无动静,只有按开关的乾瘪啪啪声在黑漆漆的房间反覆响起。我翻开电脑萤幕,亮的,看来只是灯泡坏了吧。
我心不在焉地想,藉由电脑萤幕微弱的光线整理背包,将冷冻食品一盒盒堆到柜子里时,侯阵宇的声音似乎又出现了。
我以为他已经回到房间,所以我停下动作聆听,但仍旧只有门板之后那些模糊成一团的声音,一阵一阵。
它们化成有形而浓郁的失落,还有愧疚,压得我喘不过气。
「为什么要帮我挡下来呢……」我努力伸长手臂,把扁平纸盒往看不见的橱柜深处推。「又为什么不把谢谢好好地说出来呢……」
是他多管闲事──即使想这样不知好歹泯灭那股歉意,可是那样子做只会更让我难过,也更难以原谅自己,不管是无法妥善表达感情的那一部分,还是不经意让他乱了阵脚这件事。
我坐回电脑前,手工果酱的讯息我还是没有心思回覆,但现在已并非完全是由于突兀的「日安」,而是侯阵宇盈满怒气的黑眼睛。
我懊恼地以脸磨蹭掌心,接着站起身来不信邪地又去多按几次开关。
可是灯泡坏了就是坏了。
隔天我起床把它给换掉,站在桌子上,旋开它,换上另外一个新的。顺势把灯泡和其他回收物拿下楼时,我听见侯阵宇的房间传来披头四的<Don’t Let Me Down>(别让我失望)。
只要心念一动,每件小小的事情彷彿都可成为暗示。
我僵住身子,在门前盯着脚指头发楞,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天气变得冷飕飕,但奇怪的是这天气居然有列蚂蚁,从我的鞋柜旁边井然有序地爬出门缝,看那方向似乎想指引我到侯阵宇那里去。
我蹲下身用力朝那列蚂蚁吹口气,见它们慌乱地四处走避,才满意地出门倒回收。一大清早回收处并无人烟,我向来享受这种余裕,不需要和人接触,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寒喧,就算哼起歌来也不会引人侧目。
而我不自觉哼起侯阵宇放的那首歌,副歌那句「别让我失望」,唱完以后我抬头,发现有只生得大而拙的鸟停在侯阵宇房前栏杆上,歪头盯着我看,那质疑似的注视猛地扼住我的歌声。
避开牠的视线,我蹑手蹑脚上了楼梯。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除了那首披头四外,还有蒂朵的<Thank You>(谢谢)以及芝加哥合唱团的<Hard to Say I’m Sorry>(难以启齿说抱歉)。听到第三天后,我总算肯定这要不是我的良心显灵谴责,便是侯阵宇这人的选歌问题了。
我脚着麦片粥打开脸书,被侯阵宇这么一分神,对于手工果酱真实身分的畏怯和担忧削减不少,于是我回覆他成交,提供银行帐户后请他提供收件地址,接着回首看了眼那幅油画,上头的红色这时看起来特别醒目,男人面容上的痛苦因此鲜明不少。
刚和他分开的时候也是如此,痛的感觉不太真实,整个人活在麻木中,直到有一天母亲的话像刺一样使我醒过来,我才开始哭。但那时候的眼泪就和张爱玲书里写的一样,只是身外之物(推荐资讯:做爱故事,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了。
真正的痛苦是处在孤独这状态却也见不到他,过去对男人的爱一下子如洪水反扑,把我淹没时开始。即使睡着也像醒着,呼吸着也像睡着,吃饭的时候以为吃的是他的肉,喝水的时候以为可以喝到他的血。
我也忘记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概是靠不停的画他然后卖掉他,这种困顿的抒发方法吧。
手工果酱不需要裱框,也不提供他的住址。他说他会请合作已久的运输业者过去收件,毕竟那幅油画体积较大,他担心会在运送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我衡量了下,只把公寓地址给他。其余的诸如房号和电话,都不透漏。
等我喝完麦片粥要去洗杯子时,手工果酱问我:「我看过妳其他的画后很好奇,妳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吗?」
是。
「不是,他们只是有些共同点。」
我不愿意承认心里的洪水还没完全消退。
「例如都很痛苦?而且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够视物,或是拥有完整的躯体。我想他们都在害怕什么吧。」
我没有回答,直接关掉视窗后沖洗杯子,感到有些疲倦。那种疲倦无论睡再多觉都不会复元,只会像某种饥饿的虫子一直啃食我,一天一天,小口小口。
所以我又无意识哼点歌驱除倦意,哼出声后发现又是那首披头四,我彷彿被提醒什么似地愣住了,如遭雷击。接着我烦躁地把杯子晾乾,胡乱从急救箱摸出药膏后就气沖沖往门外冲,途中踢倒了塞满海报的塑胶桶,里头我用来增重用的空墨水瓶滚了满地。

15 我一开门便看见斯凡和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孩子在聊天。
那个女孩很高,蓄着高于眉的齐浏海,因此衬得她画了眼线的眼睛妩媚。她说话的模样懒懒的,身上的复古花衬衫和长裙令她看起来有些缥缈,彷彿她并不属于这个世代。
「是吗?打扰了。」
她说,然后恰好看向我。我瞥向斯凡,他用一种怦然心动的视线紧锁女孩的后脑杓,看到我后他连忙收起脸上那副恍惚,慌忙鞠个躬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对我鞠躬──关上门。
走廊上顿时只剩我和那个女孩。
我向来不喜欢正面与陌生人对看,但她似乎没有感受到我逐渐退却的姿态,而是继续盯着我看。
她长睫毛一掩,迅速瞥眼我的手边,「……妳手上的药膏,是要给被相机砸到的那个人吗?那正好,我听303说他就住304,既然如此可以麻烦妳一併把这些都给他吗?」
我毫不掩饰疑惑,眉心紧锁。
她还是淡淡看着我的脸,举着手里的药局塑胶袋。
「啊。」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忘记自我介绍。我是楼下的卢星洋,前几天我朋友的相机不小心砸伤一个人,但他最近在忙期中展览,才把药给我请我过来找他。妳呢?叫什么名字?」
不知不觉我已经紧紧挨着墙壁,试图和这个没什么表情、说话却像连珠炮的女孩拉开距离。我的雷达告诉我,她也是个麻烦。
卢星洋眼尾细长的眸子瞇了瞇,向我走近一步,弯着腰吊起眼打量我。她身上有股优雅的花香(推荐阅读:妈妈口述和儿子做,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 ,随着她自肩上滑落的髮梢隐隐飘来。
「妳眼珠的颜色好淡。」她认真地说,「髮色也是。」
剎那间我以为自己是被她用放大镜观察的昆虫,不管是主观的臆测也好,还是客观的事实都好,这般斩钉截铁的口吻令我感到不适。过去我也曾听过许多这般笃定的口吻,可是真伪参半,而参杂了些真实的谎言最后竟能与真实无异,仔细想想也是荒谬。
这时候304的门忽然开了,侯阵宇探出身子,挡在我和卢星洋之间。
我听到侯阵宇说:「她很怕生,别这样欺负她。」
卢星洋也像被他突然冒出来的举动怔住,顿了几秒后,才恭敬地用双手把药袋呈给侯阵宇。
「我是202的卢星洋──」
「听到啦、都听到啦。都跟妳朋友说过不用太介意了……但还是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我先告辞。」卢星洋侧腰,对缩在一旁观察他们两个对话的我微笑,「305小姐掰掰呦。」
我点个头,此时脸上的表情应该很慌张吧。就跟斯凡一样。
她离开后,换侯阵宇盯着我看。
「妳的呢?」
「什么我的?」我把手上的药膏偷偷塞回口袋。
「药膏啊。既然要给就不要扭扭捏捏嘛……先进来再说,外面好冷。」
侯阵宇见我背抵墙壁默默跨步回305,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他佯装动怒。
「妳这个人真彆扭。如果要报恩的话就该认真的报,不要半途而废。否则这样我也不能感受到妳的心意,甚至还会误会妳啊。」
他的话像是一道不请自来的暖流,就那么使我心头一热。他理解我的言不由衷,即使生了气却也从未对我摆过脸色,侯阵宇是个令人费解、讨人厌、一盏老燃尽每滴煤油的灯──可是从没看过他退缩的样子。
为什么呢?
每一次见到他,我都想这么问。
为什么你要像扑向火源的飞蛾一样呢?
「这一点道理也没有啊。」我垂着眸,对男人髒兮兮的帆布鞋尖喃喃。
「不要再演独角戏了。要是妳真想道谢,我不小心煮了一大锅浓汤,妳要是能过来帮我解决一些我就感激涕零。」
侯阵宇粗鲁地握起我的手,感受到他掌心厚实与热度,我反射性想抽开手,可是他固执地把我带进他的房间,奶油香气四溢的房间。一进去我首先留意到的是他的书桌,因反过来搁放于是像展翅鸟儿的书,还有写满字的纸张,还有色块错综的魔术方块。
我看向他的厨房,晾在壁上滴水的汤杓,叠放电磁炉边的抹布因潮湿而显得厚实,吐出白色蒸气的电锅和飘出浓郁香味的橄榄绿陶瓷锅……
他的房间好温暖,因为有他生活的气息。
「自己找位子坐。」侯阵宇掠过我走向厨房,从烘碗机掏出两个碗,「没有位子的话就把东西先都扫到地上,等等我再清。」
我斜睨佔用椅子的一叠书,依言把它们搬到地上,可是并没有马上坐下去。我掏出口袋里的药膏,同时看向侯阵宇的手,虽然他把法兰绒衬衫袖子捲上,正在忙着盛汤的关係,我看不到伤势究竟如何。
这时侯阵宇突然转过身,我紧张得憋住呼吸,迅速往椅子上一钻,若无其事。
他把汤端到我面前,放下汤匙,鹅黄色的汤里是满满的蛋花和火腿丁。
他坐在桌侧,「妳先喝。我等等还要捞一点给斯凡,喔,楼下的那个卢……什么的,也给她一碗好了。」
「卢星洋。」我出声提醒。
「啊,对,就是这名字。」侯阵宇应和地点点头,随即玩味瞅向我,「没想到妳还记得。我在房间里听妳吭都不吭声,就猜到妳大概被吓到了。怎么办呀,殷向日,我又拯救妳一次溜。」他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我怕头髮落进汤里,挽着髮一边吹凉汤,喝了一口,接着眼神落到侯阵宇撑在桌上,泛满一片瘀青的手臂。
「……这个给你。」我把药膏推到他指边,「擦上去以后,多推几下,隔天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侯阵宇没有马上接过手,他嘴角有淡淡笑意,盯着药膏看。我仰望他凌乱浏海下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是拱窗后升起的一轮黑色月亮,圆润柔和。
「这样多好。」他拾起小小的药盒把玩,「像之前那样伤人的话,不光是听的人难受,说的人也不好受吧?」
我发觉,在他面前我越来越难武装自己。
「可是要是妳说那话也觉得开心,那我可要考虑把妳写进剧本里。」侯阵宇转身离开餐桌,又回到厨房盛汤,「长得人畜无害的斗S。」他嘀咕。
他一定是看见我忍住不哭的表情。
我眨去眼底的薄薄泪雾,侯阵宇说他要先去隔壁找斯凡聊天,要我喝完汤可以直接回走人,不用等他回来。说着这话的他看似心情愉快,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后,我听到他拖着嗓子喊「Svennn──」。
自然而然,且不费丝毫力气的亲暱。
那个週末我鬼使神差去看了斯凡的展览。出门前我说服自己是为下一张画作汲取灵感,虽然我心知肚明画来画去,最后我还是只会画那一个男人。
在经历过短暂的风和日丽后,冬天总算是露出真面目来。衰减的绿意和刺骨的寒意,我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风后前往附近的展览地点,买了门票后,发现馆内的人比我想像得还要多,且密集。
我压抑内心升起的不安,和服务人员拿了手册,看见上头斯凡的笑脸后稍微安心一些。
馆内的为了配合斯凡作品的温馨感,布置得相当有居家气息。小巧精緻的北欧风格卧室、琳瑯满目的蛋糕店、古朴而沉静的旧书店,每一样都让我想生活在其中,也许那里头的日子会过得相当幸福也说不定。
「向日?妳是殷向日吗?」
乍闻这道呼声时我心底掠过点阴影,小心翼翼回过头后,发现是大学时曾教过我的一位女教授。她过去很关心我,也在我困窘的时候雪中送炭过数次,只是后来因为我主动断开联繫,这才没有她的消息。
与她的重逢使我感到矛盾的惊喜,同时也有些愧疚。
「老师。」我轻轻喊,「妳怎么会在这?」
人来人往中,她的笑容不见生疏,或是仓卒,她静静把我从头到尾检视一遍。
「我学生介绍我过来,说看完以后会觉得幸福,没想到是真的呢。好久没有听到妳的消息,最近还好吗?还有没有继续画画?」
「我过得很好,也有在画画……一直都没停过。」
老师她点个头,目光怜惜地看着我。
「妳瘦好多啊。看来是没好好照顾自己啊……妳退学以后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不光是我,妳朋友也很担心妳呢。」
我只是笑一笑,没有回话。
老师不知道那时候我是因为朋友才落得这步田地,学生间的蜚短流长似乎传不进他们耳里。但和男人之间的事,却是系上的人都略有耳闻。之后我们聊起彼此的近况,我躲闪开我千篇一律的日子,而老师则说了今年夏天和师丈去土耳其棉花堡的事,我也笑着回应。
最后老师安静下来,话题终究还是绕回我和男人身上。
「明明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事,最后一个退学,一个辞职,说实话我替你们觉得惋惜……」
和男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分手,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我。在那之后,便是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那让我以为他最后选择他的教职生涯,而不是我。
但他辞职了?
我闭了闭眼,口吻尽量平铺直叙,「是吗。他辞职了啊。」
「向日。」
我恍惚地看向老师。
「别太苛责自己。」她抚摸我的脸颊,「也不要一直回头计较妳当时受的伤有多重,那只会让妳没办法好好生活。如果要一个两全其美的交代才能放下,是不可能的。妳能做的只是宽恕,尤其是宽恕自己,知道吗?」
她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只是淡淡垂着眼,话语尽数堆积在艰涩的喉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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