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我床上翻云覆雨后,我寻到爱情

  楔子

  当我指尖的烟慢慢变短,我的心,便如这忽明忽暗的灰烬,在寂寞中慢慢冷却……

  咖啡厅宽大的落地窗外,人流如织,在这繁华的街市,有多少悲欢离合,存在于这穿梭的人们心里。那是一种深沉的湮没,无法用我的眼睛去看穿,我只知道,我的故事已经演了10年,我心中尚存的一丝侥幸,在昨天晚上,雷电交加的刹那,被劈得支离破碎。

  我早已过了做梦的年龄,那些风花雪月,是我上大学时的幻想,但正是这种不真实的臆想,让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了秦成风,我喜欢他的骄傲帅气和目空一切的眼神。那时,他便成了花,我成了蜜蜂,却不是围绕着他的一群蜜蜂中最出色的一只,但我执著、勤劳,最终他向我伸出了手,让我在一片妒忌的眼光中,虚荣地挺起了胸。

  我们的故事从那一刻开始,恋爱、毕业、工作、结婚,四部曲,就像命运早已做好安排一样,依次出场。

  10年了,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正如我现在的心情。曾经的幸福,已经被岁月磨得只剩下苦涩,比我勺子正在搅动的咖啡更苦,我早已不习惯在咖啡里加糖,总认为那是一种太露痕迹的掩饰。何必呢,苦即是苦,味蕾也熟悉了这种滋味。如果我心中的苦,有勺子可以搅动,那可能会拨拉出血来,点点滴滴地淌下来。一直以来,我都怕着这样的伤痛。

  可是无论我怎样回避,那个场景仍像风一样裹挟着我的全身,甚至我的呼吸,让我无处可逃。

  “红颜,我们离婚吧!”

  闪电在天空中划出震慑的弧线,亮光过后,秋夜惊雷,这不多见,却在那天,同时在我心中响起。

  他早就策划好的,要在今天跟我摊牌,不管我是否看见机场那幕。

  第1节他挽着另外的女人回来了

  他从三亚回来,我没有告诉他我会去接他,我只想给他一个惊喜,因为是他的生日。我们可爱的女儿筝儿亲手做了一张画满希望的贺卡,上面是爸爸、妈妈牵着她的小手,向着那红艳的太阳。4岁的她喜欢画太阳,她说爸爸每天都生活在有太阳的地方。她用稚嫩的笔,画出她的愿望——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常年都有太阳的地方。

  筝儿小小的心灵,过早地承受了我们分居两地的现实。她3岁那年,他就被派驻三亚,逢年过节才回重庆。每次他回来,女儿都像过年一样。我有时非常不解,她跟爸爸聚少离多,却有着如此深挚的依恋。他说那是因为至浓的血缘,就算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断这份牵连。他也深爱着宝贝的女儿,她的天使般的脸庞和雪瓷般的肌肤,都遗传了他的优秀基因。就算在三亚的烈日下,他也不曾被晒黑。

  我开车前往机场,两旁的树黄了叶子,被风卷起,又飘散得不知要落往何处,秋天清冷地扫进我眼里,我竟感到些寒意。

  筝儿兴奋地在车上一直唱歌,她在练习那首英文的HAPPYBIRTHDAY,作为迎接爸爸的礼物。

  机场穿梭的人流,将要起飞或已降落,带着一身的风尘走过这里。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将今天当成人生的记忆,但我清晰地记住了它,10月1日,国庆节,全国人民都欢庆的日子,是他的生日,他曾以此为荣。

  我的眼睛有些疼,却不是灰尘迷离了我的眼。人群中,我的老公1米8的个头,很醒目地在40米外,抓住了我的视线。但我没有叫他,因为我看见了我曾经梦中有过的一幕——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亲密无间。

  那个女人……

  我有些头晕,是她,莫雪菲,10年前我的情敌,5年前再次成为我的肉中刺。

  他再一次欺骗了我,她从未走远。

  我无法抑制将要蔓延出我喉咙的怒火,拉着筝儿愤然离去。

  筝儿矮小的身子被人群挡住,并没有看见爸爸,我也不想让她看见那刺痛我心脏的一幕。

  我只告诉她,飞机晚点了,爸爸可能要很晚才到,我们回家再等吧。

  回去的路,直直地在我眼里,看不到终点,我坚守了10年的感情,此时给了我最响亮的一记耳光,我的脸生痛,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耻辱。

  我头痛欲裂,就像无数的蚊虫在噬咬我的神经,一点一点,如被凌迟。

  满脑子都是他和她的脸,慢慢地扩大,直到从我的脑海里延伸出去,蒙住了我的眼睛,泪水湿湿地沾在我的脸上,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听使唤地颤抖。我的意识开始混沌,高速路上的车,渐渐模糊。

  “啊!”筝儿突然一声尖叫,把我唤醒。

  我的车偏了方向,向护栏冲过去,我如梦初醒般使劲打着方向盘,终于避开了护栏。

  我使劲地摇摇头,让脑子清醒,把秦成风和莫雪菲甩离我的思维,否则我无法把车安全地开回家。

  “妈妈,你怎么啦?”筝儿受了惊吓,又看到了我脸上的泪水。

  “没事,妈妈也被吓到了。”我的筝儿不会理解,她都没有吓哭,作为大人的妈妈却被吓出了泪水。

  我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给了筝儿一个难看的笑容。

  回到家,给筝儿打开电视,让动画片陪着她,我才可以清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的东西。

  秦成风,这个骗子!他到底骗了我多久?

  5年前的那幕,难道又要重演吗?那个伤口我以为已经痊愈了,却在今天,又被他用刀子狠狠地划开。我的心开始点点淌血。

  5年前的那一幕,是我最不愿翻开的记忆。

  那年,我27岁,秦成风也是27岁,我们同年却不同月生。

  我怀孕三个月,幸福地憧憬着做妈妈的喜悦。

  那个秋日的午后,我正在家里看《准妈妈指南》,接到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曾玲的电话。当然她也是他的同学,大学时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她曾亲眼见证我和秦成风的爱情。

  那天,她在电话里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我敏感地猜到,她想要说什么,是跟我有关的。

  “玲玲,你别让我着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么吊着我的胃口,我非急死不可。

  “红颜,哎,我也不知道打这个电话对不对,但作为朋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我看见你老公和莫雪菲在一起。”

  我感到脑袋嗡的一声,手上的书滑落了下来,砸在脚上,我竟丝毫没感觉到痛。

  莫雪菲,当年我追秦成风时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她漂亮、高雅,最主要的是还有一个有钱的爸。

  所以秦成风当时选择了我,让我感激涕零。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比我更美丽的莫雪菲。他略有沉思,说,莫雪菲的眼神太盛气凌人了,他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我相信了他的话。

  “他们在一起很正常呀,都是老同学,也许碰巧遇到,也许有事相求。”我嘴上这样说着,但我的心,为何焦灼不安呢?

  “我看见秦成风的手搂着她的腰。”曾玲说出了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在哪里?”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希尔顿酒店。”

  她的话刺痛了我,多么高档的一家酒店,却因为混杂着我丈夫和莫雪菲的事,变得如此暧昧。

  我像离弦之箭一般,飞速赶到希尔顿酒店。我要亲眼看看,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丈夫,到底有着怎样的不堪。

  酒店大堂,曾玲正在沙发上等我,她是今天到酒店来见一个客户,无意中看到了他们。

  “在哪里?”我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1206房,我看见他们进去了。”

  恍然之中,我按错了电梯,按到了11楼,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慌乱过。

  曾玲重新按下12楼,电梯门打开,我的脚步却如铅沉重,每迈开一步,都那么吃力。

  1206,我要面对的,是我丈夫的出轨。

  敲门,没有应答,那扇门像冰一样的冷,我叩在它上面的手仿佛冻结。

  我毫无节奏地继续敲着,闷响,沉重。

  “谁呀?”终于,传来他的声音。那个在我身边存在了5年的声音,此刻却像来自天边,让我感到陌生。

  门缓缓打开,秦成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那双惊惶的眸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此时的他,没有穿西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是上周他生日的时候我送他的。但此刻,这件洁白的衬衫,却因为慌乱扣错了扣子。

  “成风,是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像风一样,灌进我的耳朵,撞得我耳膜发疼。

  “告诉她,我是谁。”我的眼光,凌厉地盯着我的丈夫,一字一句地说道。

  “红颜,你听我解释,我……”

  他要解释?真是可笑,他总不会告诉我,跟莫雪菲在酒店的房间里谈心吧?

  我进了房间,莫雪菲正将洁白的被子半拉到胸前,我仍然能看到她雪白的、未遮住的乳沟。

  我不是泼妇,也没有发疯的魄力,我把我的心凝固成冰,因为我不愿意那破碎的冰渣硌得我满身是血,让我在莫雪菲面前尊严尽失。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还有那张尚带着他们体温的床,如果可以,我想用我的眼光杀死他们。

  我感到头痛欲裂。床上,他们是怎样交织在一起的,他会喜欢她的呻吟吗?他说每次我呻吟的时候,他都特别兴奋。在这张床上,他也兴奋吗?

  莫雪菲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多在这里站一秒,都是煎熬。

  我转身离去,秦成风追过来抱着我。我撇开他的手,他的手心还有那个女人的温度,贴在我身上,像一把刀,割得我发痛。

  “红颜,对不起,对不起,看在孩子的分上,我求你原谅我。”他苦苦地向我哀求。

  孩子?他居然还好意思提到孩子,没有孩子了,在我看到那丑陋的一幕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

  “走吧。”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想尽快地逃离这里。

  我没有让曾玲陪我回家,因为我心乱如麻,只想静静地自己待着。

  钥匙从提包里拿出来,又掉到地上,我的手不听使唤。

  早上他走的时候,还吻着我的额头,柔情蜜语,转过身,他就与莫雪菲纠缠在床上。这个男人,从恋爱到结婚,5年,我竟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真是可悲。

  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涌而出。

  熟悉的家,在我眼里显得如此陌生,床头那挂着甜蜜笑容的两个人,是我和他吗?

  我颓然坐在我的古筝前,却无心弹奏。

  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还和她上床?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的心就剧烈地抽痛。

  秦成风回来了,衬衫的扣子归了原位,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老婆。”他站在了我的面前,叫着他每天对我的称呼。

  我没有理会,而是重重地拨了一下古筝,因为我不想让空气在这种气氛下凝结成块。

  “老婆,停一下好吗?”他加大了语调。

  我幡然停止,想听听他到底要做出何样的解释。

  “老婆,我错了,就这一次,你原谅我,好吗?”他蹲下身子,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她请我吃饭,说要找我帮忙,喝了一点酒,我就……老婆,我知道我错了,我没有把握住自己,我求你,这次原谅我吧。”

  “老婆,人这辈子难道就不犯一点错呢?总不能一个错,就把我全盘否定了吧?你也想想我对你的好嘛。”他居然这么说。

  “有些错可以原谅,可是有些错,是无法原谅的,比如你这种。这是对婚姻的背叛,你的心都出轨了,我留着你这人,也没什么意思。离吧,我无法原谅你对我的欺骗。”说出这话,我心如刀割,我的婚姻太短了,仅仅才两年啊。

  “老婆,别这样,我真的改,真的会改的,我不会再去见莫雪菲了,你要不信,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他当真拿起电话按起了数字。

  我没有阻止,只是冷眼看着,他拨电话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他稍微犹豫,还是摁下了发送,并且按成免提,让我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成风吗?那边怎么样,解决没有?”莫雪菲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却不动人。

  “雪菲,对不起,我不能离开红颜,也不能抛弃我们的婚姻,所以,请原谅,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说话的时候,喉咙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成风,你不能这样对我……”莫雪菲似乎哭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

  他没有出声,摁断了电话,用表白心迹的眼光看着我。

  秦成风有着卓越的口才,这也是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的重要原因,他最终说服我相信了他。

  我原谅了他,也因为我腹中那个胎儿不能一出生就没有了爸。

  后来他对我说,莫雪菲去了日本;再后来,他又说,她在日本结婚了,嫁了个华侨;最后,没有再说了,她也从我们的生活里,慢慢消失。

  那以后,秦成风在家里一直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我们一起迎接女儿的到来,但我的心里,会偶尔泛起涟漪。他的心真的如他的眼睛一样真诚吗?那段出轨,始终是我心里无法磨灭的阴影,会在梦里把我扰醒。我经常会梦到莫雪菲那雪白的身子和秦成风压在她身上的样子。

  醒来后,看着枕边熟睡的秦成风,我才知道,那是一场梦。

  可是,这场梦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他们在机场亲昵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他们是什么时候又纠缠到一起的?是旧情复燃,还是秦成风根本就一直在骗我?

  我不敢想下去,这么多年的全职主妇生活,让我在安逸中忽略了危险。

  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取红颜这个有些惓恻的名字。

  他说我出生那天,杏花飞满天,产房外的庭院,洒落了一地的粉雪,春色浓似酒。我在飘香的春意中来到这个世界,绽放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笑颜。他是个诗人,就给我取了这个他认为很有诗意的名字。从那以后,我就叫陆红颜。

  我长大了,知道了“红颜多薄命”“红颜祸水”这些时,强烈要求改名字,可母亲不同意,因为父亲在我11岁那年因病去逝,这个名字是他留给我的,不能改变。

  我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秦成风在女孩的包围中,最终选择我,也是因为我这个名字与众不同,他才会在万花丛中,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没有惊艳的美丽,但我有着温柔的眼神和修长的十指,我会弹悦耳的古筝,写漂亮的文章。他们都叫我才女,所以他最终牵了我的手。

  秦成风那一段出轨回归以后,一直相安无事,后来,我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儿,我们叫她筝儿。

  筝儿一岁时,我失去了工作。那是一家卫生局下属的血液制品公司,在当时算是新兴行业。血液制品非常紧俏,供不应求,所以刚参加工作的我,就有了不错的收入,甚至比在机关当公务员的秦成风还高。可就在筝儿一岁时,我的单位因为被人检举非法采血,被卫生部彻查,最后走向败落,以破产收场。

  秦成风让我留在家里,他说筝儿太小需要人照顾,现在保姆带也不放心,他有固定的收入,,也能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我们曾经请过保姆,可是没有一个能合我们的意,筝儿生下来就很瘦弱,经常生病,6个月的时候就因为急性肺炎在儿童医院住了一周,肺炎还没好,又查出病毒性心肌炎,当时我和秦成风都快崩溃了。

  后来经人介绍,我们找了一家知名的中医诊所,靠着一服服中药,治好了筝儿的病。

  可是筝儿体质不好,一到换季就要生病,这让我们非常头疼。鉴于这种情况,我听了秦成风的意见,留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我想等女儿三岁以后,抵抗力增强了,不再经常生病了,我就出去找工作。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那三年间,发生了很多变化。秦成风离开机关,放弃了公务员的饭碗,去了一家知名的地产公司。凭着他的能力和努力,很快他就被提为副总,我们也从南坪那套经济适用房,搬到了北部新区的富人区,住上了我梦寐以求的花园洋房,还是底跃。公司还给他配了奔驰,他就给我买了现代索纳塔,白色的,我喜欢那样的纯洁。

  我们的生活因为他的升迁,有了质的改变。

  把筝儿送到幼儿园后,我也彻底解脱了,我想要找回我自己的人生。

  我出去找过工作,可是面试人员看了我填的履历表,居然问我,你老公是公司的副总呀,我们这里很辛苦的,你可能干不下来。

  后来我不在履历表上填他的职业了,我也成功应聘到一家私人企业当人事主管,这是我的老本行。挺可惜的,我喜欢写作,喜欢弹琴,最后却用我那文采洋溢的笔,写那些古板的公文。

  我那少得可怜的薪水,还不及秦成风每个月上缴的个人所得税,我也不习惯老板的呵斥,工作没坚持多久就辞职了,又回到家里。也许是我在家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我已经不适应外面的世界了。

  以前有女儿在家里,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每天翻着营养菜谱,挖空心思地为她做好吃的。筝儿太瘦,能让她长出藕节般的小手臂,是我和秦成风的梦想。我把所有的爱倾注在她身上。筝儿上幼儿园后,我的生活一下子空落了,每天早上把她送到学校后,我就无所适从,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没有目的没有想象。

  秦成风很忙,忙得我经常都看不到他回家。我只有早上醒来时,才发现他的存在,因为他半夜两三点回来时,我早已入睡。

  有一天晚上,他回来对我说,他们公司要到三亚开发地产项目,他要过去做总经理。

  两地分居是我不曾想象的,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和筝儿两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非得你去吗?”我试探着问。

  “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在那边能成功,对我的事业,是很有帮助的。”他搂着我的腰说。

  我不语,我们现在富足的生活,需要他的高薪来维持。

  所以,我只能同意他去。

  但我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三亚,会怎样?孤单的男人,寂寞的心灵,还有他足以让很多女人动心的魅力。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劝慰我说那是一个新公司,什么都要他亲力亲为,不知道得多忙呢。

  隐含的意思就是,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做那些事情?

  我将信将疑。

  送他上飞机的那天,筝儿哭得死去活来,“爸爸,爸爸”地大声叫着,让秦成风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抱着他亲爱的女儿,亲了又亲,“筝儿,爸爸很快就回来,筝儿要乖,听妈妈的话,爸爸回来的时候,给筝儿买个很大很大的洋娃娃。”

  筝儿的小脸蛋上挂着泪水,说:“爸爸,我要芭比娃娃。”

  “好的,好的,爸爸给筝儿买芭比娃娃。”

  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哄,脸上马上有了笑意,可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呢。

  秦成风走了,我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日子。

  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我和筝儿两个人,我不用每天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不用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然后孤独地睡着。我的心也像这房子一样,寂寂的。

  他的确很忙,忙得打电话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很空虚,用美容、健身、购物、看电视、上网打发时间。只有晚上和周末,筝儿在家的时候,我才忙碌着。筝儿的欢乐,让家里多了些生气。

  我从电视上的美食节目,学会了烘焙。

  有一次我给曾玲送我做的蛋糕,她对我说,她老公的一个朋友,常驻北京,也是因为长年两地分居,男的在那边找了情人。这件事情他们都知道,都瞒着他老婆。她们有时在一起打麻将,他老婆还夸他又寄钱回来了,还天天给她打电话,肉麻得不得了。

  她们几个都不好说,天下人都知道她老公早已出轨,就她还蒙在鼓里呢!

  曾玲的话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秦成风是有前科的,现在又没了约束,天涯海角,多浪漫的地儿,搞不好又生出一场风花雪月来。

  我打了个激灵,这何尝不是我担心的?

  他在家的时候,还能天天回家,倘若有问题,我总能看出点端倪,可现在天高皇帝远的,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管住自己?

  我经常会在晚上11点多钟给他打电话,讲电话时,我会把电视调成静音,去追察电话那头的蛛丝马迹。每次我都会紧张地聆听,企图捕捉到哪怕一个微弱的呼吸。可是,我并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他也知道我的用意,所以在接听我电话的时候,把所有声音都关成静音?

  他接我的电话,也从最初的兴奋,慢慢蜕变成应付,有时甚至会不耐烦,这我是能听出来的。

  我很敏感,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只有跟筝儿通话时,他的语气还是愉悦的,充满了慈爱,甚至会用儿童的声音跟她对白。

  我那时甚至羡慕筝儿,能让他的声音变得这么温柔。

  桌上放着我和筝儿为他做的蛋糕,上面还有筝儿用红色的奶油画的太阳。她说放假了要去三亚,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海边晒太阳。她的小脸因为这个梦想而激动得微红。

  我没有告诉她我在机场看到的一切,只说爸爸会晚点回来。她终于没等到他,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可爱的脸上,还挂着口水。

  我把她抱进卧室,她微微睁了一下眼,问我,爸爸还没回来吗?

  我轻轻地对她说,还没有,筝儿快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爸爸了。

  她倦怠地合上美丽的眼睛,可能心里还在做着那个在三亚晒太阳的梦吧。

  我看看时间,10点半了,离秦成风下飞机已经过去7个小时。

  这7个小时,他们在一起吗?去了哪里?希尔顿还是其他的五星级酒店?

  一想到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我就恶心得想吐。

  不知道过了多久,钥匙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再次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12点了,他终于回来了。他不会告诉是飞机晚点了吧?想着他接下来的谎言,我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红颜,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是刚才做爱太辛苦了吧?我气血上冲,竟没有注意到,他用的是红颜而不是老婆。

  “我去接你,看到你们了。”我实在憋不住了,单刀直入地进入了话题,我不想听他编谎话来骗我,他也累,我听着也难受。

  他竟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惶恐,他神态镇定得仿佛在听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而这件事,对我却是天大的事。

  “红颜,我们离婚吧!”

  闪电在天空中划出震慑的弧线,亮光过后,秋夜惊雷,这并不多见,却在同时,在我心中响起。

  他早就策划好的,要在今天跟我摊牌,不管我是否看见机场那幕。

  “是因为她吗?”我的身子因为战栗,而略为晃荡。

  “是。”干脆明了的回答,却是这般绝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齿尖开始哆嗦。

  他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激怒了我,我彻底爆发了。

  “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5年前因为她,我要离婚,你死乞白赖地不离,现在又因为她,你说要跟我离婚,你把我当什么呀,放在掌心的玩偶?喜欢就拿来玩,不喜欢就扔一边?你是男人吗,当年我那么求着你离婚,放我一条生路啊,我那时年轻、漂亮,没准找个巴菲特这样的人物,我享福去了,现在我30多岁了,你拖了我这么多年,轻飘飘的一句离婚,就要把我给扔了!我是衣服吗?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我气极了,全然不顾我的颜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陈他的无情。

  “红颜,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希望大家都能理智点,好聚好散吧。”他那张英俊的脸,此时在我的眼前,显得那么丑陋。

  “我陆红颜没有这么贱,男人都不爱我了,我还赖着干吗,我成全你,你去找你的幸福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把筝儿留给我。”这是我最后的尊严,我宁愿玉碎也不做那种死拖着变心男人的怨妇。我颤抖着声音说出那些维持我自尊的话,我的心却在滴血,这次他不是在伤我,而是直接用刀在谋杀我。

  “不,我要筝儿,家里的房子,存款都给你,我只要筝儿。”现在他心里爱的唯有筝儿而已。

  而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得逞,他抛弃了我,我也要让他永远失去他最宝贝的筝儿。

  “以你现在的状况,你有能力抚养筝儿吗?”

  他说到了我的痛处,离开他,我将没有了每月两万的生活费。

  “我不管,我去找工作,我会养活自己和筝儿的,这不用你操心。”我说着硬话,但心里并不确定我是否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有理想的收入来维持我和筝儿的生活。

  “红颜,你现在在气头上,好好想想吧,为了筝儿的将来,我希望你能理智地对待这个问题,而不是意气用事。”

  我真想把桌子上那个蛋糕给他掷过去,让那白腻的奶油沾满他昂贵的Burberry风衣。但我忍住了,我是淑女不是泼妇,就算离婚,我也不能让他瞧不起。

  晚上,他去了客房,我睡在我们那张宽大的床上。那张床,花了一万五,当时买的时候我嫌贵,他说睡觉也得有品质才行,好床睡着的感觉都不一样。

  可我睡在那张床上,做了很多的恶梦,梦醒后我再也无法入眠。

  泪水浸湿了枕头,我的眼睛像拧不紧的自来水龙头,泪水无休止地往下淌着,仿佛要流尽我此生的泪,汇成汪洋大海把自己淹没。

  我几次冲动地赤着脚走到他睡的客房,门紧紧闭着,我甚至去厨房拿起了刀,又颓然放下,为了这样的男人付出我的生命,不值得。

  他是这样的无情,甚至不曾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决绝地要离我而去。他不会再考虑我的境地——一个与社会脱节的全职太太,要怎样面对未来的生活?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跟我离婚。

  而我,无力挽回。

  第5节放手,为了仅剩的尊严

  第二天,我独自坐在星巴克。一切就像一场梦,可是梦不会让人这么痛的,我确信那是真的——秦成风决然地要跟我离婚。

  一阵悠扬的古筝乐把我从沉思是惊醒,那是我的电话铃声。

  “红颜,在哪儿呢,我们公司新出了一个险种,我觉得特适合你,我过来给你讲讲?”曾玲打来的,她是做保险的。我已经在她那里买了N种保险了,也算是对她的友情支持

  吧。

  “我在星巴克,你过来吧。”我的声音竟有些哽塞。在这种时刻听到朋友的声音,多少让我有了点安慰。

  “好,我马上到。”她没有听出我的异样,可能心里正在想着那个保险合同吧。

  她来得很快,就像从对面的茂业百货下来一样。

  曾玲长得不算漂亮,但气质还不错,最关键的是,她有一张很会说的嘴。秦成风都自叹不如,说她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她的嘴唇很薄,都说嘴薄的人会说话。

  她穿着很得体的套装,化着一丝不苟的妆,短发卷曲自然,拎着一个棕色的大手袋,这是做保险的人惯常的打扮。手袋里装满了化妆品和保险合同,以便随时在遇到有意向的人时,拿出合同,发挥她极强的演讲能力,目的只有一个,说服人家买她的保险。

  她很优雅地坐了下来,不待我开口,就打开手袋,拿出厚厚的保险合同放在桌上。

  “喝点什么?”我问她。

  “摩卡。”这是她惯常点的品种。

  “红颜,我觉得我们公司新出的这个险种,简直就是像为你家设计的。我们的目标人群,就是你们这种高收入、孩子幼小的家庭。买了这个保险,你家秦成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屁股还没坐热,就翻起了她的嘴,非常专业地进入了正题。

  “不是我家秦成风,马上就变她家的了。”我啜了一口早已冷却的咖啡,眼泪也掉了进去。

  她这才注意到我红肿的眼睛和满脸的愁容。

  “怎么啦,吵架了?”她关上保险合同,把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

  “我们要离婚了。”我这是干吗呢,为什么眼泪一直不听话地往下流?

  “出什么事了?”

  我把昨天的一幕讲给她听。

  曾玲听后,气得一巴掌拍在她的合同上,“这个秦成风真是死性不改,怎么又跟莫雪菲沾上了?那莫雪菲不是嫁到日本去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地缠着他呀?”

  “你知道吗?最可悲的是,昨天晚上我还没有质问他,他就主动跟我说分手。玲玲,我十年的婚姻呀,让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给击得粉碎了。”我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我点了一支烟,在烟雾袅袅中,向曾玲讲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你打算就这样放手,便宜那对狗男女?”她为我不平。

  “不然还能怎样?男人的心走了,留住人又有什么意思?算了,这么多年了,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现在还算好的,总比到我40多岁人老珠黄的时候分手要强吧,他要再拖上我10年,我真得跳河了。”我吹着吐出的烟雾。

  “你可真够想得通的,要换作我,非不离,拖也把他拖死,他总不敢去重婚吧?要真重婚了倒好,他这种人就该去尝尝监狱的滋味。可惜没有道德法庭,不然把他们这类人全弄去判个刑什么的,让全天下的女人都解恨。”曾玲狠狠地喝了一口咖啡,仿佛那咖啡就代表天下所有的负心男人。

  “我想不通又能怎样?还能挽回他的心,我这人就是,没有爱,宁可不要。再说了,我还得要自尊吧,我就是要满不在乎的;我气死了,还不笑死他们了。我得好好活着,还要活出个样来,活给他秦成风看,没有他,陆红颜活得更好!”就算当着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愿让她看到我的脆弱,昨晚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把我折磨得一宿未眠。

  没有了男人,我唯一仅有的就是我的自尊。就像我那清高了一辈子的父亲,哪怕穷得只剩下自尊,也没有被生活压低了头。

  只不过我昨晚上曾想,为什么父亲要给我起这么个难受的名字呢,真的红颜多薄命吗?

  不,我还没有死呢,不能这么早就说我薄命。没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要是时来运转,说不定能碰上个白马王子。

  当然以我现在这样的年龄,遇上白马王子的概率微乎其微,这也不过是我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第三章 为未来,艰难地寻找出路

  女人间的战争,10年前,她输了,10年后,我败了,败在32岁这个尴尬的年纪,我不得不为未来,艰难地寻找出路。

  我很干脆地同意离婚,出乎秦成风的意料。他准备了很多说服我的语言,可是用不着了。陆红颜是个骄傲的女人,绝不会求着他黏着他,哪怕夜夜无眠、眼泪流干,也不会在他面前流露一丝脆弱。

  在孩子的抚养问题上,我们有过激烈的争执,都不愿意放弃筝儿的抚养权。

  就算吃糠咽菜,我也要我的女儿跟我在一起。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绝不把她留给秦成风和那个破坏我家庭的莫雪菲。

  可能是来自莫雪菲那边的压力,秦成风最终放弃了。

  我们的离婚很简单。房子、车子、存款的一半归我,他拿着存款的另一半,离开这个家。

  我们并没有告诉筝儿离婚的事,不想在她小小的心灵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道阴影。但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能瞒多久,过一天算一天吧。

  秦成风像往常出差一样离开家,筝儿拉着他的手说:“爸爸,我跟妈妈说了,我放了假就跟妈妈一起到三亚去,我要去海边游泳,爸爸要教我哦。”

  天真的语言让秦成风泪眼蒙眬。

  “爸爸,你怎么哭了?”她用柔软的小手拭着他的泪水。

  “爸爸没哭,是刚才有沙子进了眼睛。”

  他的心那时也很痛吧!我冷冷地瞅着他。他是个罪人,抛弃我们的罪人,可是女儿不知道,还要为他拭去泪水。

  是筝儿可爱的笑脸触动了他吧!

  可怜的筝儿,你爸爸不要你这个女儿了,他去跟另外一个女人组建新的家庭,或许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可怜的筝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筝儿灿烂的笑容,与我们的悲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知道,她的爸爸这次踏出这个家门,不是出差,而是永远地离去。

  “筝儿好乖,爸爸会想你的,天天都想你。”秦成风吻着她的小手。

  “我也会每天想爸爸的。”她的声音如银铃般好听,却清脆地撞击着我和秦成风已经离别的心。

  他走了。那个瞬间,我似乎看出他还有一丝的依恋。他依恋的也只有筝儿了,如果他还依恋我,就不会离婚。

  “妈妈,我舍不得爸爸呀。”筝儿忽然放声大哭,已经走远的秦成风听到了女儿的哭声,他顿住了脚,回过头。我已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是懊悔还是不舍?他最心肝的筝儿,将因他的绝情,童年蒙灰。

  短短的半个月,我的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那200多平方米的花园洋房,没有了男人,从此只有孤儿寡母。

  离婚分得的50万元存款,让我暂时无衣食之忧。但我不能坐吃山空呀,我得为筝儿的将来考虑。她现在上的贵族幼儿园一个月得1800元的费用,还要学钢琴,学舞蹈,这些培训项目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支出,以前有秦成风每月2万多的生活费,这些都不足挂齿。现在我没了收入,要精打细算,钢琴就不学了,每个课时50元,一周6个课时,就省300元,一个月就是1200元。女孩子家有一个艺术特长就够了,我可以教她古筝,她也挺喜欢的。舞蹈不能省,那是形体练习,很重要,那些学了舞蹈的女孩子,气质就是不一样。

  算算一个月还有什么必须的支出费用,看有没有能省下的。物管费是省不下来的,少一分钱都要收滞纳金。这个高档小区的物业费可真贵,一平米2块2,一个月就要500多。还有水电费、燃气费、电话费都得按时交,停车的月租费要360元;汽车油费和我的养老保险,一个月是400多,医疗保险100多……想想现在唯一能省下的就是自己的美容、健身费,可那都是交了钱的。美容一年1万,健身一年3000多,年初就交了,明年就不办这么贵的了,小区附近有一家小型的美容院,听说一年才3000多,将就吧。这脸是洗惯了的,停下来真保不准变黄花菜了。现在的我吧,看着还有几分姿色,也算是保养得好。曾玲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只有25岁呢,哪里像4岁小女孩的妈妈?

  在这场婚姻里,我唯一没输的大概就是我的容貌了。我用秦成风的钱,把这张脸保养得非常好,皮肤细腻透着光泽,眼角少有纹路,只有在纵情大笑时才能出现皱纹。我称那是笑纹。

  因为坚持健身、练瑜珈,我的身材也保持得相当好。1米65的个子,腰肢纤细,胸部没有因为哺乳而下垂,因为每次做脸的时候,美容师都会用精油按摩我的乳房。

  曾玲说,秦成风真是瞎了眼,莫雪菲看起来比我还显老,他居然会抛弃我去找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是离过婚的。

  这一点也是让我很不服气的,他要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我倒也认输了,偏偏是莫雪菲。我承认,当年在大学里,她是非常的美丽,但岁月留在她脸上的痕迹明显比我多。那次我在机场看到她时,也是这样的评价。

  是日本的那场婚姻耗磨了她的美丽吗?我不得而知。败在她的手下,我的确很不甘心。

  可事实摆在那里,我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将如何面对我未来的生活和每个月都将产生的账单?

  我那张信用卡是秦成风帮我办的,我没有工作,是办不了信用卡的,真是可悲。现在他走了,那张只管刷不管还账的卡,已离我远去了。

  唯一让我有安全感的就是这幢房子了,现在少说也值将近200万吧,我要实在穷困潦倒,把它卖了,换一套小房子住,还有那50万元的存款,一个月固定的支出,算紧点5000元,那也够我们两母女用几年的。再说了,离婚的时候,他答应每个月给筝儿2000元的抚养费,他这个人应该还是会信守承诺的,筝儿是他的心头肉,他总不至于苛扣这2000元吧?和他的收入比起来,那点钱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样想想,我又宽了些心,就算我暂时找不到工作,也不会生活得太惨的。

  我带着筝儿回我妈家。我妈到现在还住在90年代分的那套小房子里,我很早就让她搬到我那边去住,她不肯,嫌我那边太清静,没有街坊邻居,不热闹,只是偶尔我不方便的时候,她才会过来帮我照看一下筝儿。

  老年人就是这样,老了就怕冷清,我那高档小区对她来说,确实不够热闹。她在这边过得很自在,早上起来就去跳坝坝舞,一群老年人开心着呢,中午吃了饭就去打麻将,还经常约老姐妹一起去郊游,生活挺惬意的。

  昨天我打电话告诉她我离婚了,她半天没有说话。后来说让我带筝儿过来,估计是要教育我了。

  “妈,今天做什么呢,我在楼下都闻到香味了。”我的心情并没有我表露出来的那么好,我已经好久没有胃口吃饭了,这阵子我消瘦得厉害。

  要说不痛是假的。我潇洒地放手,也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无可挽回的婚姻,留下最后一点不至于惨不忍睹的记忆。10年的感情是早已深入骨髓的亲情,如今却换血般一点点剥离,那种痛,经常让我在无眠的夜晚想到死。死了就干净了,没有痛,没有苦,也让秦成风痛悔终身。

  趁筝儿在客厅看电视的当儿,我妈把我叫到了里屋,说:“你爸怎么就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呢?他还说红颜是代表红润的脸,说你生下来就杏花飘雨脸色红润,所以非得叫红颜,他这是做的哪门子诗哟,他要知道他女儿真应了那红颜的不幸,我看他在地下还能不能安心?”

  “你别迷信了,这跟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呀!”我这么说,是不想对去世的爸爸有不敬。

  “当初我要同意你改名就好了。”她在为我当年的事情懊恼。

  说来也是,当初要是我改名了,秦成风也许就不会从那群蜜蜂里逮到我。我的人生,也许真的就不一样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嘛,这世界上离婚的人多了,多我陆红颜一个,也激不起波澜,再说了,秦成风现在提出来,是对我负责任,他要等我老了再跟我离婚,我真就永无翻身之日了。现在还好,我又不老,说不定将来找个比他更好的气死他。”我在妈面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免得她操心。

  “别人都说,男人30、40岁离婚就找20多岁的,女人30岁离婚,就得往老了找,这是命啊。”

  我妈不知道打哪听的这些理论。离婚男人是越找越年轻,离婚女人通常只能找比自己大很多的,这的确是人们心中的法则。有几个年轻的未婚男人愿意找离婚的女人呀?除非你美若天仙,要不就是一大富婆,那些男的贴着脸的要靠上来。

  “你女儿没有这么差劲吧,再说了,我有车有房,还是豪宅呢,你看我哪天给你找个年轻的小白脸,比他秦成风年轻,比他帅。”

  我妈被我的话逗乐了,她倒不是真的希望我找一个年轻男人,只希望我下次眼光看准点,别又找个像秦成风这样不搭调的。他不搭调倒好,不能10年后才不搭调吧?我可没几个10年可以耗费了。说白了,就我陆红颜32岁的年龄,也就一个10年禁得起浪费,全耗在他秦成风手上了。

  我妈只做了筝儿喜欢的菜,我一直喜欢的泡椒腰花,她已经很久没做给我吃了。在她心里,永远是筝儿第一,我第二。

  我喜欢她做的泡椒腰花,那是我们家的老坛泡出来的七星椒,正宗的酸辣,连秦成风也很是喜欢。他第一次上门,吃到我妈做的泡椒腰花,那叫一个惊艳,说从未吃过如此的美味。那天他把腰花吃了个精光,最后连泡椒也不放过。

  我也做过泡菜,但没有我妈泡的纯正。最近的一次,大概半年前吧,秦成风从三亚回来,就直奔我妈家,狠狠地吃了个够,走的时候还带了一瓶。

  从现在起,他这辈子也别想再吃我妈做的泡椒了。

  离婚后,我的首要任务是找工作。现在不顾高薪不高薪,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我才能有安全感。

  5年了,我跟社会已经严重脱节了,我那张本科文凭也早已不吃香。现在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招聘上明确地写着——30岁以下。

  尴尬的32岁,让我有时候恨不得上派出所去把它给改了。以我现在的模样,写个27岁,估计也没人会怀疑吧?

  曾玲找过我几次,让我去她们那儿做保险经纪。刚开始我也动过心,做保险时间自由,我能照顾到家。可转念一想,连像曾玲这种巧嘴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才挣3000多块钱,还得看人家脸色,什么委屈都得视若不见。我可做不到,我养尊处优惯了,能受得了那份气吗?再说了,我这张嘴可翻不出花来。

  还是算了,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吧,大企业就别抱希望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专业是中文系,也就适合干干文秘之类的工作,可我这年龄,干文秘又不合适,那端茶倒水的打杂活儿,老板也不好使唤呀。

  以前我在单位做人事,现在人家早就升级成人力资源了。可我的脑子还没升级啊,适应不了。

  我该去应聘什么呢?一时间我还真没了方向。

  自己创业?手上是有点钱,可那是我和筝儿几年的生活费,我又没有创业经验,搞不好血本无归,那我们得去喝西北风了。我不敢冒险。

  还是曾玲脑子灵活,她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开个网店。现在淘宝上做生意的风生水起,做的好的,一个月可以赚几万呢。

  我想也对呀,先开个网店,少投点资金,在家里操作,时间也自由,没准真能做出点名堂来。

  找到了人生目标,我激动呀,仿佛眼前、脚下,就是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在不远处堆满了人民币——我曾经不屑一顾的粪土。

  晚上上床睡觉前,筝儿忽然想到爸爸好久都没给她打电话了。她说想爸爸了。

  我没有权力干涉女儿对他的思念,毕竟他们有着不能磨灭的血缘。

  筝儿早就能记住他的电话号码了,她拨了他的手机,我依稀能听到《菊花台》的音乐,那是他设定的彩铃。

  “阿姨,我找我爸爸。”她说。

  这么说秦成风的电话是个女人接的,应该就是莫雪菲吧。我的心竟又揪一般的疼,我是怎么啦,离婚了怎么还有这种感觉?

  “爸爸。”筝儿终于欢欣雀跃地叫了一声,看来秦成风接电话了。

  “爸爸,我好想你哦,刚才那个阿姨是谁呀?”小小的筝儿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秦成风该编出怎样的谎话来骗她,是朋友,或者同事?

  “爸爸有没有想筝儿呀?”估计是把她骗过去了。

  “你骗人,你都没有给我打电话。”筝儿嘟起了小嘴,一脸的不满。

  “真的呀,爸爸,你太好了,筝儿好喜欢你哦。”不知道他又给她许了什么愿,让她眼睛笑得弯弯的。

  “筝儿,别说了,这么晚了该上床睡觉了,不然明天又该起不来了。”看见他们父女俩说得这么开心,我的嗓子眼都堵得慌,装什么慈父呀,真要爱她就不会离开她。虽然知道他要离开的并不是筝儿而是我,但我就是不愿意看到他与女儿这样的天伦之乐。

  “爸爸,妈妈让我睡觉了,再见了。”筝儿觉察出到了我的不悦,听话地挂断了电话。

  我猜电话那边的秦成风肯定阴郁着一张脸,怨我打断了他们父女的聊天吧。我就是要这种效果,他越是生气,我的心里才能越平衡。谁让你抛弃我们的?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我还发狠地想,如果他从三亚回来,我绝不让他见筝儿。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对他的报复。

  筝儿乖乖地上了床。临睡前她要我给她讲小红帽的故事,说以前爸爸讲过,讲得很好听。

  我翻过秦成风曾经翻过的《睡前故事365天》,指尖触到他的指纹,我竟生出些怅然。

  我照着书念小红帽,语调平淡,就像读课本一样。

  “妈妈讲得不好,爸爸讲得才好听呢。”她嘟囔着。

  又提起他!想到他绝情离去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下把书扔在了地上,那声音足以让空气碎裂。

  “爸爸,爸爸,你那么喜欢他,你找他去呀。”我情绪失控,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

  筝儿被吓坏了,她从未看到我如此的生气。她惶然失措,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女儿的哭声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抱着她,把她柔软的头发贴在我的脸上。她的小脑袋因伤心而不停地抽搐着……

  “筝儿不哭了,妈妈不好,不该发脾气。”

  “是筝儿不好,妈妈讲得好,跟爸爸讲得一样好。”她脸上挂着泪珠,倒安慰起我来了。

  她哪里知道我心中的苦楚,绝不是因为她说我讲得不好而发的火。

  “筝儿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吻着她的泪水。

  “嗯,那我睡了。”她听话地闭上眼睛,胸口因为刚才的哭泣还起伏不平。

  我可怜的孩子,你不知道,你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今后的日子你要跟妈妈一起过,可能会很辛苦,但妈妈会用全部的爱来呵护你,就算受再大的罪也要把你抚养长大。

  那天晚上,我睡在筝儿房间,睡得特别踏实,是我离婚以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4节我要开始创业了

  我把曾玲约了出来,商量在网上开店的事。她见多识广,我需要她的帮助和建议。

  我约她在金翠河见面,那是一家港式茶餐厅,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挺别致的。她喜欢吃那里的鲜虾云吞面,非常地道的港式小吃。

  作为保险人,守时是优良传统。在约定的时间,她一秒不差准时到来。

  “红颜,没事吧?”虽然餐厅光线不亮,但她还是注意到了我的脸色不太好。

  是的,哪个被抛弃的离婚女人脸色会好呢?我并不是个洒脱的女人,也许我能说出洒脱的话,但感情的纠葛让我非常受伤,并且非短时间能够痊愈。

  “还好吧。”我用粉红色的吸管搅拌着冻咖啡。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没有多少人会喝这么冻的饮料,可我需要这种极度的冰冷——跟我的心一样的温度,才不会发生可怜的融化。我要求服务员单独给我多加了冰块,她的眼里充满了诧异,外面秋雨绵绵,这样冰冷的刺激不觉得太冷了吗?

  而我,需要这样的冷。

  “红颜,干吗放这么多冰块?胃会受不了的!”曾玲怜惜地看着我。

  爱情只是美丽的海市蜃楼,没有根基随时会消失,而友情却是可以长久的,现在对我来说,爱情已经远去,而友情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对了,我有一个客户也是在淘宝开店的,她在网上卖包,生意还可以,一个月少说也能赚1000多,多的时候能赚4000多。”她进入了我们今天的主题。

  这点钱放在以前,我是不屑一顾的,可是现在,我很在乎。

  卡上的钱没有多少利息,却每天都在急剧地减少。每个月有固定支出,还有信报箱里的账单,随时都在提醒我,我必须有收入,否则迟早有一天,那些钱都会消失殆尽。

  “那客户说,她在淘宝上也就算很普通的一个,人家做得好的一个月能赚10万呢。”曾玲又补充道。

  “10万?”这个数字激励了我,一月10万,一年就是120万,那比秦成风的收入还多呢。在那一瞬间,我竟生出些自豪感来,仿佛那一个月挣10万的人是我。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那个人就是我!

  我又开始激动了,离婚算什么,我要挣钱,挣很多的钱,让秦成风知道抛弃我是多大的错误,我要让他懊恼一生!

  我幻想着在自己买的大别墅里,秦成风拿着玫瑰,跪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乞求我的原谅。我用高贵的手接过他的玫瑰,放在鼻尖嗅着,秦成风充满期望地看着我,以为我会接受他的认错,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后接下来,我会把那束玫瑰扔进垃圾筒,让管家把他扫地出门——就像他抛弃我那样。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创业。

  曾玲问我想好项目没有。其实这几天我都在考虑,我想做童装,买衣服一直是我的爱好,离婚以前我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我还是很多品牌的VIP,自认为穿着打扮有自己的见地,我也特别喜欢给筝儿买衣服。我不在乎价格,把她打扮得像公主,是我的最终目的。

  我选择童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相对成人的服饰,童装的成本要低很多,初次创业的我,风险还是要放在首位。

  我的创业筹备会就在那天尘埃落定。

  曾玲抢着付了钱,我很尴尬,以前每次出来吃饭,都是我付账的,仿佛那是我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曾玲家庭并不富裕,她丈夫是个小学老师,但不是重点小学的。同是小学老师,这重点和非重点,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他的收入,还不如曾玲,公公婆婆也跟他们住在一起,还有个7岁的儿子。曾玲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一套我那样的花园洋房,不用三代同堂挤在那狭窄的80平方里。

  她经常向我抱怨丈夫的无能,抱怨生活平淡如水,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早没了激情。

  而我却很羡慕她。女人这辈子求什么呢,不就是爱自己的丈夫、活泼快乐的孩子和健康的父母么?就算粗茶淡饭,那也是一种淡定的幸福。

  我现在除了孩子,就只有一个妈,我能幸福吗?

  我在淘宝上注册了我的小店,取了个好听的店名——可爱可心童装店,创业第一步宣告完成。至于货品,我决定从朝天门批发市场进。

  那天下雨,我开着我的白色索纳塔,带着2000块钱——初次进货的资金,挤进人车混杂的朝天门。

  我的车在人群中前进得很慢,小心翼翼地,生怕撞着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把车停好,我撑着伞走向儿童服饰批发大楼。

  记得上次来朝天门,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和秦成风刚结婚,每个周末都会来扫货,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在这里买的。

  那时我们刚参加工作不久,每一分钱都是算计着花,我永远都忘不了,秦成风穿着黑色的廉价T裇,拎着同样黑色的大塑料袋,在人群熙攘的批发市场挤来挤去的样子,那件T裇,也是我在朝天门给他买的,50块钱一件,他喜欢穿,觉得那种细质的棉,贴在身上很舒服。后来我们有钱了,他也不再穿这种廉价的衣服,不知道300多的BYFORD穿在身上,是否有这种感觉?

  我们逛完朝天门,喜欢在一个老太的小摊前吃凉面,她的油辣子做得特别好,秦成风一口气能吃两碗,有时,我还会把自己碗里的拨给他,他会给我一个感谢的眼神。那时他是不在乎筷子上有我的口水的,甚至我没吃完的,他也能接过去吃个底朝天。但那都已成为了回忆,住进我们那高档的洋房后,他不会再吃我剩下的东西,因为那时,他已是秦总。

  ……

  过往的记忆像关不住的闸门,在我和他共有的事件面前,悄悄地溜出来。每当这时,我面前的一切,都会变成黑白色——那是老电影才有的颜色。我和他的故事,也已经成了黑白老胶片。

  儿童批发市场在底楼,我很快就走完了所有的摊位,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件能入我的眼。我家筝儿的衣服都是在太平洋买的,设计独特、面料高档,是这个批发市场里找不到的。我所看到的款式稍微好点的衣服要么做工粗糙,要么质地低廉。我要在网上卖这些衣服吗?

  可是再转念一下,以我现在的状态,我的筝儿恐怕也快穿不起商场里的衣服了。

  我耐着性子继续挖掘,最后找到几家不错的,在那里挑了一大包衣服,老板非常满意我的实在,因为我根本没怎么跟他讲价。我甚至忘记了怎么讨价还价。

  幸好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也没有穿我那些昂贵的时装,不然在朝天门的拥挤中,会扫去我全部的优雅。

  我想找个“棒棒”给我提袋子,那个想法只在一瞬间飘过,我马上又否定了,我已经不是那个不为钱发愁的全职太太了,我在创业,每一分钱都要计入成本。

  货进到了,然后就是在淘宝上架。

  我的照相技术相当差。不过我有一部很好的相机,是秦成风去年到日本出差时买的。

  日本……这两个字跃入我脑海中时,我蓦然想起,去年他去了一趟日本,是否那时他就跟莫雪菲有了联系?

  我真是健忘,居然忘了莫雪菲在日本,还陶醉在秦成风为我买的6000多的拎包和这部4000多的相机。他说国内要卖6000多,我为了能省下2000多块钱高兴得不得了,却没有想过,他们在日本是否重续旧梦?

  我苦笑了一声,一切都过去了,忘了那个负心的男人吧。这种时候,回忆与恍然大悟,都是可耻的。

  我把我的淘宝店地址用QQ发给曾玲,她回给我一支鲜艳的玫瑰,下面是粉红色的几个大字,祝贺你,红颜。

  那一刻,我的脸如同出生时般,浮上红润。

  我的第一笔生意成交时,我高兴极了,虽然那件小毛衣只赚了两块钱,但我已经有了收获的快感。

  不过我马上就发现,在淘宝上开店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卖童装的太多了,并且很多钻石卖家都有专门的进货渠道,可以直接到厂家拿货。特别是上海的卖家,很多卖外单的,衣服都漂亮极了,从样式上看,与大商场的并无二异,但价格却低得令我咋舌。类似的款式在朝天门,光批发价格就与她们的标价无异!这样我怎么竞争?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卖出了三件衣服,赚了15块钱。

  一月赚10万,在我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有些灰心。每天守在电脑旁,就只为看到蓝色的旺旺变成红脸——那是买家来找我咨询。我的眼睛都看酸了,也等不到几个买家。

  那一个月,我只赚了100块钱。有点好笑的是,我总共在朝天门进了三次货,不是因为卖完了去进的,而是想让店里的款式更多些,吸引更多的买家。

  我的书房一下子堆积了上百件童装。

  筝儿好奇地睁着眼睛,“妈妈,这么多衣服,我穿好多年,都穿不完呢。”

  我苦笑着对她说,要是妈妈卖不出去,以后我们筝儿就慢慢地穿那些衣服吧。

  第6节认识陈艳红

  钱是没赚到多少,还积压了那么多货,幸好我只投入了5000块钱,就算卖不出去,也就损失这几千块钱。

  在交易过程中,我交了几个朋友,都是当妈的人,因为孩子的话题,我们聊得多一点,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有北京的,有西安的,最远的是新疆的。

  跟我最聊得来的是西安的那个妈妈,她的网名叫秦岭0611,这个后缀有些扎眼,应该是注册“秦岭”的用户太多了,不知已加的后缀吧。这个0611大概是个特别的日子吧,按常规来讲,可能是谁的生日。

  我们的女儿一样大,所以在刚开始的交流中,就有了好感。

  后来聊得多了,我知道她和丈夫也是两地分居。戏剧性的是,她的丈夫就在重庆,我所在的城市。

  我对两地分居深恶痛绝,如果秦成风没有去三亚,我们可能也不会结束。

  我像个怨妇似的向她讲述了我的遭遇,有很多话我没有向别人说起过,包括曾玲和我妈,却对她说了,反正我们不认识,她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她,我需要一个听众,让我倾述我的不幸。

  而她也是个很好的观众,耐心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眼,那是我的心声,我用了蓝色的字体。蓝色,代表忧伤。

  偶尔她会发上一句话,表达对我的同情,更多的时候,是默默地看着。我的文字写得挺不错的,特别是写那些忧伤的事情。

  每天晚上她都会在网上与我交流,她也是寂寞的,家里只有女儿和她两个人。

  我的故事从短篇变成了中篇,到最后,变成了长篇。

  她是小说网站的编辑,看了我的文字后,竟然建议我去写小说。

  写小说?我从未有过的想法,当全职太太以后,我的思维都钝了,每天都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取悦老公。

  “说真的,这些天你在网上给我发的那些关于你婚姻的事情,我觉得是挺好的题材。”

  她说J.K.罗琳以前也是个穷困潦倒的家庭主妇,可是她写了《哈利?波特》那部风靡全球的小说后,她的财富就超过了英国女王,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

  我的精神为之一震,虽然我从没想过能成为罗琳那样的人,但她的成功,更确切地说是那她收获到的巨大财富,激励了我,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所以我决定尝试,写小说。

  她在我的好友里,不再叫秦岭0611,她的真实名字叫陈艳红,非常巧的是,跟我的名字反着念有些谐音。

  第7节想吃自助餐

  筝儿放假了,但并未如她所愿去三亚晒太阳。

  我做了很多说服工作,也编了一大堆的理由,最终懂事的女儿挂着泪水答应了。

  我怎么能让她去三亚,去遂了秦成风的愿?不可能!我无法忍受我的女儿跟他们在海边漫步,在阳光下嬉笑打闹。

  我答应筝儿今年暑假再带她去,那时假期长,她也能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这也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过了那么久,那个时候她应该早就不记得我的承诺了。

  我竟然把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用到了女儿身上,真是可悲,却也无奈。

  去三亚的心愿未遂,筝儿就想找一个能实现的吧,她想要我带她去海逸酒店吃自助餐。我想了想,没答应他。

  离婚后,我们的生活改变了很多,我已经两个多月没带她去吃自助餐了,甚至在圣诞节的时候也没有去,我只想着尽量地节约,能省则省。

  筝儿不高了,甚至发起了脾气,自作主张地给爸爸打了电话。我想阻止,但她倔犟地扬起小脸,我放弃了。

  “爸爸。”她还没说话,就开始哭,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听到宝贝女儿的哭泣,估计秦成风当时心焦得不得了吧。

  “爸爸,妈妈不带我去吃自助餐,我好想吃哦。”

  真服了她,除了没带她去自助餐以外,我没做好吃的给她吗?弄得跟我虐待她似的。

  “妈妈,爸爸让你接电话。”她的小手把电话递给我。

  他是要教训我吧,我不想听,离婚后我们都没有过直接的对话了。

  “妈妈,快接呀。”筝儿在催我。

  我犹豫着接过电话,放在耳边,但并不想说话。

  “红颜,你为什么不带筝儿去吃自助餐?我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但筝儿想去,你就带她去嘛。”他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要不是筝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真想砸了那电话。

  他有什么权力干涉我带不带筝儿去?孩子是判给我的,我不带她去又怎么啦,他管得着吗?

  “我每个月都按时给了筝儿抚养费的,你不会苛扣这钱吧?那钱还不够筝儿去吃顿自助餐吗?”他像是猜到我是因为钱的原因,才不带筝儿去的。

  的确是这样,但他这句激怒了我。给筝儿抚养费,是他做爸的对女儿应尽的责任,至于我要怎么支配那钱,是我的自由,他有什么权力来说东道西的?

  我真想把这话给他狠狠地掷过去,可是我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这么做。

  “你的意见我会考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不容他开口,我抢先挂断了电话。

  我很严肃地看着筝儿,为她今天的行为,非常的不高兴。

  “筝儿,以后不要向爸爸说这些,妈妈对你不好吗?我天天换着花样地给你弄好吃的,你还不知足,你到底要妈妈怎样?把心掏给你吃,你才高兴吗?”我竟忍不住地流泪了。

  “妈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给爸爸说这些了。”筝儿看到我的眼泪,也慌了。

  “你知道吗?自助餐很贵的,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国人的美德,我们以后都要节约,知道吗?”

  她根本就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但为了讨我欢心,还是使劲地点头。

  她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不节约,现在突然要节约了?

  我无法告诉她,那是因为你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很需要钱,所以我们要节约。

  我和他,本是人生轨迹上平行而驶的两列火车,却因为他的妻子,让我们相识,我本不愿有任何的交集,可命运却不按我的设想,他正慢慢地走进我的生活。

  第1节我认识了他

  陈艳红突然来了,她下了飞机才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她带着女儿来重庆休假。

  是来看她老公来了。她老公是北京一家科技公司驻重庆的总经理,他们已经两地分居地过了两年。

  命运就是这样的好玩,有着相同经历的两个女人通过淘宝相识,然后成了朋友。不同的是,她的家庭故事还幸福着,而我的故事却已经落幕。

  作为朋友,我理所应当地要尽地主之谊,而且我想见见这位天天在网上聊天的朋友。

  我给她回了一条短信:“欢迎来到重庆,带上老公,一起到我家做客,OK?”

  “我也很想见到你,来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难得来重庆,肯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跟老公说,我非常理解。两地分居的思念,我也曾体会过。

  两天后,她给我打了电话说周末会来拜访。

  我做了精心的准备。前一天晚上还烤了一盘黄油曲奇,筝儿很高兴,说我好久都没有给她做曲奇了。

  离婚以后,我就不曾动过烤箱,那些闲暇时雕刻时间的生活乐趣,在结束婚姻后,就成了奢侈。秦成风每个月2000元的生活费,也仅仅只够筝儿每个月的学费。

  除了曲奇,我还专门回我妈家拿了些泡椒过来,我要做泡椒腰花。

  他们来的那一天,我起得很早,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筝儿不用上学,就躺在那床海绵宝宝的被窝里,甜甜地睡着。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眼睫毛浓密地遮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说她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她一直是我和秦成风的骄傲,我们一家三口走出去,必定能吸引不少艳羡的目光。但那都已过去,我们三个永远也不会再牵手出去了。

  我推开客厅的滑拉窗,进到花园里,这个季节只有腊梅了。搬进来的时候,我种了两株黄梅,这个冬天开得特别艳丽,黄色的小花迎着冬风越发灿烂。也只有腊梅,才能傲霜,有着冰清玉洁的美丽。

  我剪了几枝花朵繁茂的腊梅,插在客厅的玻璃花瓶里,霎时,香气传遍整个屋子。这个空间已经被我心中的尘埃蒙了太久了,今天终于有了些生气。

  筝儿叫着妈妈醒来。她每次都是这样,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过来”。

  我过去了,她的嘴边还有流过口水的痕迹,她把被子掀开伸出手臂要我抱她。

  “妈妈,今天真的要来一个小伙伴跟我玩吗?”她问。她一直很孤独,我们这个小区跟她同龄的孩子并不多,以前我还经常在晚饭后带她去小区转转,能碰到些孩子跟她玩,离婚以后,我就没有这心情了。

  “是的,是西安来的小朋友,跟你一样大。”

  “那我要准备一件小礼物送给我的新伙伴。”她是个大气的孩子,什么东西都想跟人家一起分享。

  “好,不过人家可能要来了,你是不是该起床穿衣服了?”今天我要把她打扮漂亮一点,我喜欢我的女儿被别人称赞。

  我给她穿上秦成风从日本给她买的小大衣,粉色的,质地非常柔软,领子上是雪白的狐狸毛。当时我打开标签,一看那日元,心里很快就进行了换算,天哪,2000多人民币,我埋怨他太奢侈了,小孩子家的衣服买这么贵干吗,孩子长这么快,要穿不得了多可惜呀。

  他呵呵地笑着,说筝儿这么漂亮,打扮一下就成了公主了。

  他喜欢宠着筝儿,作为父亲,他一直是称职的。

  陈艳红一家人在11点钟准时到来。

  我和筝儿到小区门口去迎接他们,陈红艳说他丈夫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

  我们这里的奥迪A6很多,但很奇怪,他们车子从远处开过来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觉得是他们来了。

  果然,在车子向我靠近时,我的手机响了,我还没接,车窗放下,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向我挥手。

  她便是陈艳红,在这以前只用文字交流的朋友。

  她跟我想象的并无二致,干练的女人,戴着一副透明的无眶眼镜,虽然因为是度假穿得很随意,但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个讲究的女人,只不过北方的干燥让她的皮肤显得粗糙,她与我同龄,却明显比我老。

  她的丈夫很高大,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脸形是硬朗刚毅的轮廓,浓眉大眼,有着男人的阳刚。

  她的女儿也是短头发,长得很像爸爸。

  这样幸福的一家人阳光明朗地站在我面前,我竟莫名生出了嫉妒,这幅温馨的画面,令我久久怅然。

  孩子是天生的自来熟,筝儿和陈艳红的女儿沈小鱼很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大人倒没有像她们那样快速来电,我们很礼貌地握手,陈艳红向我(推荐阅读:口述激情故事,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 介绍她的丈夫,沈正扬。

  他宽厚的手掌很有力,握手的一刹那,我只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并无其他。

  他们一进门便看见了我的古筝。在这现代风格的房间里,古筝就像一件古董,仅仅作为一个装饰摆在那里,却与周围的风格,相映得并不协调。

  秦成风曾要求我把古筝移到书房或者卧室,但我执意要把它摆在客厅,我喜欢进门就看见它,其实也是我的虚荣心吧,我希望来我家的人看到它,会觉得我还有些独特的气质吧。我不想只被当成一个温柔贤惠的全职太太,那太单薄了。

  后来秦成风也看惯了,吃完饭偶尔听我弹几曲,也别有风情。

  陈艳红提议让我弹奏一曲,她说在网上听说我会弹古筝,很是佩服,现在这个社会,能弹这种乐器的人并不多。

  我欣然应允,先试了试琴弦,指尖拨动,奏出一曲《梁祝》,那有些遥远的琴音从我的指尖泻出,那凄婉的爱情故事便转化成音符,在房间四处飘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弹这首哀伤的调子,本不该这样欢迎远方的朋友,但我坐在那里,真的情不自禁。

  音乐的穿透力能否沁入人心,以前我不知道,但后来我听说,就是这首《梁祝》,打动了他,陈艳红的丈夫沈正扬的心。

  第2节我醉了,他送我回家

  我不曾想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沈正扬的电话,他说想请我吃饭。

  陈艳红早已带着女儿回西安,彼此的见面,让我们加深了相互的了解。我们的女儿也因为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会打电话聊天。她们的语言是我们大人无法理解的,言不成句,但却很开心。

  沈正扬并没说找我有什么事,我也没有问,但我犹豫要不要去,当时电话来得太突然,出于礼貌我并没有拒绝。

  放下电话后,我才想这样做妥吗?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是我朋友的丈夫,我单独去见他合适吗?

  我拿不定主意了,就给曾玲打电话,咨询她的意见。

  她正口干舌燥地忙着向客户推销她的保险,没有空给我分析,要我自己决定。

  我并不是个没有主见的女人,从主动追秦成风到果断接受离婚,我都很自主的。这次我却犹豫了,我似乎预感到我们的见面,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我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了。

  出门的时候,我还打扮了一番,穿了一条灰色的针织裙,配黑色的中长大衣,黑色的羊皮长靴,一条黑底白花的丝巾随意地在脖子上挽了个结。那天的我,看上去很素雅。

  他说来接我,我拒绝了,我不想招来过多的闲话。

  我驱车前往,他早已等候在那里,那是重庆很有名的西餐厅。

  他很绅士地为我拉开座椅,我优雅地坐下。不过我的内心并不如我的表情这么淡定。

  这个餐厅我以前跟秦成风也经常来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风景用餐,是件很惬意的事。

  那个位置已经坐了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又有一个爱情故事在这里上演,不知是否如我们,注定是悲剧。我更希望他们演出的是一幕皆大欢喜的喜剧,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了眷属后还要与子偕老、不离不弃,千万不要像我和秦成风,海誓山盟只做了一半就结束了。

  “陆小姐,想吃点什么?”沈正扬的话很有穿透力,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海鲜芒果焗饭。”我不用看餐单就说出了我以前常点的一道食物。

  沈正扬要了黑椒牛排,七成熟的。

  秦成风也只吃七成熟的牛排。我常笑他是野人,那么带血的腥也能吃得下,真是饮毛茹血。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同样的爱好。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早已不是害羞的少女,所以直接把话提到他请我吃饭的目的上。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感谢你上次的盛情招待。”

  既然他开了一个这样的头,我也放宽了心。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他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那怎么能行呢,我都是被第三者给踢出局的,我怎么能去做那可恨的第三者呢?况且他老婆还是我朋友,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但那天我醉了。在熟悉的餐厅与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的那顿晚餐,让我毫不顾忌地喝醉了。肯定是因为那该死的音乐,总是在我来这家餐厅时奏响,而恰好击中了我那受伤的心,让我想起我失败的婚姻。

  沈正扬是个正人君子,他开着我的车把我送回了我那座空荡荡的洋房,家里没有人,去见他之前,我把筝儿送到我妈那里去了。

  空无一人的家里,是眼睁睁的、黑漆漆的寂寞。

  我居然流泪了,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我一直坚强着我的外表,却在红酒下肚后,失声痛哭。

  他已经从陈艳红那里知道了我的境遇。我看不到他眼睛里的同情,却发现了一丝怜惜。

  我只是麻木了自己的神经,我的心并没有醉。

  他把我扶到床上,我竟在恍惚中,叫着成风。

  “红颜,要喝水吗?”他没有再叫我陆小姐。

  我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他为我脱去靴(推荐资讯:雪白肥臀,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 子,用被子盖住我。我喝了酒,浑身燥热,就算不盖也不会觉得冷,但他的这些举动让我感动。

  然后,他关上灯退了出去。我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走了,并没有乘人之危。

  我和他,本是人生轨迹上平行而驶的两列火车,却因为他的妻子而相识。我本不愿有任何的交集,可命运却让他慢慢地走进我的生活,我想躲,却没有方向。

  那天后,他偶尔会以朋友的身份到我家来拜访,他说喜欢听我弹的古筝,累了的时候听一曲悠扬的音乐,身心都会放松。

  而我做为单身女人,也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一个男人的帮助,所以我不排斥把他当朋友,他也从来没有做出任何超越界线的行为。

  我们就这样,淡淡地成为知己。

  虽然这样,但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陈艳红,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也许,我不想自找麻烦吧,本来很普通的交往,特意拿出来说,反而让人产生猜疑。

  第3节我妈也当第三者?

  我妈突然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有事要跟我商量。

  我疑惑着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的?这不像她的性格。

  正好也不想做饭,我就带着筝儿去了,顺便蹭顿饭也不错。

  筝儿看到外婆,亲了又亲。外婆每次看到她,也最高兴。筝儿这个小精灵,嘴那么甜,外婆对她的那股喜欢劲儿,比小时候对我,宠多了。

  在我印象中,小时候我妈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红颜啊,妈这辈子也就这么样子,就希望你能有出息呀。

  然后就是天天逼着我练古筝,一副要把我打造成最有气质的女人的架式,无非也是想我有了这些本事,将来嫁个有钱人。

  我跟秦成风谈恋爱时,她并不是非常满意,因为秦成风除了帅,家里也没什么背景,我们的婚事,她也答应得很勉强。后来秦成风发达了,她暗地里跟我说,幸好答应了你们的婚事,不然他要成了别人的老公,才要后悔死。我把她的话翻译成时下流行的句子就是,幸好找了秦成风这只潜力股,这不,现在涨停了,幸好我给买上了。可是她没预料到我们的结局是,涨停被打开,我被扔下涨停板,而后他继续地封了涨停,我却只能在下面,看着。

  “妈,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我脱下高跟鞋,把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坐了下来。

  “你进来我再给你说。”她还挺神秘的。

  我跟着她走进房间里,她和颜悦色地坐在床边,我从她脸上看到一种久违的表情,该怎么说呢,是喜悦,并夹带着一丝少女才有的羞涩。

  她是中大奖了还是捡到金元宝了?

  “红颜,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只要不是坏事,我都愿意听。”我现在可禁不起什么打击了。

  “我……想结婚了。”她慢慢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卸下了心中的石头般轻松。

  我使劲地咽下一口口水,她的话,让我始料未及,就像秦成风跟我提离婚一样,只不过现在没有惊雷,但对我,也绝对不亚于一个烟花爆炸所迸出的火花,我的眼睛就那么噌的一下,出现亮光。

  “跟谁?”我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其实我并不反对她找个老伴,她已经守了那么多年寡,现在老了,想要找自己的幸福,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有点不适应。

  “你王叔。”她说得很轻。

  “我王叔?”这下真把我给雷倒了。

  王政江,我妈的同学,当年我的工作,也是他给解决的。他在政府部门当官,是我妈唯一拿得出手的朋友。可他不是有老婆吗?我妈不会是成了第三者吧?

  第三者我是深恶痛绝的,可是我妈……

  哎,我叹了口气。

  “他离婚了吗?”我问。

  “离了。”她说得简单干脆。

  “是因为你吗?”我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看见妈的脸霎时变得煞白。

  我说到她的痛处了吗?王叔如果真的是因为她跟发妻离婚,我绝不能理解他们的结合。

  “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了,你王叔过得很苦,他虽然在外面很风光,但他的家庭不幸福,他的妻子没什么文化,脾气也很暴躁,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可是为了孩子他一直委曲求全,现在他也退休了,子女也成家立业了,他想过自己的生活,他们半年前就离婚了,子女也理解他的选择。”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他们离婚以后。”

  随后我妈向我讲述了她与王叔的故事。他们是一块长大的邻居,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她18岁那年,正好遇上“文化大革命”,成了下乡知青中的一员。因为出身不好,她被分到很偏远的农村,那时已经进了工厂当了工人,他说要等他回来,可是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

  他最终没有等到她回来,就迫于母亲的压力娶了厂里的女工,她回城时,已是9年后,他的大儿子都已6岁,女儿也2岁了。

  18岁的离家少女,回来时已经27岁了,已没有多少青春可以等待了,所以经人介绍,嫁给了业余诗人陆峰,也就是我的父亲。

  岁月已经流逝,他从一个工人自学成才,跻身政府机关,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他的婚姻也早已不幸,但他要注意公众形象,还有对子女的责任,所以他对她的抱歉只有给她默默的帮助,就像当年让我进了那个很俏的单位。

  现在他已退休,就连儿女都已经看不下去他们日复一日的争吵,劝着母亲放手。

  为了自由,他净身出户,现在还住在儿子家里。

  他离婚了,可以给她39年前就给该的幸福,他来找她向她求婚。

  她答应了。

  我搂着她,我伟大的母亲,为了我,20年没有再婚。今天,女儿要为你祝福,愿你和王叔白头偕老。

  我用最快的速度,为我妈和王叔操办了婚礼,简单而朴实。

  王叔搬进了我妈家,成了我的后爸,但我很多年没有叫过爸了,还不习惯,所以还叫他王叔,他也并不介意。筝儿嘴甜,让她叫外公,她就软着声音叫了,听得王叔很是激动。

  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蜜月旅行,不远不近,永川竹海,张艺谋的《十面埋伏》曾在那里取景,本来想让他们坐飞机旅行的,可考虑到我现在的情况,就只报了个周边游,不管怎样,是我的一个心意吧。

  第5节不堪回首

  这几天忙着我妈的婚事,把我累得够呛。

  筝儿倒是很乖巧,看到我累,还帮我捶背。小手有节奏地在我背上敲着,虽然她的力量并不能让我解乏,但我很感动。

  我想起曾玲曾说过,夫妻不过是社会关系,因为一纸证明结合在一起,如果这张证明没有了,社会关系也就断了,比不得有血缘的亲情,无论怎样的改变,血缘却是永远断不了的。

  如今的我,也只剩下了母亲和女儿了。

  把筝儿安顿好,我也早早地上了床,很困,没有过渡直接进入梦乡。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下意识地拿起电话。

  “喂,找谁?”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马上过来强奸你。”一个男人压着嗓子,缓慢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被那恐怖的声音吓坏了,扔掉了话筒,随即电话也断了,只发出嘟嘟嘟的忙音。

  我顿时毛骨悚然,眼睛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怯怯地扫视,窗没关,米色的纱帘被风撩拨得飘起来,我突然觉得阴风惨惨,墙上的钟闪着荧光,指着2点10。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午夜惊叫》,那个女人也是在午夜接到一个电话,说要过来杀她,结果真的来了一个男人把她杀了。

  我吓坏了,拿起电话打了110,我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发颤,齿尖生风,我的话也因此而含糊不清。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警,她听了我的叙述,安慰我说不要害怕,这很有可能只是骚扰电话,他们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我没被好的话说服,眼泪汹涌而出,她怎么能够理解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此时的绝望与恐惧呢?

  我想了想,又打电话给物管。

  我那两块多的物管费真是物有所值,他们马上就安排了一个女保安过来,并且加强了在我房子周围的巡视,我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曾玲和陈艳红,她们一致认为,还是赶紧找个男人比较保险。

  此时距离我离婚已经4个月零12天,我清楚地记得每一天。

  可我的心还能接受男人吗?10年的感情都如此地不堪一击,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相信的?

  我没有把握,也没有信心。

  新年在人们的喜气洋洋中如约而至,夜空中美丽绽放的烟花,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我们,春节到了。

  而我没有往年的喜悦和期盼,就如烟花过后掉下的灰烬,温度在瞬间冷却,落在地上便成了尘埃。

  筝儿却欢天喜地,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秦成风打过电话,只是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爸爸今天晚上回来。

  当时我正在电脑上敲打文字,听到她的话,我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再不能敲下任何的语言。

  他要回来?来给女儿演戏吗?如果他执意要充当这样的主角,为了女儿,我并不介意去做个好配角。可那将是怎样可笑又可悲的场面?已经离婚的两个人,在女儿面前假扮成恩爱的夫妻,实则貌合神离。我从来不擅长演戏,也许到时候我脸上的笑容会非常难看。而秦成风却算得上一个专业演员,他跟莫雪菲好上以后,还能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我竟然听不出半点虚伪。如果生活也能评金像奖,他一定能当上最佳男主角,成为可恶的影帝。

  我不想给他打电话证实筝儿的话,我已经厌恶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他真要来,我死也会硬着头皮,跟他演戏!

  我把我妈和王叔接过来一起过除夕。我喜欢家里有着这样的热闹,才能掩盖我无处可放的寂寞。

  家里跟去年一样,还是四个人,只是秦成风换成了王叔。

  我妈和王叔很幸福的样子,一直在厨房忙着准备年夜饭。王叔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比刚结婚那会儿要年轻许多,看来,与我妈的黄昏恋让他枯木逢春。

  这个时候,我就插不上手了,这也怪我妈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学习好、弹古筝好,其他的家务活,她没有对我进行培训。

  “妈妈,你给爸爸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哟。”筝儿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不大,但我相信,我妈和王叔听到后都惊住了。

  他们不知道筝儿给秦成风打电话的事,所以听到秦成风要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没有打电话,因为这时,秦成风真的来了。

  他是敲门进来的,他的钥匙早已在离婚那天就交了出来。即便如此,我仍然换了锁。

  “我爸爸回来了。”筝儿欢天喜地地叫着。

  这是离婚后,秦成风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与几个月前比,他无任何变化,但我又敏感地觉得他更加容光焕发了。是离开我后心情舒畅所致,还是莫雪菲让他激情万丈?我无法得出结论,也不想去深究,无论哪一个答案,对我都是深重的打击。

  他依然慈爱地抱起了筝儿,在她脸上亲了又亲。除了筝儿,这里已经没有人欢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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