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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
向来明快的行动像被水草拖绊住似的,眼前人来人往护理师与病患。
我不合常理的停顿显然是罪大恶极。
但是,我握着手机仍然没办法听从大脑理智发出的命令,清澈黑亮的眼珠子蓦地笼上一层怔然,忽然像个全身瘫痪的人。
深深吸一口气,低头,仔细又反覆盯着讯息。
我的通讯软体是设定绑定手机号码,一旦储存我的手机号进通讯录,立刻可以看见我的ID出现在可能认识的行列,所以我不爱轻易给出连络电话。
抽了抽嘴角,暗自庆幸没有手残症发作,要是太过俐落将视窗点下封锁,好像显得我心虚或小肚鸡肠……就算我真的记仇满天飞,也不能让那个臭男人抓到把柄。
——故意给错的电话号码?
眼底一片愕然,我将讯息再往上滑一些,深深觉得是被手机坑一把了。
完全没有跳出通知呀。我打起精神,马上去翻未接来电纪录,即便没有输入梁镜旬的手机号码,他的名片我也上下左右研究千万次,因此,目光落到一个显示号码,彻底愣了。
——我要去系上露个面,妳到时打个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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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不回是打算装死了?
……。
——行,我走了,债权人不强迫行使权利。
……。
满满的未接来电都是那天,还有他的讯息!
汗颜,真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能以后都不再见到他吗?
我拿什么脸去面对他!
如果他知道拖欠的便当进了其他人的嘴巴,尤其是路上乱枪打鸟的那种,一阵恶寒呀,我的前途堪忧。
整个人都惨澹起来,年长的护理师都特地来关心我是不是身体不适,头顶上的乌云原来挺大面积,铁血上级都知道要慰问我了。
我可没有时间庆幸与感动,扬着虚弱笑容摇头。「我没事……谢谢关心,应该昨天有点晚睡。」
「唯唯啊妳太拚了,我们看了都心疼,这工作本来就辛苦,虽然妳只是实习,可是是能力出了名,听说妳额外又有在上英文会话课,不要累倒了,很得不偿失的。」
「好的,我知道的,我会注意。」
明摆着说我要是累了病了,医院绝对会忙翻天,能者多劳呀。
「女生身子骨很难照顾的,妳自己学这科的,别轻心了。」
我大大点头,站起身哈腰,目送护理师Boss接过我找出的病例报告,接着扭腰离去。直到几尺之外,我颓然的跌坐椅子上,心累。
身旁营养系的大三实习生倒是眉眼含笑,闲聊过几次,谈不上(推荐阅读:和美女上司游戏的日子,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熟稔,调侃的话还是可以的。
她手握蓝笔,敲了敲书面资料,低声打趣道:「学姊平常不是听见老骨头的话都会被激得发愤图强吗?」
「我现在还不够发愤图强吗?」神情恹恹。
「老骨头大概是希望妳发挥到Max吧。」歪过扎着马尾的脑袋,抿着唇调笑。太让人无语了,站着说话不腰疼铁定是说她。
打了歇停的手势,阖上资料夹,顺势将话题偃旗息鼓,说多了都是泪水,必须先建立信心和勇气,老实说,真想摔烂手机一了百了。
可惜我穷,辜负谁都不能辜负自己的血汗钱。
「咦、学姊今天打五点的卡?」
「哦对,回家养精蓄锐,不要阻止我。」
拽起刷破牛仔外套披上,摇摇晃晃离开柜台。约莫是脸色真的难看过分,例 行到医院检查的爷爷奶奶都问候几句。
18 ——我前几天手机坏了。
拍拍胸口,幸好只是动动手指回覆讯息,不用尽心表现出不动声色。
没料,信息彼岸的人不按牌理出牌,先发制人,我没来得及将手机扔进包里,掌心便响起滋滋震动。
「您好,敝姓叶,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是小孬孬,口气温和卑微几分。
远处的他沉默半秒。「护理系混不下去,改行客服人员?」语气是百分之百的鄙弃,听得人青筋直抽。
没办法好声好气说话了。
「你才混不下去了,艺术家都是有一餐,下一餐没把握着落的。」
「嗤,妳说的是不成材艺术家。」梁镜旬就是梁镜旬,没有人有他这样的狂妄,古怪的是,不令人刺耳反感。
我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惯用手翻找着公车卡,一面抬眼关注路况。
「妳在哪?」
「……我们什么时候成为要互相报备所在地的关係了?」
「少臭美,我是要行使债权。」
……这人果然是不用期待有良心了。我没好气道:「实习刚结束,準备搭公车离开呢。」
话筒里传来狂风的呼啸,掩盖他说的话,我下意识发出不解的语助词。
「聋了吗?我说,妳在哪我去接妳。」
如果忽略前面那句充满恶意的嘲讽,我可以替这发言下一个天籁的评论。
踩着鞋跟,喀达喀达踢着砖块地面,突然就扭捏,我努力撑着立场。「你一夕间变得乐善好施,好可怕。」
「少废话,受宠若惊就直说。」
「说谁呀!谁惊吓了,我很冷静、非常淡定,好吗!」
他轻笑,依旧气定神闲。「谁回答就谁了。」
我磨磨牙齿,想要掐人来找不到敌人,没有更悲惨的了。
「梁、镜、旬——」
「妳不用反应这么大,我饿了,就这么简单。」
你饿了,这是生理需求,确确实实是简单的理由,无从辩驳。
但是,追着我提醒站不住脚的债权关係,耍赖着要我请吃饭,如此如此霸道总裁的做派,小鹿乱撞没有,胆战心惊倒是挺深刻的。
……咬了咬嘴唇,还是个不合格的霸道总裁,不是该请我吃饭吗!
看来对我别有意图这个可能性是可以欢快的删除了。
风没有昨天喧嚣,只是,温度下降得有点异常,不温暖。
等在晚风中,倚靠着医院侧门左边的大理石柱子,收回远望的视线,侷促盯着脚尖,碎髮在鬓角处被吹得凌乱飞扬,烦躁的伸手拂到耳后。
眨眼的时间,一辆保养得晶亮的车子窜进视界里,低调的黑色却是在夜里灼然明亮,我的眼底像是承接起坠落的星光。
我压了压胸口,平息突如其来的莫名窘迫。
「上车。」
低沉的声息捲在风中,像自海底翻起的深蓝,清清冷冷。
我揉了揉鼻子,歛着眼睑遮掩一瞬的困窘,只感到全身、从头顶到脚底都冒着热气。他将车窗摇下来,略为矮着头低下目光,光是被他这样注视着,我的呼吸便有些紊乱,芒刺在背的不适。
他的眸光深邃,温柔缱绻,与他的语气产生巨大差别。
「看来真的要去检查听力了。」
顿时,我鼓着腮帮子,显得气急败坏。「你、你才需要检查,你全身都要健康检查!」
眼角泛起一滴水光,咬到自己舌头了,报应来太快了。
避免他再人身攻击,也不愿意在大街上继续丢人。不敢拖慢步伐,赶紧蹭到车边,不过,依然遇上严重问题,该是自然而然坐在前座,还是该含蓄矜持,思索着,右手才刚触上前座车门把手。
感觉一道力量,沉重的车门夹带着力气被推向我。
倏地抬眼瞧他,他淡然收回手,黑曜石般耀眼的眸子蕴含碎光,桀骜得理所当然,抬高下巴示意我入座。
克制怦然的情绪,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近乎沦为阴阳怪气。
我逐渐发现,而且,不可否认,在他面前我不用在意多少人的眼光,不用害怕出糗,因为光是他一个人就够我提心吊胆。
我的真实总是在他身上会变得傻气而古怪。
「在想什么?」
我嗫嚅。「没、没想什么……」
「是吗,但是我有想了什么。」
「咦……哈啊?」
「妳刚刚提到得全身检查能和婚前健康检查画上等号吗?」
……这种想直接甩他车门的冲动一定不是错觉。
也一定不是我的错!
又一次,感觉更强烈了,从头到脚冒着滚烫热气,然而,始作俑者依旧从容不迫,没隐藏眼底的戏谑。
忍住白眼,仍然不解气,我气结。「想逼死人吗?」
「开不起玩笑?」他挑眉。
「这玩笑涉及话题太敏感。」轻轻咳嗽,我义正严词。
「不觉得。」若无其事的,他耸了耸肩,修长漂亮的双手搭着方向盘。豪不客气嗤笑。「妳不喜欢我,我也没喜欢妳,我们不暧昧,能有什么问题?」
我哑口无言。糟糕,觉得满有道理的。
果然太累了,理智都餵狗了,居然自乱阵脚。
仰首让风吹吹散一些脸颊热度,总觉得心口烦闷,分不清是不服气还是失落,他不是看不起我,是不在意。
咬了咬下唇。叶若唯,妳不能因为被吹捧惯了,变成骄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这世界不只险恶,还很宽阔。
我不作声见我店头,他拉开安全带探头,见我迟迟缓缓点头,语调染上不耐与无奈。「还不上车吗?陷害我当路霸是不是?」
「……切,被害妄想。」
嘴上虽然抱怨,手脚却是依言磨磨蹭蹭上了他的贼船。怎么样都改不了心情上的彆扭,顺手将位置上一袋子的食物拎起,犹豫片刻,不嫌拥挤闷热得放腿上了。举止是稳定的,我尽力偏开视线,没力气对上他的探究。
他的似笑非笑。
他缓缓倒出车子,蛮横驶离原地,静静混入下班的车流里,直到此刻,我还是晕呼呼的。实习结束有人接送的感觉很奇妙呀。
尤其这人……这人怎么了?
不过是,颜值高了点、口袋深了点,还有少年得志,抿了唇惨澹微笑。不得不承认,梁镜旬的条件要寻常人优质。
觑了他一眼被发现,我赶紧故作无事,心跳的作响如雷,我屈了手臂靠着窗缘,离他远点、离他远点,贺尔蒙害人不浅。
「这是……」很迷茫,抱着鸠佔鹊巢的两份日式盒饭,包装得分外精緻。
他眉目不动,一手垂放下来,左手扣上方向盘。瞇了瞇眼睛,以为他臭脾气又犯了,打定注意不理我,只听他温和的嗓音又扬起,仔细才会察觉染着几分睏倦,像是迎着海风拂水而来。
温软而潮湿。
也许这是第一次,如此排除所有偏见与情绪,好好的记忆与……欣赏他的声音。
长年资深声控居然排除声音,对一个男生保有深刻记忆,于我,绝对是天崩地裂的。
他的嗓音呀,真的真的、是超过八分熟的熟悉。
究竟在哪听过呢……
也许很相似,然后,存在着细微差距。
真相只有一个,卡着一个悬问在心裏面很难受,我瞄瞄他,刚硬冷峻的侧脸鬼斧神工似的,瘪瘪嘴,依照我对他的浅薄了解,小鼻子小眼睛超级小气,个性坏脾气臭,才不会帮我解惑。
何况,从何问起也是难题。
19 汽车内空调的风是强劲的,眼睛被冲得有些乾涩,我勾长了手转移风叶,感到梁镜旬一瞬间的瞥眼,我僵了唇角坐好。接着,自然是陷入很长时间与很长路途的沉默。
蹙起眉,神色严肃。忽然,太阳穴受到轻软的触感,我愕然,稍稍挫了下,眼见他嘴角恣意的弧度,是会亮晃人眼光的耀眼,我努努嘴,祸水。
「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我没胆子看他,垂着脑袋把玩自己的手指。
儘管玩不出新把戏,也挺无聊的。我在心里叹一口气。
「那也必须我出声有人回应。」他的侧脸侧过来一个角度,恰好一览无遗完美唇角里头蕴含的邪气,眼里的笑都是嘲弄。「再问一次,这是关心,真的不用听力检查?」
「……」我咬了咬牙。
他的乐趣应该是言语霸凌我。
二十一年来练就的口才被他压制得暗无天日,比起毒舌,显而易见的,梁镜旬在行许多。
我看了錶。「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
「这是剧组给的便当,我多要一个。」
我一愣,扬起声调。「剧组?」不对,他怎么还是一贯的选择性回覆。
他不觉得哪里值得有疑问,手下稳稳打了弯,抿着唇哼出一个字的肯定,我正要追问,只见他左手按下车窗,平面停车场的警卫对他露出和蔼近人的笑,闸门立刻唧唧上升,我还在一头雾水。
这是到哪又是什么情况了?
「停车场?」
「看不出来?」
语音刚落,与此同时,他熄了火拔起钥匙,发现他已经在角落地方停好停满,我对现在事态一无所知,不得不焦急。这人老是不解释,问多了我自己都要嫌弃自己的智商。
他摆明是嫌麻烦。
转过身子,努力端正面对,然而,他目不斜视,自在压下椅背好好舒展曲着许久的双腿,阖上眼睛,眼睫微颤,似乎要假寐。
「醒来醒来,不准装睡。」
他不吭声,也不动弹。我推他一把。「再不说话,我要开门滚了。」
「知道路回去的话,妳可以试试。」
「切,小看我,当我不会看Google地图吗?」
他掀了眼皮,所有星光像是坠入他深黑的眸子,温和的声息不紧不慢,轻笑起来,不是善意,是戏谑呀。
他自我手中拿过其中一份便当,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口吻。「看懂地图很简单,按一下规划路线,一根手指头的事。」
「是吧。」
「哦,它会计算公里数给妳,期待妳看完还是一样快乐。」
……这个人不怀好意。
用不着确实点出来查看,完全可以预想惊人的数字,走路不光会长小腿肌,不幸还会断腿,拦计程车的车资绝对是可观得让人肉疼。
可能我一脸厌世逗乐了他,修长骨感的手指夹着筷子,筷子伸来尾端敲敲便当盒身,我没来的及开口。「不饿吗?」
「呃?」
「还是其实生气就饱了?」
一把夺过被他捉住的便当,抱紧。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迅速拆了橡皮筋,解了筷套,夹起一朵花椰菜往嘴里塞,扬了下巴盛气凌人的姿态。嚥下食物,我才说话:「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
「嗯,饭桶都是这样。」
我默默闭上嘴,闷着气扒饭。这个男人完全不能好好说话。
他轻轻笑了。月光被人工的路灯隐没,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的是路灯,将梁镜旬坚毅的下颚柔化了,我不敢再偷瞄他,容易色慾薰心。
勉力忽视空气中的小小小尴尬,用着比平常更快的速度结束一个便当,匆匆将垃圾一起包进原本的塑胶袋。顶着他的注视,我低着头。
「我去将垃圾丢了。」手指对街的便利商店。
不等他开口便咚咚跳下车,随意张望后过了马路,不得不说,很有落荒而唐的感觉。到关东煮台附近绕绕,虚晃一招,技巧性脱手垃圾袋。
挠挠头,我还是去买瓶饮料什么的,别当奥客。
不过五分钟,我带着两瓶无糖绿茶回到车上,神色自若推到他手里,他微笑了没说话,我的脸颊却是要被他的目光烫伤。
思绪转着,实在憋着难受,我开口:「不是我欠你一顿饭吗?你今天还给我送了便当,好像、相反了吧。」
他勾唇,轻描淡写的口吻,实际不怀好意。「大概是想加深妳的愧疚感吧。」
……我假笑。「并不会。」不难发现有咬牙的痕迹。
我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
这不是太好的下意识,想起来的时候只是象徵性的偏开头,不断在时间中重複着,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邪咒了。
懊恼的咬咬唇,一向修正平好的指甲不经意在蜷起手指举动中嵌进掌心,我因为疼痛凝眉而低头。听见喀喀两声,他拿正转在指尖的钥匙放入孔,转了下,汽车响起发动的声响,同时,冷风自冷气口倏地窜出。
脑袋有些愚钝,我后知后觉缩了下。他竟然眼尖捕捉到了,以为要被嘲笑。
「冷气太强?会冷?」
「咦、啊,哦,没有,不会。」
「吃饱就傻?难道是猪,不是人类?」
「……」刚刚一瞬间的感动就是那天边的浮云。我的理智就像那枯萎的花。
鼓着脸回头,面向前方的路不再看他,他唇瓣溢出的愉快发出清朗的低笑,或许是错觉,我一点都不敢确定。无声的平稳呼吸,不能继续庸人自扰。
他确实是能够骄傲的人,也确实是会让人怦然心动的人,但是,我还不想沦陷。
我还害怕着。
我们之间的定位,还有太多不确定性。
我的喜欢可以安静生长,只是,此刻,我选择停留在好感,不再跨步,我们都需要在时间中顺其自然。
他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沙哑,打破车内持续膨胀的沉默。
「下礼拜天晚上有空吗?」
「几点?」
「晚餐时间前后。」
「哦,那天我不用到医院,会话课也还没预约,目前没事,怎么了?」
他挑眉。「所以是给约?」
「那要看是多重要的事了,必须重要到让我觉得会话课靠后面站。」
趁着红灯,单手依旧随意扶着方向盘,他侧过脸,清俊的脸在车窗外四方扑涌进来的黄光照亮,我有一刻的失神。
「吃饭,天大的事。」
眨眨眼,我没有及时应诺。理智在云游四海,这人、这男人,霸道得很让人心动。
叶若唯,振作点,把他看成青菜萝蔔,他一点也不特别。
我咳嗽,看见他眼底的调侃,我忍住脑羞。「对,是天大的事,可是,那要看跟谁吃吧。」
「不是看跟谁吃。」他弯唇,笑容里的恶意是一百分。「妳,是来还债的。」
「……计画通。」
「过奖。」
「不、客、气。」
得逞了,他显然心情好,眉眼都是飞扬的。
声音落下了高傲,更加清越好听,我尽量压抑声控魂不花癡。
「待会给妳一张通行证,明天要是没事,可以早点过来。」
我疑惑。「提早过去干么?不对,提早过去哪里?」居然还需要通行证的地方。
「让妳见识认真的男人最帅气这句话的真谛。」
……他的自信偶尔会让人失笑。
带着不容质疑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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