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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原音,终于重现01 致 玄子一转眼,妳已弃我而去,离世五十载。今晨留声机发条断裂,既然〈堑城一粒星〉曲盘已受损,我决计自今日起,不再聆赏音乐。犹记得昭和九年,都城隍庙前我俩发生争执,妳笃信所抽籤诗之言,「事能全」代表妳与黎先生之爱情与歌唱事业皆能两全,我持反对意见,妳当街负气离去,直到傍晚才独自返家。我何尝不希望妳爱情事业双全,然而河原曲盘会社之社长,为传统儒家思想出身,要妳放下不当的爱情,专心歌唱。妳坚持不离开黎先生,虽然〈堑城一粒星〉颇受欢迎,社长仍决定弃置妳已录好的其他歌曲,改由其他歌手演唱。妳一心跟随黎先生,头家和头家娘反对,妳离家出走,然而黎先生男女关係複杂难断,妳深陷苦海,两人分分合合,黎先生有家人要抚养,妳只得在珈啡店担任女给。头家斥为败坏门风,坚持与妳断绝关係。妳辗转流徙多家珈啡店,我一边肩负茶行生意,一边违背头家交代,四处寻找妳。也许是上天或彭家祖先听到我的心愿,昭和十八年,太平洋战争吃紧,我收到徵召令,即将去宜兰礁溪服役前,在大稻埕的珈啡店,终于找到离家八年的妳。妳的样貌并未改变太多,但生活的重担和感情的创伤使妳看来沧桑疲惫,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妳,我宁可当逃兵被警察抓去,也要把妳带回新竹。那一天,妳心情欠佳,在料亭与我共餐进酒,为我从军饯行,我不胜酒力,我们在台北驿前一处旅社过夜。天亮时,妳已不见蹤影,梦中怀抱着妳,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的相思梦。战争结束,拉吉欧里传来天皇的玉音播送,一离开兵营,我就四处寻找妳。辗转打听到妳最后的工作地点,找到妳的住处,妳的邻居阿好婶告诉我,大空袭那一日,妳为了保护孩子而受重伤身亡,阿好婶收留孩子,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那孩子叫做阿青,我没有怀疑孩子的身世,因为他出生日期就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九个多月后,因为阿好婶一眼就看出,阿青虽继承妳的眼睛,髮线、眉型、脸型却与我一模一样。除了阿青,妳只有黎先生题字之曲盘留下来,其他值钱物事,阿好婶不得不变卖以抚养阿青。我谢过阿好婶,带回阿青,我也向头家与头家娘磕头谢罪。战争末期,头家和头家娘前往芎林避难,屋内惨遭盗匪洗劫,我曾买下珍藏的多张〈堑城一粒星〉曲盘悉数被砸毁在地。战后百废待举,阿青给头家与头家娘些许希望,妳离家后,头家娘十年间如同老了二十岁,精明俐落的眼神变得悲伤,唯有照顾阿青的责任与喜悦,让头家娘又多活了十年。头家在八年后去见头家娘,茶行亦早已停业。头家离世前,交代我,绝对不可公开妳留下来的曲盘,妳留下的曲盘也已经损坏,我亦不敢拿去修理,曲盘如公开,势必得展示此曲盘原件,世人即得知妳与黎云声先生之事,如此我即违背妳父母之遗言。于是多年来,我四处寻找市面上其他〈堑城一粒星〉曲盘,然而河原公司为降低成本,使用品质较差的虫胶原料,我寻寻觅觅,却始终找不到,倒是意外与黎云声先生么子黎致风先生相遇,黎先生为人善良纯厚,我甚至将茶行旧店舖租赁予黎先生,让他开设古董店,安心寻找失落的曲盘,只是我并未透露〈堑城一粒星〉的原唱者身份──否则,我无法压抑对黎云声先生的恨念──我感谢他发掘妳的音乐才能,更恨他不羁的浪子情怀毁了妳的歌唱生命和幸福富足的人生。多年来有感于曲盘如此脆弱,战后我偶然接手一间倒闭的黑胶唱片工厂,即决定不计成本投入黑胶唱片刻板和电镀技术,又跟随时势潮流转向录音带,一九八〇年,我在台北工业学校的一位日本同窗告诉我,日本新力公司已经开始製作数位化的CD光碟,我开始留意相关领域人才,终于在五年前,成功生产台湾第一片CD,自此,我可以保存和散播更多音乐与歌声了。阿青后来改名良秉。多年来良秉协助我经营黑胶唱片与录音带工厂,四十岁才结婚,如今独子揖辰已十岁,双瞳为琥珀色泽,与妳分外神似,亦颇有音乐稟赋,习琴二载,师承邻居新竹师院音乐系之教授夫妻,揖辰之母有意鼓励其往音乐之路发展,我怒斥万万不可,坚持其未来应就读理工科系继承家业,唯恐揖辰在音乐之路折翼,与妳同样命运。玄子,现在科技进步的速度一年比一年快,也许距离现在十年的未来之内,人们会将音乐储存于一个名曰网路的世界,虽然看不见,就像把音乐储存在青空之中,随处可听闻。如果将音乐放在青空之中,妳是否也收听得到?十年前,我曾观赏一部外国映画,名曰《回到未来》,故事在一九八五年,主角意外穿越时空,回到一九五五年,见到自己父母年轻时的样貌。如有时空旅行,我拚了命也要阻止妳和黎云声先生相爱,阻止妳负气离家,只可惜,我虽能投入音乐储存技术研究开发,却不知去何处投资时空旅行的技术开发??只能等待我天命的终点,到天堂与妳相会。阿土西元一九九五民国八十四年平成八年五月三十一日
【第八章】原音,终于重现02 读完信件,我和老哥都静默不语。印象中,日剧里的家庭,没有神明厅,只有屋角一隅,设立小小的神龛,摆上亲人的照片、牌位,在世之人,日日对着小小的神龛,思念离世之人,诉说对方不在之后的现世生活。那个保险箱,就是我们的房东,林誌玄老先生的神龛。「老妹,我现在懂了,林清土老先生为什么改名林誌玄。誌,就是记住、想念、不忘记,他想念彭炫妹。」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世人遗忘了彭炫妹,唯有林老先生永远怀念她。老哥继续说:「还有,她真的是我们阿公的小三。」「感觉好奇怪,那我们阿嬷是小四还小五?」「天晓得,曲盘上写什么『待云声入梦』,这句话满满的暗示,啧啧,我们阿公真是高手。」「对啦,哪像你,情场鲁蛇。」这时,从二楼传来清亮的歌声。「Mi apu T La na Talebu~Penauwa La na ka bu Telan~」「我们的大明星梦美小姐,又在唱哪首英文歌啊?」老哥问。「这首歌我知道,这不是英文,是原住民卑南族语啦!吴昊恩的〈想念的歌〉,很好听吧。」北门街多拉A梦没有翻译米糕,老哥听不懂彭炫妹唱的歌,我也听不懂,但我看过歌词,她唱的是──「芒草花开了,又是一年的尽头,冷冷的风吹过部落,今年的稻子,收成的好吗?走在田中的老牛,好吗?睡在家门口的老狗,好吗?我很想念的你们,好吗?我在很远的地方祝福你,我很想念你们,我的朋友,我在很远的地方想念你??」六天后,星期五的傍晚,走出客厅,窗外天色已暗。我抽屉里还放着林誌玄老先生的信;昨晚我第五十次问老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房东老先生的信,拿给彭炫妹看,不然她一直误会阿土。」老哥摇摇头:「妳这等于是剧透,让她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很悲惨。」「也对。」「还有,根据林老先生的说法,林揖辰是彭炫妹的孙子,妳能想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要怎么接受自己有个三十岁的孙子!」「说得太对了。」我转念想到,「是不是因为我突然临时起意去抽籤,才造成这个穿越时空之旅啊?」我在纸上画一条线,在前端画一个圈,标上「彭炫妹,一九三四年」,在尾端再画一个圈,标上「黎忆星,二○一五年」,而后划一道弧线,连接起这两个圈。「妳的意思是,一九三四年,彭炫妹抽到这支籤,没有任何影响;直到妳收到同样的籤,才搭起一个桥梁,让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妳是谁?物理学大师史蒂芬?霍金啊?」我点点头,「叫我史蒂芬?霍星。」老哥戳了我的太阳穴,「那妳为什么会去城隍庙抽籤?」「那天在婚礼上遇见姑姑,又认识了林揖辰,林揖辰建议我开拓音乐路,我心情很烦嘛!」我揉揉疼痛的太阳穴。老哥沈吟一会儿才说话,「林揖辰的话让妳去抽了籤,结果让他的阿嬷蹦到二○一五年??这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我们都没有答案。老哥继续忙着回客户电话,我对着北门街的车潮人流胡思乱想,这时,一辆钛蓝色的Toyota Camry停在店门前。林揖辰走下车。他今天头髮梳得很高,穿着白色立领衬衫,黑色针织上衣,和那件芥末黄外套,一副现代贵公子模样,我下意识地整理了衣服──今天没有鲨鱼夹,但头髮只用弹簧螺旋髮箍固定,身穿厚棉帽T和内搭裤(推荐资讯:夫妻交友经历,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真是的,林揖辰这家伙,要出现都不会预告一下吗?彭炫妹听到声响从二楼下来,照例,她又是复古漩涡捲捲头搭配复古小洋装,一副昭和时代千金小姐模样。照例,林揖辰看到她,又是一脸不以为然。如果公开林揖辰和彭炫妹的关係──不只彭炫妹会崩溃,林揖辰恐怕也会不开心吧?林揖辰微笑打断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堑城一粒星〉唱片修好了。」我想起林老先生在信中说过,怕彭炫妹和黎云声的关係为人所知,「你去哪里修的?别人知道你找到这张失传的曲盘了吗?」「没有,我打电话去台大音乐所,得知曲盘表面单纯的凹凸不平,可以用日照来解决,为了把这张唱片晒到变平,我搬了电脑到公司顶楼上班,好在这一星期都没下雨。」「你是老闆的儿子,才能这样自由吧?」「不,我在公司没公开自己的身分,『林』是平凡又常见的姓氏,这时就是我的优势。」这时,彭炫妹已经眼巴巴地看着林揖辰手中的〈堑城一粒星〉曲盘。老哥搬来留声机,彭炫妹接过来,熟练地上了发条,轻放上唱针,林揖辰讚叹,「妳还真的对古时候的东西了若指掌──」话还没说完,轻微的沙沙声中,略带爵士风情的前奏从留声机中流泻出来,林揖辰赶紧拿出他的携带式音乐播放器,按下录音键。「堑城的春天,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堑城的夏天,南风吹在赤土崎的老树影,我听见迎接好收成的歌声。堑城的秋天,西风吹出雪白炊粉黄柿饼,我看见妳的眼睛笑意盈盈。堑城的冬天,走过旧时的拱辰门,行往旧港海路,北门大街的夜晚不清冷;因为黎明要来临,妳就係阮的星,招来堑城黎明的光影。」曲盘中的女声,唱法比较接近纯纯,直接而没有转音花腔,但这首歌充分发挥这位歌手声线的天生优势,一开始低声诉说,后来声调越来越高,如黎明来临,天光渐亮的明朗心情。「这位梦美是谁啊,也太会唱了!不过──」林揖辰眉头皱起,「我怎么觉得,好像在那里听过她的声音?」我转头看彭炫妹,眼泪扑簌扑簌地从眼中滚落,她双手摀住脸,咚咚咚跑回二楼房内。「她是怎么了?听到她阿嬷时代的歌,感动成这样?」林揖辰很惊讶。「她──她阿嬷很喜欢这首歌,所以这张曲盘重见天日,她??很高兴,感动到喜极而泣!」林揖辰似乎不太相信,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的确是祖孙,他和彭炫妹的眼瞳,如(推荐阅读:男女性故事,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此相像。「那么,这张唱片交给你们兄妹了。」林揖辰钻进车里,车子驶离,没入北门街的车声中。「老哥,这张曲盘要怎么办?」老哥沉默不语,逕自把曲盘从留声机上取下,收进封套,放进彭炫妹家传的保险箱里。老哥已经向林揖辰买下这台保险箱,密码也早就正式从「シズコ」改成「ハタノ」──ハタノ,读作Hatano,汉字就是──「波多野」。「Hatano是谁?黎光阳的女人吗?」改密码时,彭炫妹这么问我。她看电视只看音乐台,不知她穿越而来的几个月前,新闻台不断地报导这个日文姓氏。「对,她是我的大嫂,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大嫂。」我没好气地回答。「二次元是什么?」「BJ4啦!」「她也出唱片吗?」彭炫妹又问。「没有出唱片,只出DVD。」老哥的声音将我从彭炫妹的问题迴圈中唤回现实:「我也不知道要拿这曲盘怎么办,总之,我警告妳,不准拿去给江山博,听到没?」而听到江山博这三个字,我才想起,将近一个星期没有他的消息;这不算太罕见,他只要一忙起来,常常得等我主动联繫江山博,去他家当家政妇打扫做饭,才能将他从书堆中唤出。我更惊讶的是,这几天我的心思被林清土老先生、彭炫妹、林揖辰的複杂关係盘据,竟然完全没想起江山博!这,可是前所未见的事!
【第八章】原音,终于重现03 我抱着满肚子的苦恼和疑问,轻轻踏上二楼,想要安慰泪奔回房的彭炫妹,却只听到「Do~Re~Mi~Fa~So~La~Si~Do~~」──她又在练唱,同样一口气唱了三个八度音,来来回回唱了十几遍。「堑城的春天,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她唱起我阿公为她而写的歌曲──她竟然听一次就记住词曲,一开始声音有点哽咽,后来声音越来越放鬆,而且,她融入了现代流行歌的唱法,和曲盘中的唱腔,有不同的味道──一日歌手,一世歌手,彭炫妹仍然坚持这件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我也打开手机里新下载的Audipo,这个APP可以指定播放选定的段落,有助我仔细聆听原曲的编曲细节,让我更容易将歌曲改编为阿卡贝拉人声演唱版本。「这家餐厅,是一九三四年开的!各位观众,跟我们进来看一看吧!听说阿公阿嬷在这里相亲,成功率最高!」晚餐时,我们又用新竹美食劝诱彭炫妹走出房门,三人配着电视吃饭,练唱后的彭炫妹饥肠辘辘,吃完一碗鸭香饭,又吃了一份香鸡排。〈食尚最前线〉节目里,主持人拿着不锈钢的鸡尾酒杯乾杯,并惊呼咖哩饭搭肉鬆的诡异组合。「一粒星!这家餐厅我去过!雷仙谢带我去的,我还带阿土去过!」讲到阿土,彭炫妹有点不开心,老哥淡淡地说,「难得有餐厅从妳的时代存活到我们的时代。既然〈堑城一粒星〉曲盘找到了,我们去这间餐厅庆祝一下。」我赶紧抄下餐厅的名字──波丽路,并随口说到,「要不要找林揖辰一起去?」彭炫妹不以为然,「找他去干麻?」「曲盘也是多亏了他才找到的啊!」我忍不住帮林揖辰说话。老哥也发话:「彭炫妹,你和林揖辰很奇怪欸,妳是昭和的黑猫文明女,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潮男,用妳那个时代的话来讲,就叫文明男、黑狗兄,两个人怎么这么不合?不管啦,我要邀请他一起去,时间就订在明天中午,我来去订位,怕星期六中午容易客满。」趁彭炫妹发表反对意见前,我赶紧传Line讯息给林揖辰。「我哥说要开找到失传唱片的庆功宴,一起来吧。」「何时?去哪里?」「明天中午,台北的波丽路西餐厅。」「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事情要问妳,今晚无论如何,先出来跟我谈一下。」我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什么事?」「彭炫妹的事。」我心里放下一颗大石头,却又有点若有所失,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林揖辰继续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妳一定有隐情吧?」又一颗大石头重重地压下来??晚上十点,我踏出家门,又转身回到家里,走进房间,取出林誌玄老先生的书信,放进包包里。在北门街的迷客夏饮料店骑楼下,有圆桌的椅子已经被人佔走了,我和林揖辰只好并肩坐在椅子上,一人手拿一杯珍珠奶茶,不同的是,他点热的,我点冷的,而且不是去冰少冰,而是全冰。「妳是唱歌的人,要保护好喉咙,十一月底的晚上,天气已经有点冷了,不应该喝这么冰的饮料。」林揖辰提醒我。「我知道,只有今天破例。」因为我需要冰冷的饮料的镇定我的思绪和心情。林揖辰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台大音乐所做的声纹比对报告,我高中同学在那里工作,今天傍晚我录下唱片里的声音后,把档案传给我同学,请他紧急帮忙分析。」我接过报告,报告中有个图表,图A和图B都是蜿蜒如蛇的声波图形,我想到国中理化课本中的专有名词,我永远搞不清楚的波峰、波谷、波形──林揖辰解释,「每个人的声音有独特性,和指纹一样,叫做声纹,现在声纹辨识技术已经很成熟,今年三月,中国腾讯推出类似Line的软体──微信,可以让人透过声音代替密码登入。经过我同学的专业鉴别,我们发现,彭炫妹和〈堑城一粒星〉的梦美,声纹一模一样。」我张大嘴巴,林揖辰继续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彭炫妹是梦美转世投胎?之前不是有个十六岁的泰国女孩,唱歌和邓丽君超像,大家说她是邓丽君转世投胎??不过,我是学理工的,我不相信。」「这个??很可能是比转世投胎更离谱的事情。」我小声嗫嚅。「告诉我,不然我向音乐界公开这张唱片,还要揭露彭炫妹和梦美声音一模一样的事实,到时候会有一堆媒体记者来找妳们,妳们就被迫交代清楚彭炫妹的身份。」我一急,伸出左手抓住他肩膀,「拜託拜託,千万不要!」我忘记手上有一杯珍珠奶茶,半杯奶茶从吸管戳进的破口中倾泻而出,林揖辰的外套没扣釦子,奶茶一股脑地倒在他的白色立领衬衫和针织上衣上,「啊!好冰!」「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掏面纸,揪着他的领子帮他擦拭,他瞪大眼睛涨红了脸,我才发现,我的手在他胸口,脸和他的脸靠得好近,我赶紧退后一步,他抓住我的手腕。「没关係,但妳一定要告诉我实话。」林揖辰定定地看着我。我抽出手,别开视线,「好啦,我说我说,你要做好心理準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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