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捏奶头 乖乖不哭不疼我轻轻的
第一章,之一 如果我有如果电话亭,我会拿起话筒,说出我的心愿。 像施咒语一样,轻喊如果──如果。 如果我能不用相亲,如果我能宰了这次的相亲对象,那我的人生就完美了。 真的,世界都和平了。 你一定无法想像我有多恨相亲,这年代还有人在相亲,你相信吗? 我已经参加五次了,就相信吧。 以聚餐之名,行相亲之实。第五次,最想咬舌自尽的一次。 再说一次好了,我恨相亲。 尤其对象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李翰丞。 听过校园霸凌吧。 学校里有一群呼风唤雨的学生,多半长的不赖,他们的意见才会是意见。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召集小团体,接着便发生离奇的事情。 他们讨厌的人,会在一星期内变成全班都讨厌的人──更糟的甚至像病毒,藉由交叉分班扩散到被全年级厌恶,永无翻身之日。 要命。 他们才不在乎自己伤害了谁谁谁,他们是神,被他们讨厌的人好像根本就不该出生,连呼吸都是一种错。 还有更荒谬的──老师也爱他们。真是鬼遮眼。 李翰丞就是那种人,国小六年他高高在上,大家把他当神一样,我当他是神经病,闲来无事就搞个小团体排挤人的戏码,精神霸凌不过如此。 要我再说一次吗,我恨他。 好了。 现在好了。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最没天理的事还是发生了。 此时他竟端正地坐于对面盯着我,整张脸笑的像朵花。 去他的。 『好久不见,贝贝。』刻意亲暱的语气,李翰丞勾起柔软唇尾的冲着我笑,文质彬彬地右手伸向我,示意与我来个和平式握手。 而我只是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掌,纹风不动。 现场顿时有些冻结,我当然感觉到了,也晓得这样有失礼貌,但他做过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干什么要对他有礼貌,我没爆走的勒他脖子我都想跪拜自己了。 我无奈地半阖眼,透过余光瞄见双方父母都望过来了……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仍是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直至李翰丞感到有些尴尬,悻悻然缩回泛白的手指,双方父母才相视而笑、装没事的谈起天来,还挺热烈的。 半晌只见李翰丞摆出一副哭丧脸。 『干嘛不跟我握手啊?很伤人欸。』 听着他抱怨,我承认我差点爬上桌子呼他巴掌,但我不想碰他。 「我不想碰你。」没多想的我脱口而出,动手切起瓷盘中的沙朗牛。 李翰丞看上去是丝毫没退怯,不明所以的朝我扬笑。 『那要怎样妳才会想碰我?』 「掐死你的时候。」 我一脸认真的回答,坐于左侧的妈听了是倏然捏我大腿一把,『许巧贝!没礼貌。』责怪的眼神瞟向痛到缩肩皱眉的我。 『哎哎、没关係喇。』立刻缓颊的女人拍拍我妈的肩,随而看向我,『巧贝还是跟以前一样,幽默又可爱耶──而且真的变好漂亮,皮肤又白、眼睛又大,好有气质哦。』 听得我仅是朝那女人瞇眼假笑,旋即恢复成无表情的脸。 那女人,李翰丞的娘。 贵妇一个,全身上下是怕别人看不出她老公多有钱,高调的名牌包、钻戒与水晶耳环,大小配件都明显是希望被抢劫嘛,势利眼的女人,要不是我们家财力中上,她也不会坐在我妈旁边谈笑风生。 这些那些我都晓得,哼哼,我幼稚园就认识她了。 当年我才五岁。 印象中,那天我远远看见她弯腰捡起我丢失的皮球,于是一股脑的卖力朝她奔跑,同时大喊着向她道谢。 「阿姨谢谢!」 她循声望过来,一下子笑瞇眼。 我气喘吁吁的跑至她面前,手掌撑住膝盖,连连粗喘着调整呼吸,我还是喘的不行,眼前一片彩色杂点,贫血的快要死掉。 而她低首俯视我摇摇晃晃的身子,鼻腔呼出一笑,在我面前弯膝而蹲。 『这是妳的?』她捏着皮球,柔声问。 我点点头,伸手就想接过皮球,却只落的双手一空。 一时半刻我面露茫然,只见她捉着皮球起身,笑道:『乱丢要没收喔。』我听得心一惊,连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接着她露出一副『妳自己笨我有什么办法』的笑脸,耸了个肩,弯身摸摸我头顶,抓着皮球旋身离去──而后再也没有还我。 于是我学到自己的东西要顾好,不然一不小心便会落到别的女人手上,这观念刚好在国中交第一个男友时运用上,虽然小心翼翼维繫到后来、国中毕业就再也没和他联络了,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贱男人。 总之与那女人初见面的下午,空气中的湿黏感伴随着我心里的。 端坐于苹果班教室,我看着园长推门而入。 园长面色威严的告诉我们,苹果班原本的老师辞职不干了,所以接下来会由新的老师来带大家。 然后我看见她。 缓着步伐走至园长身旁,气质高雅的女人温和一笑,朝我们欠身行礼。 当时除了我以外,苹果班的孩子们不会知道那是恶梦的开始。 那日──滂沱大雨,闪电交加,像预告着什么。 朦糊地记忆里,风暴的那日,同是苹果班的可萍在接近放学的时间凑于我耳边细语。 『贝贝妳看。』她短短的手指指向教室一角的男孩,说着,『那是老师的儿子喔,今天才转来的,听说叫翰丞。』 我跟着望去,吶吶地微幅颔首。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李翰丞。 瘦弱的身躯蜷缩于墙角,表情是不自在的僵硬,目光神经质地快速游移。 我怎么都想不到、上了国小居然会被这种人整到精神崩溃。 『要喝饮料吗?贝贝。』笑容满面,擅长把我整到崩溃的男人如今头微偏、假好心的以热切口吻询问。 我听得一滞,旋即摆出嫌恶的脸。 「不要叫我贝贝,很噁。要饮料我自己会去倒。」 趁妈尚未开骂,我迅速起身,扭首走向自助饮料区。 踩在餐厅光洁的磁砖地,步步都能听见自己鞋跟敲击的叩叩脆响,四周全是落地窗,透入的阳光微温,映上磁砖地差点闪的我看不见。 我瞇细双眼,缓下步伐的试着避开反光,左弯右拐的,我看见週遭服务生一副挺纳闷的样子,明明走直线就能到了不是吗。 我没理会他们异样的眼光,勉强要自己别上前建议地板太亮会害人跌死,我瘪下唇尾,暗叹自己百年如一的鸡婆。 我就是自以为正义的个性,经常被解读成白目。 看不下去的事情一堆,我就非要提出来指正,指正也就算了,偏偏我就挑人家最不想听的讲,伤口洒盐啊、刺人痛处什么的,他们好像那么说的。 我个性身边的人都晓得,白目又难相处,久了别人也烦了,搞的现在没多少朋友──没关係,至少他们还留我活口。 我想着忍不住吁叹。 过会儿,我终于站定饮料机前,感觉离座位真不是普通的远。 本想望回座位看看多远,但看见饮料机的剎那我硬是愣住。 开我玩笑吧,这么个高级餐厅好意思只提供柳橙汁和葡萄汁?连冬瓜茶也没有!那是基本配备吧! 那刻我心里莫名一股火啊,实在是想抓个服务生碎唸一番,但理智要我冷静点,我只得深吸深吐,缓和情绪。不料这时身后的压迫感逐渐放大,我直觉不对,情绪又一次起波澜。 我下意识抬眼,只见柳橙汁机表面倒映着李翰丞人畜无害的笑。霎时之间,我危机意识高涨,转身便对着李翰丞投以瞪视的目光。 「你到底想干嘛。」以着自我保护的姿态,我板着一张脸。 他听了是一滞,笑容带点状况外的神色,耸下肩膀。 『没干嘛啊,想喝果汁而已。』 他越过我肩侧,自顾着倒起柳橙汁。 我抿直唇线地望着他动作,好像没什么能反驳,只得臭着张脸,思忖半晌便跟着拿起透明杯,按钮倒入色泽偏红的葡萄口味。 李翰丞见状是好奇的将头靠近,我本能性闪躲。 对于我一连串的反弹动作,他嘴边又是一阵笑意,指了指果汁机上的葡萄图样,『妳喜欢葡萄汁?』 「没有。」我一秒澄清,「只是不想和你喝一样的。」 我没想到李翰丞竟不怒反笑。 蹙着眉宇,我直觉他真是疯子,转身就想走,但巧茉的叫唤令我停下所有动作。 『姐姐!我也要喝饮料──』远远的,巧茉朝我边跑边叫。 许巧茉,我最小的亲妹妹,今年才刚上小学就能分善恶的不得了,看她这整场相亲都不想跟李翰丞说上半句话就知道了。 我想着笑了,无声地抿出弧线,这大概是我今日唯一比较像样的微笑,至少是真心的,我心想。 接着我本能的转身背对李翰丞,我厌恶被他看见我凶狠以外的模样,有时候保卫自己便是那么一回事,你不会再轻易透露任何情绪,在恨之入骨的人面前,你不会、也不能让他捉住任何把柄,在他面前你必须是个无感的人,抽掉所有情绪。 你晓得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气的不行,你必须忍住,你晓得这种人就是等着看你跳脚,等你骂出不得了的话语,再捉住你的小尾巴,秉着劣性去利用。 目的不清楚,不过以自身经历来看,多半是利用来恶整,并藉以捉住你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是这样恶劣的人,这个李翰丞,恶搞当好玩的人。 再说一次,我恨他,恨到想把他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心底我叽叽咕咕埋怨一阵,见巧茉由远而近,我赶紧将手上倒一半的果汁放上吧檯,蹲的与她平高。 只见巧茉跑的更加卖力了,埋头猛跑,吓得我以为她会一头把我撞翻,幸好在我的呼喝下是及时止步在我眼前。 望着她频频喘息,窄窄的肩膀随大口呼吸而起伏不止,我又一次忍俊不住,无声地抿弯唇线。 巧茉白嫩的小手搭在我脸颊上,又一次笑开眉目地大叫:『我也要喝饮料!』 我听得弯眼颔首,尽量细声的问,「巧茉要喝哪一种?」差点变气音──我才不希望李翰丞听见我面对妹妹的那一面。 巧茉铁定不理解我干什么小小声讲话,却也没多问,只双手高举的回答一句:『跟姐姐一样!』 「好,姐姐帮妳倒,妳先回位子坐好。」仍然音量细微的我下达指令,将贴在我脸上的两只小手轻力捉下。 我扶着她肩膀、替她转身。巧茉回过头望我一眼,慧黠的笑了,乖顺地颔首过后便乐颠颠的边走边跳、朝爸妈桌边前进。 地板的反光还是让我看不清楚,于是我猛地站起想确认巧茉有没有平安回位,但我一时忘了自己的惯性贫血,方一站直便抓不住平衡,失去重心的在一片雪花般的杂点中向旁倾斜。 『小心。』李翰丞短促的警告。 我一惊,感到肩头被由后扶住。我一下子乱了套,双眼大睁的回头与李翰丞对望,虽然眼前闪烁着一点一点的我不确定有没有对望到,但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吓得呆滞,半晌才惊觉这动作够暧昧的,连忙跳开,转身以警戒的姿态面对他。 眼前杂点渐消至无,我看见他一副庆幸我没跌倒的笑靥,八字眉的微笑,好好先生的脸。 骗人。 我看得不禁啐出一声,不屑一顾,自顾自倒起另一杯葡萄汁。 纵使明白他只是好心搀扶,但谁知道他真正想什么,他脸皮底下真正的表情我永远猜不透,心机的算计我永远赢不过他。 不料他压根不在乎我的漠然,反是凑近了些,厚脸皮的笑道:『不客气。』 「……」 谁跟他说谢谢了吗! 我斜睨他一眼,只见李翰丞笑弯浅色地眸子,不可一世的模样。 真是够了! 「谁要你扶。」我狠狠瞪下他愉悦的脸,鬆开机器按钮,葡萄汁机运作的嗡嗡声响嘎然消失在我们之间。 他看来很是不以为然,朗朗地笑,『不扶会跌倒喔。』 「我喜欢跌倒,有意见?」 我头一偏,看见他抿嘴笑着,意味深长地盯住我。剎那我又是一怔,赶忙调开视线的眺出落地窗。 「……笑屁。」我低下脸咕哝,抓起两杯葡萄汁,目光乱绕地有些焦躁,还是忍不住睇向李翰丞,「你饮料倒完就回去坐啊,挡在这里……」碍眼的要死。 我嚥回欲脱口的五个字,心想说这么白了也够了吧,殊不知他就是当我在讲屁话,压根没要移动的意思,反而瞥眼坐回位子的巧茉,转移话题的笑道:『妳妹真的很可爱欸。』 「那你去娶她好了。」 我听见自己语气敷衍的非常明显,或者该说刻意敷衍。 不料他听了是嗤出一笑,狡黠反问一句:『这是在吃醋的意思吗?』 「不,这是不想嫁给你的意思。」 『蛤──』他拖长尾音,问出:『为什么?』 我承认一听见那三个字我就想把葡萄汁泼上去。 「你是真的忘了还是装不记得?」正视着他,我不敢置信,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放大了音量,「国小时期你整我整的还不够吗!」 没想到他被我吼的一滞,旋即扶住吧檯,弯下身子的放声笑。 由他人的视角一定很像我们相谈甚欢吧,硍。 我以着三白眼瞅瞪,渐渐止笑的他却回以异常柔煦的眼神。他弯着唇尾,步步走近。我下意识闪躲的往旁退开一步,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瞥过我一眼,如我所愿的擦身而过。 经过我身侧之际,他忽地倾身,笑开的嘴附于我耳稍低语。 『六年怎么够。』 诡谲的气音吓得我猛然摀耳,瞪大眼,回头只见他阴冷的微笑。 那瞬间宛若回到国小地狱般的时光,望着他得逞的笑,狂妄的走远。 马的。
第一章,之二 当日下午三点,双方家人互相道别。 虚伪的相亲终于结束。 一结束爸就焦急的直说要搭计程车赶回公司,妈只好带着巧茉、开着她心爱的小车送我回公寓。 「妈──我真的不喜欢他啊,我从国小就恨他了。」坐于小车后座,我唸经式的抱怨,「要不是因为妳和爸认识他父母,不然我连今天的相亲都不会去。」 打着方向盘,妈蹙眉,『拜託,翰丞条件这么好欸。』 看吧,又一个鬼遮眼。 我脱力地塌肩,只手掐住鼻樑。 「他哪里好了……上一个我还比较喜欢。」 『上一个?』妈提眸一忖,似是回想上次的相亲对象,随而惊呼,『上一个有地中海秃欸!妳开什么玩笑!』 「戴假髮就好了啊。」 坐于我身侧的巧茉听了是不停高喊:『戴假髮、戴假髮!』 『不要!』目不斜视的盯着车潮,妈摆出一张正经脸,『我不要我以后的孙子长不出头髮!』 听得我一下子愣住──原来妳担心的是那个吗! 在心里我排山倒海的吐嘈,妈看上去是没察觉,自顾着高谈阔论。 『翰丞有什么不好?他个性好、气质好、国小毕业就出国唸书还拿了个硕士回来,感觉就是个有前途的男人啊!重点是头髮多的喔、齁齁掉不完。』 妈长篇分析着,好像恨不得自己嫁他一样。 我禁不住扩大音量,「因为他是李翰丞!」 妈透过后照镜望我一眼,眼神有些诧异,估计是没料到我会这么激动。 我别开脸。 「他是李翰丞,所以我恨他。」我搓搓巧茉毛燥的头顶,诚实以对,「他所有优点在我看来都仅供参考而已,但基于我恨他,我根本连参考都不想。」 『什么啊。』妈听来是被我搞的有些混乱。 我吁叹口气,无力的望回后照镜,只见妈眉间揪皱的模样。 我索性把话说开,「反正就是我不想嫁他。」 妈唇尾一瘪,挤出两道法令纹,很是伤脑筋的模样。 『好喇、随便妳。』妈难得的妥协,转下方向盘,『但听他妈说他很喜欢妳哦。』 我嫌恶的抽下嘴角。 由后照镜见着我的反应,妈顿时有些颓然,心事重重的吁口长气。 我大概能明白妈在想什么。 先前就听说了,爸蓄意跟李翰丞他爸联手搞公司,害的我出席这次相亲前、心里大概就有个底──爸究竟怀着怎样的居心。 好啦,这么讲爸爸是有点不孝,也许爸只是顺道牵线?毕竟我都参加过四次相亲了。多亏我传统观念的阿嬷,说我都适婚年龄了还不赶快嫁一嫁,加上想在有生之年看我生儿子。 还指定儿子啊!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在心底抱怨一阵,我望回后照镜中的妈,只见她仍旧沉着张脸,像在思量什么,约莫在替我想办法…… 『妳还是嫁他吧。』 殊不知她说的是这个。 我一时反应不来,瞠目结舌的大叫:「蛤?!」 蛤?! 妈听我凄厉的蛤声,立刻嗤笑,而一旁的巧茉似乎被我吓到了,她圆滚的眼睛大睁,怯怕的缩在座椅与车门的夹角之间。 我无法自己的颤抖,嚥下一口唾沫,硬是确认性质的问。 「妳说……嫁谁?」 妈笑不停,直至我浑身僵硬的又问了一次,她才勉强止笑的回道:『当然是李翰丞啊,还有谁。』 「为什么啊!」我一秒握拳,飙出一系列崩溃的话,「妳不觉得应该为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一下吗!妳是我妈耶,如果妳还记得的话!」 巧茉被我激动的模样吓得脸更白,抱着车上的绒毛娃娃,闭紧双眼的把脸摀在娃娃米白地肚子上。 见状我揪起眉宇,轻拍巧茉的头顶设法安抚,同时听见妈淡定的语气。 『哎,我知道喇。』一副老神在在的脸,妈转着方向盘,车身顺而拐入一旁的街道,车流霎时紧了许多,妈缓下车速,也缓下语速地笑,『但种种因素都指出你们结婚是最好的选择啊。』 我不敢置信地微启着一张嘴。 「什么种种因素、什么指出不指出!」最近推理片看太多了吧!我差点吼出金田一的片名。 我心情紊乱地甩歪脑袋,向妈拉回重点,「重点!重点是我恨他啊!妳刚有在听吗、我!恨!他!要再听一次吗?我──恨──他──」 妈听得爽朗笑开,桃红的唇瓣猛然咧开月牙的弧度,她以着后照镜又瞥过我一眼,见着我频频强调到脸红脖子粗,只得无奈地垂下柳眉,笑容慢慢变苦。 似乎还是不死心啊,妈的语调听来有些迟疑。 『哎呀,可是……』她歛下苦笑,一下子正色,声音却拿手的温柔,一听就晓得想洗脑我,『可是、就看在爸妈份上嘛,先试着交往看看不好吗?搞不好妳会发现更多可能啊。』 可能个屁啊!「我只会发现更多消灭他的理由吧!」我无法克制自己,忽地偏激起来,我往前坐了一些,双手捏上驾驶座椅,「说真的,妈妳不要闹了!」 『我没有在闹啊,』妈斜目我一眼,正经八百的坦言,『只是刚才深思熟虑了一下,妳看嘛,阿嬷急着要妳结婚,妳爸跟他爸又……』 「齁!」我倏地打断妈的举例,一掌拍下皮质座椅。 妈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齁什么?』 我哼哼愠笑,横眉竖目地咬牙切齿。 「被我猜到了,你们想把我推入火坑!」 『……什么火坑?』妈紧盯车窗外的路况,几个年轻人钻车钻的像不要命,妈蹙紧眉睫的不跟他们争,稳稳开着慢车。 要是妈再年轻一点大概会跟他们火拼吧,照她的个性──我抿下唇尾的心想,随而望见妈透过镜子又看了我一眼,估计在等我回答方才的火不火坑。 我瘪下嘴,一思及那件事就面色不悦,忿忿地摊开来说了,「爸要攀关係对不对?你们之前半夜讨论我都听到了。」我赌气的双手环在胸前,喃喃碎唸着什么把我当筹码、根本想把我卖去李家,等等等等的抱怨。 妈听了是笑出声来,搞的我更不爽,巧茉似乎也看出来了,短短的双腿缩上车椅,扔下怀里的绒毛玩偶、四肢并用地爬到我身侧坐妥。 我低下视线,只见她仰着小巧的脸蛋望着我,只手拍拍我的膝盖。 我看着滞愣下,情绪缓缓平稳下来。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压根没察觉后座发生什么事,妈瞅见不远处亮起红灯便缓踩煞车,一派轻鬆的解释,『意思是可以联姻当然很好,但妳不愿意妈也不会逼妳啊。』 我听得瞬间一怔,一线曙光下的笑意霎时在我心底绽炸开来,我渐渐放鬆的呼出口气,「那就好……」 殊不知妈又补句:『但妳爸我就不知道了喇。』 我瞬间吓得脸都歪去,「吭?!」 巧茉跟着一惊,不过是被我惊到的就是。 妈由后照镜看见我们肩头同时耸起,忽地喷笑,温雅的笑声不断。 什么?开玩笑的吗? 「妈……这种话题不要开玩笑,我心脏不够大颗啊,太太。」我扶着胸口,心跳紊乱。 结果妈一下子转身瞪过来,『什么太太。』 我一愣,没料到妈会在意,只得连连赔笑的(推荐阅读:婶婶我要你,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扳回来说是美丽的许太太,妈这才半瞇眸子的勉强接受,转回去望出车窗。 我鬆口气,不料妈的下一句害我脸又是一绷。 『不过我刚没有在开玩笑。』她幽远着眼神,『妳也知道妳爸多固执啊,一定会怂恿到妳答应为止吧,我想。』 那刻我真真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坏。 不下一秒我就想起爸的硬脾气──想当初考大学填志愿还是他帮我填的啊,差点家庭革命──我顿时塌肩,脱力的双手掩面。 全车就这么静默下,隐约听见妈关切的问我是不是哭了,我只频频摇首,脸还埋在掌心里。 巧茉拉拉我一侧袖口,我才勉强放下双手,空洞地望过去。 只见巧茉抓来另一只绒毛兔娃娃,一把塞进我怀里。 我怔愣下,盯着兔娃娃黑亮的双眼,一下子鼻酸起来,我吸下湿濡的鼻腔,低下眸子对巧茉扯出一笑,细声说了句谢谢。 这时灯号转换,绿灯亮起,妈没多说什么便踩下油门,车身反作用力的震动下,我连忙搂紧巧茉瘦弱的肩头坐稳。 由后照镜望见妈沉思的脸,我头歪下,不久便听见她细柔地声嗓。 『除非……』车身前驶的剎那,妈缓地开口,『除非妳赶快交到男朋友。』(推荐资讯:汤灿事件真相,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什么?」我一时反应不来的拧眉,暗自思忖下,才恍然大悟的大幅颔首,「喔──我知道了!爸会不忍心破坏我的真爱,对不对!」 『哦、那不一定。』 「吭?」 听着我错愕的单音,妈倏然笑开,『我只是觉得比较能拖延时间。』弯弯的眉眼成月成拱,转着方向盘,她笑道,『给妳一个月。』 我愣下,有些摸不着头绪。 妈抿弯润泽地唇瓣,『给妳一个月交到男朋友。』 「一个月?哪可能啊、一个月欸!」我猝然瞠目,「我要去哪生一个男朋友出来?一个月欸!」 『随妳啊,反正只是拖延战术。』妈耸耸肩,『联谊啊、朋友介绍啊、网友啊,还有最近不是很流行什么月老银行吗?』 「不行喇!很像诈骗集团在欺骗人家感情欸!」 『那我也没办法了,準备嫁给翰丞吧。』好不负责任的,妈语气既轻鬆又愉悦,不愧是生我的女人,正中我禁不起激的个性。 我抿紧唇瓣,为难的在心底踌躇半晌,巧茉看了又拍拍我膝盖,眼神像在叫我节哀。 我抽下唇角,心想再这样下去连巧茉都要看不起姐姐了…… 舌齿不禁弹出啧声,我牙一咬,明知是妈的激将法,还是硬着头皮。 「一个月……就、一个月。」 妈听了我僵硬的答应,缓缓绽开满意地笑,转动方向盘的手轻盈许多。 我别开脸,望向窗外疾速扭曲的景物,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差不多那样子了。
第一章,之三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在我答应一个月期限后,妈似乎特别亢奋──约莫是庆幸自己解决了一桩心事──只见妈重拾飙仔的本事,油门踩的特别大胆,一转眼便抵达我租屋的地点。 妈很快找了个停车格,在路边停妥车,放我下车前还特别交代我几件琐事,以及媚惑男人的要点,听得我越渐无奈,精神有些涣散的敷衍颔首──尤其当她塞了把钞票给我、频频要我去买套闺房战袍,我终于按捺不住的直接下车。 妈摇下车窗,不放过我的还在强调:『带男人回家情趣很重要啊!要记得!』我听了是连忙张望有没有路过的婆婆,要是被听见就惨了,估计隔天倒垃圾时就一传十十传百的被曲解成本栋大楼住着一位站壁的,还很注重情趣。 于是我摊平双手挡在脸旁边,扭眉微声:「知道了,不要这么大声喇。」 妈见了是一秒灿笑,看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赶紧抢在她前头挥手道别、要她开车小心点,便头也不回的旋身快步,走入公寓大楼。 踏进大楼大厅时,隐约还能听见妈耳提面命着要记得擦体香剂。 真是什么跟什么。 不是应该先招桃花吗,为什么直接跳过啊!直接到闺房情趣了这不对吧! 我瞇细双眼,公式化的搭上电梯,抵达了楼层我便拖着步伐,走向自家。 站定大门口。 我低首,由口袋摸出一串钥匙,相互碰撞的金属声框啷啷,迴荡长廊。 我深吸口气,提眸盯着门上铸铁的花纹,随着鼻间绕窜地淡淡油漆味,突地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触,我抿直唇线,紧握钥匙的手心渗汗。 我想起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擅自租下这小公寓,坚持不拿父母半毛钱,蠢的非常有骨气。当时以着画漫画赚来的微薄薪水付房租,三餐泡麵甚至连被子都买不起,夜夜于身上舖报纸入睡,像个女游民,差点长出鬍渣。 一天接着一天的过。 直至漫画技巧逐渐上手,销量渐入佳境,我才终于加薪加到足以买条羊毛被,不过三餐倒是只变成泡麵加蛋,我想那是懒人个性使然,还不算太惨。 无论如何,我走到了这一步,这一天,这一刻。 熬着度过的大半人生,怎么能毁在李翰丞手上! 我咬紧牙,将钥匙插入孔洞中扭转。 进屋的首件事总是锁门,三道大锁,虽然家里根本没东西好偷。 而今我仍是仔仔细细地锁妥大门,不厌其烦的弯下腰,面色凝重地检查三枚锁头,就在这时,口袋中的手机大响,无预警的铃声尖锐的很,吓得我魂差点从嘴里飘出来。 我连忙捞出手机,望见来电显示是巧菱笑瞇杏眼的照片。 许巧菱,上礼拜方满二十七,小我一岁,从小到大和我唸同样的学校毕业,我另个亲妹妹,以武侠小说来比喻,个性是柔弱的清雅姑娘──好,曾经是个清雅姑娘,在她成为悍妻以前。 我无奈地为她老公默哀下,接起手机。 「喂?干嘛。」 『什么干嘛,妳是黑道大姐吗,讲话很江湖味欸。』 听得我嗤笑,细声细语的重新询问。 「请问巧菱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听着笑了,银铃般的笑声约莫就是这种样子,清清脆脆,连串地不刮耳,『没什么喇。』她笑道,『只是关心一下姐姐的相亲结果啊。』 我一滞。 「结果?」我挑高眉毛,沉下嗓子回道:「结果我有忍住。」 『什么?』 「忍住没杀了他。」 她听了是一秒笑出来,连连说着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她语带笑意,半晌沉吟一声,似是回想国小所认识的李翰丞吧,我听见她紧接着问:『学长还是一样欠扁吗?』 「是欠杀。」随手开了电视,我出言纠正,「还有,不要叫他学长。」 『他好歹也当了我五年的学长,不叫他学长要叫什么?』 「叫垃圾。」 『哈哈好。』电话那头她笑声朗朗,『那垃圾今天表现怎样?』 「什么怎样,还是一样双面人啊。」我随口回答巧菱无关痛痒的疑问,对于她的关切我丝毫不意外。 国小四年级我就发现巧菱暗恋李翰丞了,她甚至写了封情书给他,到最后只落的被同学们朗读的下场,于是我从此变成同学间所说的──自不量力女的姐姐。 暗恋李翰丞的女学生都可以组一支棒球队了,巧菱的情书传情确实是笨了点,还很老派。 不过也好,正好让她看清李翰丞的真面目──王八蛋。 『欸、许巧菱是不是许巧贝的妹妹啊?』 四年级上学期,我背着厚重书包,一进教室便听见班上同学的议论纷纷。 当一位女同学惊见我的出现,她立即住口,并示意週遭的人全体噤声,于是我直觉苗头不对。 我瞇细目光,环视下明亮教室的每个人,除了李翰丞神态自若的忙着整理抽屉外,没有一个不往我身上投以怪异的眼神。 感到气氛诡谲的我索性不管了,走至座位便卸下书包,专注于自己的事。 然而。 在我擦拭桌面的同时,某位黝黑的男同学以朗诵般的语气放大音量:『亲爱的李翰丞学长,我是三年十二班的许巧菱,我喜欢你很久了,喜欢你放学时经过三年级教室的侧影,喜欢你在操场上打球的……』 「闭嘴!」听出那是巧菱前几天熬了好几个夜写出的信,我放声遏止他继续往下唸。 然而他只瞄过我一眼,重新望回巧菱的粉色情书,笑得连语气都颤抖、开口接着:『喜欢你在操场上打球的帅气模样──』 我瞬间暴怒,操起桌上破烂的湿抹布朝他丢去。 恰巧用脸接住抹布的,他像个女人大叫,慌到连身边的人也慌乱,之中有个女孩替他拿掉破布,一把扔去。 我趁机冲到他面前、伸手就想抢过他手里的情书,没想到他却反应更快的扳住我手腕,痛的我连声骂干。 猛力一个扭转,我使劲挣脱,立刻眨掉眼眶的泛泪,转而瞪向坐于位子上看好戏的李翰丞。 「为什么给大家看!」指着黝黑男手里捏皱的粉色信纸,我听见自己鼻音浓重。 不料李翰丞听了仅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双手往外一摊。 『我在整理抽屉啊。』 听得我捏紧拳头,三白眼直瞪向他。 我风雨欲来的压低音嗓,「什么意思。」 李翰丞顿时鼻息吁笑,他弯起润红地唇线,眼微瞇。 『把抽屉的垃圾整理出来的意思。』 那瞬间我承认我就快抓狂,无主的拉高音调,「垃圾?!」我不敢置信地撑眸,「别人的心意你觉得是垃圾?!」 我只手拍上课桌,砰的一声,恨不得冲上去揍凹他得逞的笑脸。 我气的齿间颤抖,下颚僵硬的无法自主,我嘴微启,大口地吸吐,胸口被猛力挤压一般,难以呼吸。 我晓得他压根为了惹毛我才那么说,我晓得他就是要看我怎样的大发雷霆,我晓得他一切狡诈的心态,玩笑的态度,恶劣的风凉──但。 但我就他妈的忍不住! 我拿了不晓得谁的水壶往他身上砸去,却因距离过远而没砸中,我扼腕的啧声,瞥见一旁课桌上的铅笔盒便一把抓起。 气头上的我快步走上前,想抓着铅笔盒敲死他,却被他淡定的一句话搞的一怔,倏地止步。 『我不喜欢她啊,妳要我怎样。』他是那么说的,理直气壮。 该死的,那刻我真的迟疑了,握着铅笔盒的手抖下,所有複杂的思绪堵在脑门,我想着我没有要他怎样啊,我没有逼他接受巧菱,我只是无法接受他这样践踏巧菱的心意,她的信──对,她的信! 我顿时想确认点什么,于是目露凶光的回首,瞪向黝黑男,只见黝黑男怔的背脊抽直,手中的粉红情书捏的更紧一些。 我怒气沖沖的信步走去,质问黝黑男:「这是李翰丞拿给你的?故意的?他叫你唸?」 黝黑男似是被我惯性的三白眼瞅的有些发毛,嘴尾绷出恐惧的幅度,愣愣地摇首,我看了是一秒滞住,随而拧眉的连连追问:「那你怎么拿到的!」 黝黑男被我突然放声的问句惊的眼神空洞,方才扳住我手腕的狠样尽失,我猜忖他约莫是个蛮力的无脑男,搞不好有个兇悍的母亲,对母亲唯命是从,对外以着魁梧身材蛮干,但对上兇巴婆大概就像对上自己的妈。 在心里胡乱分析一遍,我更加的悍态,大吼着:「说啊!你哑巴啊!」 黝黑男抖下肩膀,低声回道:『我……我自己、拿来唸的……』 我一怔,「什么?」 这时从头至尾站一旁的女同学──蔡宜嘉出面了,她往前站了一步,稍提下颔地睇视我一眼,随而望向李翰丞。 即便目光不在我身上,我仍不下一秒的听出蔡宜嘉尖酸的语调完全针对我。 『拜託妳,事情搞清楚再来骂人吧。』刻意放缓了语速,她斜眼瞅向地上的水壶,酸着声音叹道,『东西被妳砸成这样,真的砸到翰丞──妳想妳还能在这学校待多久啊,嗯?』她猛地与我交目,撩着唇尾缓缓微笑。 我一时半刻感到毛骨悚然,方才的魄力一下子降为零,但我不能露馅,满脑子塞着输人不输阵这行字,奋力维持住脸上的淡漠。 我当然晓得他们有能耐把我逼走,他们擅长的排挤,造谣,早就逼的一两个学生转学,但我不能害怕,被看穿恐惧只会倍增他们的嚣张,我不能露馅,也不能在乎,更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就撑着,撑给他们看。 给他们看看,他们没那么了不起,我没有转学还是活的下去。 我眉头深锁地那么暗忖,旋即瞪出拿手的三白眼。 蔡宜嘉似乎被瞪的更加不爽,只手摊平的就要打过来,我看準了就想躲开,不料李翰丞突地一声『蔡宜嘉!』遏止了她的巴掌。 只见蔡宜嘉右掌悬在半空,脸上尽是错愕。 李翰丞没有理会,只定定地望着我。 『让妳心里不舒服,我很抱歉。』他突兀地放下身段,半晌才温着声音,说出但书,『但我希望妳知道,虽然那封信对喜欢她的人可能很珍贵吧,可是对我来说……』 他提眸思忖下,随而笑弯眼,『嗯,是垃圾哦。』 「什──」听得我一下子气结,指着他大骂,「你才垃圾!你才是最大的垃圾!」鼻酸冲浓,我吼的都要泛泪了,估计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音量。 见他怀着鬼胎的笑靥,我猛力吸乾鼻腔的潮湿,一时失去理智,举了拳头便朝他位子冲去,然而跨没两三步就被众同学给挡下,气势整个弱惨了。 而他只安稳地坐于原位,换了个翘腿坐姿,悠哉地朝我扬笑。 『那我大概是妳的垃圾吧。』 我听得脸刷白。 那瞬间我压根没心情分析他话里的意思,我一心只想着这人脑子有洞,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惹毛我很好玩一样。 「少废话!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多用心吗!」我一把抢过黝黑男手中的粉红情书,「把这封信塞到你那烂抽屉她需要多大的勇气,你知道吗!」 李翰丞听了是笔直的瞅盯于我,他装起无辜的眨眨双眼,随之一笑,『不知道。』装可爱的口吻非常讨厌,引得我青筋抽动下。 「王八蛋!」我握紧拳头,又一次冲着他吼。 衰就衰在这一吼正巧被刚进教室的导师听个正着。 很靠杯。 可想而知,我一连三天中午都得到训导处罚站,有时甚至罚半蹲,从此奠定了我强壮膝关节的基础。 思及此,捉着手机的我不禁努歪嘴,眼神呆滞。 我想着当初感情被糟蹋的巧菱,而今已幸福的不得了,组织家庭还有着薪水不错的工作,过着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真好…… 风水轮流转啊,可以这么说吧? 我禁不住莞尔,直盯电视里的谈话性节目。 电话那头似乎没察觉我的感叹,自顾着吱吱喳喳的像只小麻雀,隐约听见她话题跳来跳去、说到了她与她儿子的事。 对,她儿子。 巧菱两年前就生了个儿子,荒谬的是、当时她才坐完月子没多久,透过小道消息得知公司职位不保了有同事想抢,居然就这么急忙要求复职。偏偏、偏偏,她老公又是个工作狂,于是莫名其妙的,我这里变成了托儿所。 巧菱说是因为我细心又负责才来拜託我,但明明我一个小孩也没生过,未免太危险了点、还不如去拜託妈,结果巧菱却说:『妈光是照顾巧茉就照顾不来了好不好,我怎么敢把儿子交给妈啊。』 我怔愣下,愕然地进一步问道,「妳就敢把儿子交给我?」 不料对于我的纳闷她感到纳闷,神情不解的头歪一侧。 『对啊。怎么了?』 我诧异到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更令我诧异的是、她居然隔天就将育儿用品全给搬来了,塞满我整间客厅,沙发旁还摆着婴儿篮,重点是里头的男婴活生生的咿咿咿咿叫啊!泛红的小脸皱在一起,看起来全身软呼呼的好可怕! 我瞪大眼的望入婴儿篮,怔着一张脸,向里头的外甥轻轻挥手。 我一定是一副脑子空空的样子吧,巧菱在旁看着笑了,只手掩嘴的咯咯笑不停,不经意瞥见手錶才缓下笑脸。 约莫是担心上班迟到,巧菱不等我推託,旋身便扔下一句:『那一切拜託妳啰,姐。』顺而头也不回的跑出公寓,留我一人呆伫原地的望着她消失在门外。 于是如此这般,当年我莫名其妙成了个保母──泡奶还要Google才会的那种。 不管怎样,反正我就是靠着Google没把她儿子养死就是了,感谢科技二十四小时的援手。 起初我靠着这援手学会泡奶、餵奶、换尿布,过不久,我才发现这压根是种永不停止的磨难,就像轮迴一般。 泡奶、餵奶、换尿布、清理吐奶、泡奶、餵奶、换尿布、清理吐奶、泡奶、餵奶……就这么週而复始到我都快吐奶,我说真的。 真的。 但无可否认,纵使被搞到连画漫画的时间都快没有,望着她儿子的小睡脸,突然我就又像天下慈母般,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那年秋末,我完成了一部十九岁年轻小妈妈的故事,顺利出版,销量并且冲破我的预期。 而我只是在想,比起面前电视节目里、那些受访的男同性恋们,十九岁年轻小妈妈还比较幸运啊,最终找到了归宿,就不必再受世俗眼光的评判,男同性恋们却不论在怎样的生活环节上,都会受到既定思想的束缚。 我不禁吁叹口气,想着自己的感情状况虽然比他们好解决,但似乎也没好到哪去。我又叹息。 时间压力一个月,究竟要我上哪找男人?有男人出租肉体那一类的吗?找专业的? 我胡乱地想东想西,呆滞的双眼望着闪烁的电视萤幕发愣。 只见节目访问的话锋一转,转而讨论起男同志职场上的艰辛、为了挣钱而忍受老闆的取笑,倏然我灵光一闪。 ──等等,我可以花钱僱个Gay来当男友啊! 既不会像在骗感情,又让男同志有尊严的赚取临演费,我简直天才!许巧贝妳是天才! 我一下子咧齿笑开,兀自打断巧菱喃喃不断的妈妈经。 「欸、巧菱。」我单刀切入,直捣重点:「我记得妳之前跟我说妳有个男同性恋朋友,对吧?」 电话那头倏地噤声,沉默下。 半晌才听见巧菱缓地出声,『呃……对啊,怎么了?突然问这个。』语气有些迟疑,我能想像她在电话那端拧眉的模样。 我忍不住兴奋,瞇眼憋笑。 「我可以见他吗?有点急事想找他帮忙。」紧拥着沙发上的大红抱枕,我蜷缩于沙发一角,心跳有些抢拍。 『哦?』电话那头巧菱显得疑惑,『什么急事?』 没料到她会深问,我被问的顿时一滞,支支吾吾起来。 「呃,这、这个嘛──」脑袋空转了两圈,经过审慎评估,我想还是别把真相告诉巧菱那大嘴巴好了,只得随口胡诌:「就、就想访问一下啊,心路历程什么的。哎,妳也知道我画漫画维生嘛,就漫画剧情需要啰。」 『啊?是哦。』听起来是相信了,巧菱认真地沉吟会儿,『但他和他老公去渡蜜月了欸、最近。』 「吭?!」 结婚了! 什么时候不好结啊!混帐! 巧菱没察觉我的崩溃,只柔声笑着,『不用担心喇,他们半年后就回国了啊。』 「半年?」我一下子睁圆眼,「来不及喇……」 『来不及?为什么?』 「呃。」喉头深处发出了个摩擦音,我抿抿唇,「因为──因为再三个月就截稿了啊,哈哈哈。」最后三个哈字我简直用唸的,僵硬的要命。 不料听着我乾笑,她似是不疑有他,单纯的替我懊恼,发出思索的声音。 听着她温雅的声线,我脑子又多绕几圈,赶紧加码的问:「欸、那妳还有其他朋友是同性恋吗?男的哦。」 殊不知她一秒也没多想,脱口便是一句:『哪来那么多Gay啊,拜託。』 就是这句,乾乾脆脆的把我最后一丝希望打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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