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口述:老公出轨后,我迷失了自己
今天是圣诞节。说起来,真不该选择这样的一个夜晚来讲一个算不上欢乐的故事。但是孤单,孤单让我有了倾诉的欲望。你可以选择听,或不听。相信或者质疑。它是小说,也是故事,更是经历。
诚如题目所表述,我三十岁。一个游离于婚姻之外的女人。有一点还足以让男人多瞟一眼的姿色。当然,也许更吸引他们的,是我的身份——一个有过一 场短暂婚史的暂时单身的女人。有一份还算稳定的薪水,又还有一点想要维持的骄傲。据说,我这样的女人,男人们比较喜欢作为婚外情的首选对象来发展。因为, 第一,我经历过婚姻,至少对婚姻不那么稀罕,说不定根本就不想再要一场婚姻,这一点就先让他们放下心上大石。第二,我不用依附男人,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经济 上,他们和我厮混完毕可以潇洒地拍拍屁股就走人,不怕我纠缠着不放,也不怕我寻死觅活。第三,因为有点小骄傲,我必然会把这种见不得光的私情遮得更为严 实,不会索要金钱,更不会索要时间。
对于这种现状,我也努力地挣扎过。我甚至幻想过没有男人的生活。无非是穿衣吃饭,男人的用处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我其实仍然是天真的。我想要过没有男人的生活,其实是因为我害怕受到男人的伤害。我以为曾经遇到的伤害可以把一颗心浇灌得类 似铜墙铁壁,到头来却发现,它在感情面前永远无法做个骄傲的胜利者。于是,我就在这条情路上,绵绵不绝地,跌跌撞撞地走着。被伤害着。但仍然期待着。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故事从去年的圣诞节开始。
本应该很美好的平安夜,我却和一个女人打了一架。
我原本准备了一场约会。对方是**公司的一位副总。现在城市里到处是公司,一位副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上趟厕所都会随随便便地遇上几个。
**公司主营日用化妆品。他们刚拿到了一个新产品的代理权,找了好几家广告公司谈营销,最后,我们公司和他们成了合作伙伴。这位姓周的副总就是这个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基本上是不庸置疑的。
几次工作餐下来,他开始单独约会我。
他人长得还行,我看男人的基本条件很简单,第一干净,第二样貌不猥琐。这位周总,还是符合这两点条件的。再说了,我寂寞。寂寞简直是肯定的。一个单身女人,哪怕是那种看上去眼里只有工作的女强人,内心里也仍然是寂寞的。
成年男女,吃完饭该干点什么呢。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我不太情愿。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身体没有需要,而是,非常简单地,我不太情愿这么快。如果是在酒吧,大家喝一点酒,趁着微薰上了床,天未明时各走各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男人,他是我的工作伙伴,我得慎重。
他开一辆别克。每次都送我到我家楼下。他提了几次,上我家去坐坐。我没有答应。
我不喜欢男人去我家。
这样拉据了几次,他有点不耐烦了。这点不耐烦被我察觉了,我心里就决定尽快和他把床上了。内心深处我惧怕孤单,如果能用身体暂时挽留一个男人,也未尝不可。
于是,就在平安夜里,我们情意绵绵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坐在豪华的云顶餐厅里,微微一侧头,整个城市的灯光都尽收眼底,我们俩甚至喝了一点葡萄酒。酒意让我变得胆大了,我踢开鞋子,用脚,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买了单,在电梯里就恶狠狠地吻住了我。这个男人,我拿不准我是不是喜欢他,但无疑的,我需要他。我们纠缠在一起,他的手伸进 了我的毛衣里。我轻轻叫了一声。也许是太久了。太久没有和一个男人的身体有过交缠,我都几乎遗忘了那种连心灵都为之颤栗的感觉。
我们穿过洒店大堂的时候,一个女人迎面走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就甩了我两耳光!
我被打懵了。女人已经攥住了我的头发,我顿时尖叫起来。那个场景,我现在想起来都为自己感到无比羞耻。我被她扯倒在地,她在我身上不断地拍打着。
我听到她在骂我,“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一瞥眼间,我看到了周副总吓得煞白的面孔。我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瞬间里,浊气上涌。日。老娘羊肉都还没吃到嘴里呢,这就惹上一身骚味来了?!我拼尽全力踢翻身上的女人,等她扑腾起来,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狠狠地搧了她两耳光。她嚎叫起来。头发蓬乱。
真正搞笑。我们俩,不,我们仨衣香鬓影,一分钟前脸上兀自带着努力堆砌出来的优雅,此刻却在上演着街坊小巷里最粗俗的一幕!
女人推倒大厅中央的圣诞树,抓起那些彩灯就向我砸来,我退后一步,周副总攥住了女人的手,“走!走!我们回家再说!”女人在他手里挣扎着,叫骂着。然后他们俩一同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后。
我呆呆地站了两分钟。藉着大厅的落地玻璃,我看到自己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于是,我从包里拿出梳子里,仔细地把它们梳整齐了。梳着梳着,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我蹲下来,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够了,决定站起来回家。一站起来,就发现距我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正平静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场不太有趣的电影,以致于没有脸上没有表情。
我瞪了他一眼。
要看热闹也应该是女人。
我转身要走,他说话了,“把脸擦擦。”
他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我没理他。
我并不需要纸巾。我的自尊和骄傲在刚刚过去的一刹那被踩得粉碎,我需要的是人们的漠视。他偏偏注意到了我。我为此憎恨他。
我打车回家。洗澡。洗头。然后穿着睡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抽烟。
这是我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一个平安夜。
我还以为我会和一个男人,共同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拥抱亲吻,尽可能地把爱持续做着,直到晨曦来临。
常常有人主动提出来要为我介绍对象。他们告诫我说,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个合适的嫁了。再这么下去……
剩下的话他们吞进了喉咙里。意思是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不说我也应该知道。
他们所谓的合适,我乖乖地去见识过。
一般是在小餐馆里,坐在对面的男人,或略有谢顶或凸着小肚腩,一律嫌我年纪太大,又是外地人。其中有一个男人,鱼泡眼,五短身材,一张口牙缝里就露一肉末,他很自然地问我,你是B还是C,应该不到D吧。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啥。于是拎起杯子,把咖啡全泼在他油腻的头发上。
我是想过要再结一次婚,但如果是这样的婚,我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好了。再说了。婚姻这东西,我拥有过。我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我修行得不够,所以把它弄丢了。
寂寞得狠起来,我也会回想一下过去。我那场短暂得像一场梦的婚姻。我曾经真正拥有过一张双人床,上面躺着名正言顺的一对夫妻,其中有一个是我。
我的前夫陈良,那时候我喜欢叫他,喂。一种天真的撒娇的语气。那是新婚里最甜蜜最耳鬓厮磨的时候才拥有的特权。我二十一岁,他二十二岁。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小男人。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个小男人。他长大后,就离开了我。
他是我的校友。老乡。在毕业的那一年,我们才突然恋爱起来,然后很快地爱得难舍难分,毕业后就双双留在了省城,迅速结了婚。
很穷。那时候。他常常失业。但是因为还爱着,所以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晚上我们常常留恋在床上。床其实很小。陈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扛了好几颗 水泥砖上楼来,并床放着,然后搁上木板,一张小床豁然就变成了一张宽敞的双人床。他说的,“双人床最好,这样我们可以从这头做到那头,从那头做到这头。”
一年后,我们搬了家,买了一张新床。是我们家唯一的奢侈品。它占据了我们卧室的二分之一。陈良很骄傲,他对我许诺说,以后,要让我睡更好的更大的床。
他失言了。
他有了别的女人。
那是一个比我老了五岁的老女人。那时候我二十三岁,认为二十八岁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年纪。那么老,怎么办?
女人是他的同事。丈夫是***公司的工程师,常年累月不在家。据说,一开始是修坏掉的水管,动不动就死机的手提,就这样弄出了感情,产生了奸情。
他们好了半年我才得知真相。也正因为好了半年我都没发觉,他们才放肆起来。那时候的我一派天真,哪里懂得生活其实就像一场变脸的演出。
女人生日,陈良带她去吃饭,去的是我们经常去的一家鱼馆。事情就那么巧,那天,我刚好和几个同事去鱼馆吃饭。酒足饭饱,我们一群人坐在大厅,热烈地议论着等会去哪儿K歌的好。然后,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走了出来。
怪只怪太年轻,没经验,只吓白了脸,那模样像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丢了脸。
我甚至还结结巴巴地问他,“你干嘛呢?”
他也吓傻了。
你看。我们俩都还是孩子。不懂得这种场面是需要一点随机应变的手段的。
我一个人回了家。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人告诉过我,婚姻它其实不能保证一辈子的相爱和幸福。我从来没有想过陈良他会有别的女人。我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的一切,才刚刚踏在起跑线上。
我后来认真想过,如果这一场意外发生得晚一点,当我们对婚姻都有了倦怠,对彼此都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我或许会容忍下来。又或者,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轻易就说离婚,那么现在,我可能还拥有一个妻子的名分。
当然,这些都是如果了。
事实上是我坚持要离婚。我没完没了地逼问他,那个女人,她什么地方比我好?他躲闪着不肯答。半夜里,我坐起来就揪着他的睡衣,阴森森地问,“说,说啊!她哪里比我好!”他忍不住,答我,“她在床上比你好!”
这真是最最打击人的答案。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我爬起来收拾衣服,想想这些衣服都是因为他说漂亮才买下来的,跑去拿把剪刀使劲剪。他来劝我,拉我,我把剪竖起来,“离婚,明天就去。”
他愣在了刀影间。
于是,婚离掉了。
他什么都没要。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一点少得可怜的存款,房子是租的。除了那张床。
我执意让他把床搬走。他不肯。楼下来了个收啤酒瓶的老头,我招手让他上来,我问他,“一个酒瓶多少钱?”他说,“两毛。”我说,“我有十个。”
他说,“哦,那我给你两块。”
我摆摆手,“不用了。你帮我把这张床弄走,随便你怎么弄,爱丢哪丢哪,那两块钱算辛苦费了。”
老头张大了嘴。
他打量了我好一会,那眼神像在判断我是不是神经病。
最后,床搬走了。
我的婚姻,到现在为止,仅有的一场婚姻,随着床的消失也完结了。
刚离婚的时候,那种惶惑和孤单,是足可以逼疯一个人的。我一个人行尸走肉般,重复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有机程序,白天还没有什么,到了晚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从前还有一个人可以等待,如今却全没了方向。我每天都惧怕天黑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学会吸烟的。我一点也没有像刚初学吸烟的那类人,被陌生的烟味呛得使劲咳嗽。相反地,我与它相识恨晚。我吸了第一口,立刻就迷上它。
那些日子里,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地板上吸烟。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样,没有男人。一套小房子。一点电视机的声音。一个女人孤独的呼吸。
离婚后,我碰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有钱人。
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我哄上了床。
在他身上,我才真正领略了性爱的最美。从前耽于性爱,那是因为陈良喜欢。他喜欢我就喜欢。他抱着我进入我的时候,让我有被爱的感觉,那种感觉因为身体的紧密接触而倍感真实。除了这一点,我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性爱的更多快乐。
这个有钱的男人,是我的老板。我拿不准他注意了我多久,但我第一次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恸哭,是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四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最好的年纪吧。但对于我,他真的稍嫌年迈了一点。年轻且天真的我只懂得欣赏小男生的好,总以为三十岁之后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平时我和他基本没什么接触,除了偶尔在公司里碰上,或者在公司例会上聆听他严肃地训话,我和他并无交集。
办公室里传说他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妻子。像个老妈妈一样尽职地服侍着他和儿子。他有一些绯闻,毕竟小有身家,且模样也还算得堂堂,难免招蜂引蝶。
那时候的我,觉得那些蜂啊蝶的,是一群不知羞耻的败类。后来才明白,人家每一个都比我聪明,比我深谙这社会的潜规则。
我哭得很伤心。
其实那时候离婚已有一段日子。不该再如此肆无忌惮地痛哭。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二十三岁。别人的爱情在这年纪也许才刚拉开序幕,但我已完成一场婚姻,提前结束前半生。
他轻轻地搂住了我。我抬起头来看他。他轻轻地吻去我的泪水。很耐心地,也显得很深情。我不知不觉地就受了盅惑,开始试着回应他。他被鼓励了,变得热情起来。老男人即便是再心急,也还记得要耐心地等待女人的情欲慢慢膨胀。
他带给我的是一种全新的几乎是有点惊奇的感受。我这才知道,原来,性爱这回事,并不仅仅是为了让男人得到快乐,而是要让男人使女人得到快乐。
跟他相比,陈良显得多么幼稚毛跳。他顾及的仅只是自己的快感。
不不不。也许我这么说他是错误的。
我后来反复想过,他之所以爱上了那个比我大上五岁的女人,应该也是为着在她身上领略了,在我这里没获得的那一种酣畅甜美。
又或者,我们根本没来得及让彼此成长得更好,就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彼此的手。
从了我的老板,我就辞了工作。
他为我租了一套房子。太老套了。这种情节。事实上,生活里每天都在发生的,就是那些最最老套的故事情节。
他对我很宠爱。大约是因为我年纪小的缘故。又或者,我还不懂得怎么做情人。我不懂得要。只懂得等。我真心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每天逛逛商场,出入美容院,从傍晚就开始等待他。他也许来,也许不来。
他不来的那些夜里,我的时间基本在天涯打发。我最爱去的是情感论坛。这里最多的是失意人。别人的失意让我感到安慰。原来这天下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失去爱情。有人很哲学地说,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失去,不断地获得。
我深以为然。
老男人的疼爱让我在婚姻里受的伤痛变得轻淡了。他说,如果你觉得闷,就去打打麻将。
他爱打麻将。在三月花大酒店里长年包租着一间摆有自动麻将机的套房。他对我解释说,其实也不是他真的就有多喜欢,但是,打麻将可以结交到更多的朋友。
他带我去过几次。每次的麻友都不同。有时候他会向我提起他们的身份,某某公司的老总,或者某某部门的主要领导。我亲眼看到他明明叫牌了,对家打出来,他啪地一下,盖住牌,夸人家牌技好,懂得顶牌。
这是他教会我的。牌不能轻易糊掉。他要的是气氛,是关系。而不是那一点有限的输赢。
我后来也常带朋友去打麻将。
我在小区的超市里认识了一个年轻女人。我留意了她一段时间,样子长得不错,气质略带清冷。
我很想结交一些朋友。于是,再次在超市里碰上,我跟她借了一点零钱。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她叫小美。就在附近的银行里工作。一天只上半天班,合同工,做的前台,工资少得可怜。她在小区里住得久了,认识许多邻居,于是,牌搭子凑够了,我们就经常一块去打麻将。
我的老男人偶尔会来陪我,在席间讲一点可爱的荦段子,逗得大家哈哈笑。
那时候,我是深感幸福的。
一直到有一天,我回了一趟老家,原本说好要呆一星期,但很快地,我就逃也似地回来了。我受不了母亲的眼泪和唠叨,我的结婚和离婚都那么突然,让她老人家惊吓不已。
我假装有急事,买了晚上的票。抵达老男人为我打造的金屋时,天光已然微亮。
我打开门,就看到我的老男人正伏在我刚结交的女朋友小美身上,有力且有节奏地进出着。听到门响,他们俩都回过头来。我们仨的目光纠结在了一起。
我觉得自己太悲哀了。我有过一个小男人,他背叛了我。我刚收获一个老男人,一转眼,他又背叛了我。
我疯了似地头冲上去,用我的包使劲地砸向这对狗男女。
老男人不耐烦了,一把甩开我,“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刹那里,屈辱和羞愧一齐涌上心头来。我转而扑向小美,小美倒镇定自若,她说,“宝儿,别忘了,他不是你的男人!”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能有多少过往?
对于一些情路平坦的女人,她们按部就班地工作,恋爱,结婚,生子。
也有不少不幸的女人,可能会和我一样遭遇一场婚变。婚姻除了给我们留下一场不可磨灭的疼痛和屈辱,一个离婚女人的身份,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离开了老男人,我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我的闺蜜一直说我蠢。她说我至少应该问老男人要点补偿费。
这个闺蜜是我在找到新工作之后结识的,我们是同事。一块在荣新房产卖房子。
我们都很穷,一块租了一套小两房,每人分担六百元房租。小区还算干净,房子也挺舒服。六百块。我觉得贵了。但闺蜜教导我,你以后还会碰到更多更 好的男人,你住在哪,决定了他们对你的定位。是一个混迹在不入流的社会底层里拼命挣扎的落难人,还是优雅地接受生活的赠予,努力快乐地要使自己成为前途无 限的潜力股。
她说,现在的男人,都很聪明,又很现实。爱情已经不能冲昏他们的头脑。利益才是他们一再考虑的因素。爱情和婚姻,他们投资多少,就想着得到不只一倍的回报。
闺蜜姓夏名欧。
我们的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到如今,我们都小有积蓄,薄有风姿,唯一不同的是,她结婚了。而我还是一个人。
天亮了,我站在梳妆镜前,洗脸漱口。
什么节都要上班。我抹了一点口红就出了门。
这是一座亚热带城市。
清晨时下了一点小雨,此刻天晴了起来,却让人觉得了少许闷热。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动过离开这城市的念头,但也不过想想而已。内心里我喜欢这城市。长年不觉得酷冷,算不得繁华,却也足够热闹喧嚣。
我所居住的小区位于城市的新开发区,环境优美,出入N多挂着港澳车牌的豪华车。
夏欧说的,“宝儿,你下半生的任务,就是在这小区里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我点着头,让她放心。
“如果我看到心仪对象,一定会一头冲至他车底,从此一辈子赖上他,让他负责医治我的后半生。”
只不过我已经半老徐娘。这可能性实在太过低微。
也许是老了,要不然就得怪罪于这节日气氛。
我耽搁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其实一个人如果闲得无聊的话,回忆一下过去也不乏为打发时间的一佳手段。
我随便上了一辆公车,在公车的晃荡中,我甚至想起了我非常遥远的青春时光。
那时候的我,是个乖乖女生。乖得近乎迂腐的那种。我长时间地迷恋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长得很帅,学习并不好,但却是男生中的头。许多女孩暗地里都喜欢他,胆大的,甚至往他抽屉里塞纸条。
高考时,我本来可以考一所更好的大学,但偷偷打听到他报了西大,于是也把第一志愿填上了西大。这是一所普通大学,但想到里面有他,我也深感快乐和满足。
于是,大学里,我们仍然是同学。这时候,我们还多了一点别的关系,老同学,老乡。因为这两点,我们之间的联系频繁起来。他常常去我们宿舍打扑克,和我的舍友们打情骂俏。她们都喜欢他。
我的同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在我们一个个都还发育未完全的时候,她已经拥有一对丰满的乳房,一走路胸前就颤颤巍巍的。每晚临睡前,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穿着内衣小短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让我们所有人都倍感自卑,因为这自卑,因此对她很是嫉恨。不太有人愿意理睬她。
她也无所谓,大二开始,她就很少在宿舍里住,据说常有不同的轿车在校门口等她。
我们都骂她贱人。
现在想来,其实心里都有几许羡慕。
反正我是的。
我的恋爱迟迟没能拉开序幕,真让我饱受折磨。我怀揣着无限心事,每天都在想像要以什么样的开头对他表白我的爱情。
没等我采取行动,他先主动对我说了,“宝儿,我们恋爱吧。”
我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看电影,一块去图书馆,在饭堂里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我们躲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偷偷亲吻,紧张得牙齿碰着了牙齿。
我问他,“你到底爱我什么?”
他忙着亲吻我,轻声喝斥说,“别吵。”
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我们甚至商量好了,等毕业了就结婚。我以为,这样的爱情固若金汤,我们的未来一眼就看得到。
然后有一天,我和我的同桌为了一壶开水争吵起来。开水是我打的,我要用来洗澡,她呢,要用那壶开水洗衣服。
凭什么?我简直被这个女人弄得要疯了。我们在宿舍里吵得不可开交,她最后狠狠甩下一句话,“等着瞧!”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爱情其实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我的同桌对我甩下这么一句,转过身就主动给我的男友打了个电话。
只是一个电话,她就把我的爱情弄没了。
宿舍里的姐妹都替我打抱不平,大家此起彼伏地使劲骂她。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幽幽地说,“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胸前那二两肉!”
我好长时间都像在梦游一般,觉得一切太荒谬了。原本就瘦,那时候更是越发消瘦下去。
一直到陈良出现。
他肯爱我,肯对我好,我感激不尽。我的全部身心都因为这点感激全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又一次天真地以为,这一次,我的爱情开了花结了果,却原来只是一场虚假的繁华景象。
同样的错误,我总也不能吸引教训。我总以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却从来没想过,爱情本身就注定了充满伤害。不是别人伤害我们,就是我们伤害别人。
可是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那要多么难。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紧,我还年轻,我还错得起。
可是一转眼,就三十了。
离开有钱老男人的几年里,我陆续换了工作,最后用自己的积蓄买下如今我居住的小两房。有一次在街头碰到一个旧人,是陈良的同事。他很惊喜地打量着我,几乎是赞叹地说,“宝儿,你变漂亮了。”
我有点奇怪。我一直自以为小有姿色,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用容貌清秀来形容总不为过。
但那个男人,他那一天为我做了很深刻的剖析,从前的我,也许是秀气的,但是带着一股子青涩,像那种还没长开的桃。只招惹莽撞的唇上尚未长出胡鬓的小男生。但却不足以吸引成熟男人的目光。
那个男人,我原本没记住他的名字,但那天我们之间开始了新的认识。他叫吴向程。他用了一个词形容我的从前——雏。
我从小语文成绩就很棒,一直认为自己颇具文学细胞。但还是为吴向程同学使用的形容词深深折服。
他执意和我交换了电话号码。傍晚便打来了电话,要请我吃饭。
至此为此,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三个男人,都以极短暂的姿态一闪而过,而这个名叫吴向程的男人,却以最让人出乎意料的偶然,与我在其后的好几年时间里纠缠不清。
内心里,我一直等待着第二场婚姻的开始。时间慢慢流逝,我对男人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当年纪渐长,我越来越意识到,要碰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真的很难。
我迷上了写博客,每天晚上除了在天涯上逛逛,剩下的时间我基本都花在了写博客上。
我的博客,凭心而论,还是做得很不错的,有精心挑选的音乐,每篇日志都配有意境优美的图片,我本身文笔就不错,再加上点原本就幽怨的心境,竟然吸引了诸多读者,博客的点击还不错。
也有许多网友给我发短消息,留下电话和Q号,无非就是那种大家都孤单,要不要彼此陪伴着取暖的邀请。
对于性,我总以为,它是爱的一种延伸,我无法想像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地就滚到床上。我盼望的,还是那种顺水推舟的性。若是说身体没有需要,那是假的。一块经过了开垦的土地,怎么可能不渴望雨露的浇灌?
吴向程出现之前的那几年,我的感情和身体都处在空窗期,经历过了三段感情,我自以为对爱情已是云淡风轻,才二十七岁的我,自我感觉已经足够苍老。
我答应了吴向程的晚餐邀请。`已经是初秋时节,晚上的天气已有瑟瑟凉意,临出门,我鬼使神差地折回来,换了一条低胸吊带小短裙。不知道是不是真 如吴向程所说,我现在已经长成了一颗成熟的桃,皮肤细润,胸部饱满,有时候在镜前审视自己,我会突然想起我从前的那个美艳女同桌,直到现在,我才有了和她 相提并论的底气。
一整个晚上,吴向程一直既热烈又深情地看着我。他的目光须臾不停地跟随着我。这让我倍感骄傲和自豪,感觉自己像个矜贵的公主。
一餐饭吃足几个小时,从黄昏到夜色深沉,我们意外地聊得来,他独有的幽默感不时逗得我忍俊不禁。
他要求送我回家,坚持要把我送到门口。我拗不过他,扶着门框对他说再见,他绅士般地点点头。我转身,刚要撞上门,他却倏地大力顶开门,一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抬起脚就踹上了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抵在墙上,没有任何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前奏,他扯开我的外套,撩起我的裙子,鲁莽而凶狠地进入了我。
吴向程三十五岁,理所当然有了妻子和孩子。他对这点毫无讳言。他对我说,“如果我这年纪还没结婚,你也许也得怀疑是为了什么吧。”
他说得很正确。
我于是不能指责他。我凭什么指责他。男欢女爱,我若真要反抗,他也不会得逞。他只不过看透了我的寂寞。他的欲望与我的需要完美无缺地配合默契。各取所需,这成语用来形容我们,多么贴切。
他不厌其烦地亲吻着我,惊异地问,“陈良那傻小子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弄丢了这么一个漂亮宝贝?”
对于他的赞美,我用温热的身体给予回报。
没有诺言,哪怕只是为了哄我高兴。
清晨他提前起床,去厨房煮了一锅粥。他打开我的冰箱,里边除了啤酒,再无别的。他说,“那就只好喝点白粥算了。”
喝完粥,我们一块出门,他没有要求送我去公司,但他站在车门前,为我整了整大衣领子,这小小动作让我感觉温馨,禁不住冲他微微一笑。
那一幕,我直到今天都还记忆犹新。
从我们分手到现在,我心里始终对他充满感激。他没有为我营造一个虚幻的幸福美景,他做不到的,他从不会轻易许诺。他给不了的,从来不提。
整整一个白天,他没有给我打来一个电话。
这时候的我,刚刚进入飞龙。这是一家规模一般的广告公司,薪资一般,但工作环境还不错,左右是挣口饭吃,我还是很满意。
晚上回到家,在楼下就发现了吴向程的车。上楼去,发现他倚在门边站着,手里提着大袋小袋,其中的一个袋子里露出长长的葱苗来。
看到我,他露出微笑来。
瞬间里,我的眼眶湿了。
我以为我的心变硬了。却原来是因为没有人肯好生地把它软化。
他带来的东西把我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他动作娴熟地在厨房里洗洗切切。我站在他身后,感觉恍惚。印象里我和陈良的婚姻里,甚少有这样的时刻,我们常常在外边的小吃店里吃快餐,宁可各自对着电脑玩游戏,也不肯同奏一曲锅碗瓢盆交响乐。
吴向程拥有两间店面,一间出租,一间自己做不坐班的老板,经营着电子产品。从他口中我得知,他和陈良只做了短时间的同事,因为厌倦早九晚五的固定上班模式,最后还是辞了工作。把原本也出租着店面收了回来,自己做。
陈良和那个老女人的爱情,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女人的老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申调了工作,回省城来了,女人就和陈良断了关系。陈良在公司里自觉没法再呆下去,辞职不干了。
我没有问他,他轻描淡写地,像说起街头偶发新闻。
他也会提起他的妻子,在距离省城尚有两小时车程的某市高级中学做教师。兢兢业业。是个好人。
好人总是缺少点趣味。他不说,我也猜得到。
他仍然是个不错的男人,并不肯在情人面前说妻子的坏话,这让我对他有了一点赞赏。
他们没有孩子。现在妻子身边带着的那个孩子,其实是妻子的姐姐的。他告诉我,妻子有糖尿病,曾经怀孕过一次,但最后还是流掉了。妻子对他深感歉疚,言语中透露出,假若他在外边有些花花草草,也决不在意。
我于是笑着问他,“我是你的第几株花花草草?”
他说,“第一株。”
我已经变聪明了,知道当男人这么说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信他。把它当作一种赞美尽数收下。
我们在一起,好了整整两年。
然后,我怀孕了。
这是一个意外事件,我们平时都很注意避孕措施,至少对于我,是相当注意的。
他高兴得要死。一再恳求我,留下这个孩子。无论我要什么,他都给我。
我张了张口,想说,“我想要一个名分。一场婚姻。”
最后还是开不了口。我很享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但内心深处,我并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也许,我只是眷恋这样一种,由一个说爱我的男人给予的关怀和陪伴。如果我们结婚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这是我的第二次怀孕,和陈良,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双方都觉得还不到要孩子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去做了手术。
因为吴向程的坚持,我迟迟下不了做掉孩子的决心。他一再向我承诺,这个孩子,他一定负责到底。他甚至含着泪对我说,“宝儿,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孩子了。”
我还是心软了。于是答应他,把孩子生下来。
我打算辞掉工作,靳总一向对我的勤奋工作颇为赞许,听说我要辞职,很是舍不得。他对我说,“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回到了公司里来。
我开始在家安心养胎,吴向程试图为我换套大点儿的房子,被我婉拒了。住在我自己的房子里,让我有家的感觉。如果住到了他为我准备的房子里,感觉也许就不一样了。
吴向程把这个孩子看得很重。他简直把我捧在了手心,什么都不让我做。陪我的时间也霍然多了起来。他每天都去菜市买回来大堆大猪骨,在阳台上生炉子,一炖就大半天。他说,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够强壮!
预产期终于到了,当我的肚子开始尖锐地疼痛时,吴向程立刻驱车把我送到了医院里。可是没想到,孩子刚出生,就(推荐阅读:和美女上司游戏的日子,更多情感口述故事访问WwW.iqinggan.Cc)断了气。
吴向程告诉我,因为在肚子里被脐带绕颈的时间过长,孩子没法救了。他紧紧抱住尖叫着哭泣的我,自己也痛哭失声。
怕我伤心,吴向程没让我看孩子。
这真是一个意外。让我伤心欲绝的意外。留下孩子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十月怀胎,内心里我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期待着他的出世,期待他的第一声啼哭,他的第一个笑,第一句喃喃叫:妈妈!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肝肠寸断。哭得太多,我的眼睛总是红肿着。
我和吴向程之间的关系突然起了微妙的变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话可说。他虽然还是常常来看我,但彼此心神恍惚,连最起码的身体交流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渐渐地,他来得少了,电话也少了。我也不以为意。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呆坐在阳台上,喝一点啤酒,至微薰,就爬上床去昏睡。
让我想想,他最后一次来看我,好像是说妻子终于调到省城来了。临走时,他给我做了餐饭,全是我爱吃的菜,做好后,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桌子上搁了个信封,走了。
信封搁着张银行卡。
许久之后,我想起它来,拿去刷了。是我的名字。里边有十万块。
十万块,为我和又一个男人的关系划上了句号。
我懵懂着过了好长一段浑浑噩噩的生活。夏欧给我的这一段情事做了总结:又是啥也没捞着。
她鄙视我。且心疼我。又恨我不争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情海里沉浮,不是没劝过,只是又觉得难得找到一点子快乐,还是别那么清醒的好。她和我一样,都刻意忽略了,这种偷到的快乐,毕竟还是很短暂的。像昙花一现。到头来总是毫无例外地徒留伤悲。
一直到后来我告诉她,吴向程留下了十万块。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说,“算他有良心。”她又警告我,“别为了你的自尊心巴巴跑去退钱!”
她还真了解我,知道我动过这心思。我很想证明我和他在一起,并非为了他的钱。但夏欧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什么都没有了,那点钱只不过是一点安慰,你还想着要去退?有病了不是?嫌钱多心慌,拿来我帮着用!那点清高没用,完全是愚蠢的另一种表现!”
我被她说得讪讪地收了卡。到后来心里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我的生活重新恢复正常,说起来,还是托了从前那个美艳女同桌的福。
我不时能从同学群里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比如如今要求别人叫她的英文名APPLE。有一个很有钱的外国男友。
她永远是同学们热衷讨论的话题。
然后有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她。不不不。其实是我看到了她。她仍然美艳无比,打扮得很性感。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努力地对她微笑,那些情仇都成了往事,我们的干戈应化为玉帛了——如果说有的话。
但是,她与我擦肩而过,她的目光轻巧而淡然地掠过我,那表情就像根本不认识我。
是的。她根本没认出我来。
她走出好远,我都还站在原地发怔。然后透过路旁店面的落地窗,我看到了我自己——一个头发蓬乱的,不修边幅的女人!
第一眼,我也没认出自己来。等我意识到那就是我时,我简直无地自容了。
当天下午我就去做了新的头发,美容院里开了张VIP。然后,一口气在商场里刷了五千元。计购下靴子两双,长裙和大衣各一,内衣裤两套。围巾一条。帽子一顶。
走出商场时,我简直扬眉吐气了。我盼望遇上一个熟人。
很巧,我真的如愿以偿,我果真遇上一个熟人。靳总。我的前老板。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嗨,宝儿!”
第二天,我又成了他的员工。
我是个很努力工作的人,因此重新进入公司后,很快地就升了职涨了薪水。当然,年纪也跟着在长。
靳总其实也逃脱不了男人好色的本性,但他有一点好,就是谨遵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他老婆远在香港,对他鞭长莫及。何况这种事业小有所成的男人,哪有几个真正害怕老婆的。
我们俩偶尔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关系相当地纯洁,他很坦白地告诉我,“女人哪里都有,犯不着为了一点小情欲,就影响工作。太得不偿失了。”
他又劝我,还是找个有钱男人吧。
他的意思是,那种有家有室的,除了不能给我婚姻什么都可以满足我的男人。
我后来看了一篇文章,叫做《被男人包养是一种荣誉》。它触动了我。
细想起来,哪个女人想吃苦?哪个女人不爱华衣美裳?用夏欧的话说,与其灰头土脸地在社会上闯荡,看尽世人眼色,倒不如安坐豪华居室,只听一人话 只看一人笑,殷勤讨好的对象既单纯又轻松。反正在哪儿都要奉献尊严,大不了就把被男人包养这事也当成一项工作,该忍则忍,反正在哪工作也都一个“忍”字。
我批评她势利。她笑了,“宝儿,假若,先说假若,当有那么一天,当你们为了丢失一角钱争吵,为了偶尔忘了关掉卫生间的灯怒目相向,为了一套房 子,彻夜辗转不眠,这时候,你会发现,感情的分量何其低微。因为除了情感上的慰藉,它实在不能带给你任何实质上的好处。我已经不能相信感情这东西了。更不 会天真得相信有什么狗屁感情在贫乏的物质环境中还能坚持到底,金钱的压力是威猛而巨大的。”
她就着我的烟燃上一支,继续教导我,“反正穷男人富男人,都要伤我们的心,那么不如挑个富男人好了。”
这一年,她三十岁。我二十九岁。她终于结婚了。对方是一个大她十二岁的男人。还是有点缘分的,她很自嘲地说,“起码我们共一个生肖。”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只觉悲凉。
男人离过两次婚。没有孩子。保养得还算好。
我想,其实夏欧心里也是暗自感到庆幸的吧。最起码,她达成了她的理想。虽然这理想不够完美。但哪一种理想,又有可能完美?
不知不觉地,我在公车上都晃荡快两小时了。连公车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我两眼。
再这么晃荡下去,我大概要连我的中学时光甚至我的童年,都要一一回忆起来了。
假若一个人活到六十岁,那么,我的前半生已经过去了。这前半生里,我经历了四段感情,和其中的三个男人有过肉体上的纠缠。我最爱他们中的谁?我不知道。是我付出的感情不够,还是他们没有给我太长时间好好去爱?
侧头看看车窗外,到处闪着圣诞的霓虹。神采奕奕的喜庆气氛让我倍觉羡慕。
此刻。就在此刻。如果有一个男人,我也许不分青红皂白,先抓牢了再说。我无需世人理解或原谅,我只想顾及自我的需要。
当然,清醒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很无耻。
公车一个急刹,再次停靠在站牌下。我站起身来。下车。
我决定去按摩。
上周我拿到一张名片,由一个客户递到我手中,她大约快四十岁,笑吟吟地对我说,“无聊的时候过来放松放松。”
是一家洗浴按摩中心。名片背后有一行小小艺术字:只看霓裳,不重须眉。
还挺有趣。
仔细看了一下地址,距离此地还挺远,总不能再坐公车吧,那真不知要坐到啥时候了。于是招手叫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很巧,在店面大堂就遇上了我的那位中年女客户,她认出了我,立刻迎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笑容有点暧昧。
她引领着我,穿过安静长廊,进入一间小小包厢,包厢装修得很居家,角落点着檀香,按摩床的垫子,竟然给人很香艳的感觉。
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只看霓裳,不重须眉。什么意思?”
她笑了,“我这里只招待女客。”
一个年轻男孩站在了门口,女人微笑着道,“圣诞快乐!”
灯光柔和,屋子里飘溢着淡淡的檀香味,男孩眉目清秀,表情天真,正眨着眼睛等待着我。
我有点慌张。不不不,简直是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我实在没有跟小男生打交道的经验。我认识的男人们,都胸有成足,我只负责跟随配合即可。
我几乎是有点结巴地问,“我,我躺上面?”
男孩点点头。笑了。
我的脸有点发烧。
我佯作镇定,脱了大衣,赶紧躺上床去。紧紧地闭上眼睛。耳里听到男孩衣袂悉嗦的声音,然后,男孩开口了,“姐,别太紧张,放松点。”他的声音很好听,很纯净。看来,卑鄙无耻的那个,倒是我了。
他的手扶在我肩上,开始温柔地揉捏起来。力度正好,我立刻感觉舒畅起来。
有音乐响起来,声音很轻,近似于若有若无,但一下就紧紧地揪住了人的心。我觉得我受到盅惑了,这么暧昧。这倒是我没意料到的。
我突然想起来:只看霓裳,不重须眉。
女老板临出门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这里只招待女客。
我蓦地睁开眼,问男孩,“这里的服务生……按摩师,全都是男人?”
男孩点点头。
我挣扎着问,“像你一样年纪?”
男孩笑了,“是啊。怎么了?”
我明白了。我的天!我竟然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想来应该是一个只供寂寞女人消遣的男色馆吧。
我的脸再度发烫起来,但很快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小心翼翼地问,“今晚,生意很好吗?”
男孩很聪明地答道,“我们的生意一直不错。”
也是。这世上寂寞的女人那么多。
我再次闭上眼睛,横下心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不不不。就算吃了也好。我正愁没处容身。
男孩手指柔软且修长,还很有分寸。他很规矩地拿捏着我的手臂,我突然觉得无趣起来,心里暗忖,就这样了?但仍然是舒服的,我渐渐地有了睡意。
突然间耳际一阵热气,男孩的声音低低传来,“姐,你想不想要舒服点儿?”
我一惊,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屋子里的灯已经熄掉了,只有窗外长廊的灯光,隐约地透进屋子里来。
男孩温柔且带了点挑逗性地轻轻拿捏着我的腿。
“好吗?姐?”男孩显然训练有素,不亢不卑地问。
我立刻跳了起来。因为太过慌乱,差点被自己绊倒。我匆忙地套着鞋子,语无伦次了,“我有事,我要走了。”
男孩在背后失笑了,“欢迎下次再来!”
我顾不得回答,几乎是逃也似地奔出了店堂,迎头冷风一吹,我的脸烫得不像话。
心底里懊悔不迭。骨子里我是个守旧的人,我想要的性,它应该是由爱而生,并非仅仅是出于身体的需要就随便解下自己的裙带。我害怕那样的激情过后,更多空虚会随之而来。
我疾走几步,在隔壁的小门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骨碌碌灌下几大口。一辆黑色宝马缓缓自我身边滑过,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颇为熟悉 的面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颇有意味抬头瞟了一眼我身后店堂的招牌,“女人阁。呵,没看出来,周宝儿原来喜欢来这种地方打发时间。”
我瞪着他,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正是新腾老总蔡文良!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你有病啊!”
非常羞恼地且很狼狈地往前走,宝马车重新启动,不徐不缓地跟在我身后。这样僵持了一小会,我停下来,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停下来。
车子再次停了下来,我敲敲车窗,车窗再度摇下,我笑盈盈地看着他,“对我有兴趣?”
他回答我,“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我挺挺胸,笑意更深了,“哪儿有意思?”
他瞅一眼我的胸,意味深长地说,“就你想表现的那儿。”
我手一扬,把矿泉水全泼他脸上,破口大骂,“你个破流氓!神经病!”
然后,我拍拍手,继续往前走。雄纠纠的,很像刚刚凯旋而归的战斗英雄。
最后还是一个人,无聊地喝了一点啤酒,衣服也没脱就爬上床去睡。
天气有点儿冷,我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我很讨厌冬天。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总是冰冷着。在被子里捂一晚都暖和不过来。
孤单又无聊的我,又开始回忆起我的男人们来。其实每次说到回忆,我基本上只沉缅于对吴向程的怀念当中。我猜想我自己,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我对他至少已经产生了深切依赖。
我们就居住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呼吸。但分开的近两年里,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重逢过。
他消失得还真彻底。
我仍然居住在这套小房子里,唯一的不同,是半年前刚把屋子贴上了小碎花墙纸。
他竟然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虽然对他并无太多眷恋,但这种时候,就会怨怼他的狠。
我在被子里把玩着手机。然后,鬼使神差地给吴向程发了个短信:圣诞快乐。
已经十一点五十分。这个圣诞祝福去得可真够晚。聪明如他,肯定会明白我的醉翁之意。
等了很久,短信都没回复。
一直到睡着。
然后天亮。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
静悄悄的。一条短信也没有。
太悲哀了。
悲哀得我自嘲地笑起来。
也许对于旧情,念念不忘的,始终是不甘心要不然就是过得不尽如人意的那个女人。
比如我。
一整天都沉默地在电脑面前忙碌着,哪怕手头上的工作并不多,但模样看上去,是真忙碌。
傍晚时分,靳总的电话来,“晚上和新腾工作餐。”
我本能地想拒绝,“今天有点不舒服。”
靳总不给脸,“少来这一套。他们好像还有单生意给我们做。你表现好点儿。”
表现给谁看?周副总?一般新腾的具体业务都由周副总负责。可是我和他,应该算是已经把脸撕破了吧,还要怎么表现?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君命难违。靳总甚少对我有要求,我总不能真以为自己真的就能怎么着。他会做人,我非得比他更懂一分。
于是早早去“美味”订桌。这家餐厅距离公司挺近,装修得也还颇有品位,公司常在这里晏请客户,面子上也算过得去。
去得多了,连收银的小姑娘都认识我,笑吟吟地叫我,“宝儿姐。”恁听恁别扭。
我其实不喜欢我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叫宝儿。一听就特矫情。
我的母亲。我忘了说,我只有母亲。从我懂事,我就只有母亲,我猜她纯纯粹就是顺口叫我,宝儿。叫着叫着,就懒得再动脑筋想个别的什么字做我名字了。
她开着一间小小杂货店,是个漂亮的老板娘。她是我的母亲,我总不好评论她的私生活是否检点,但我亲眼目睹,她坐在柜台后,总有绝绝不断的男人来买东西。后来,她的小杂货店变成了一间小超市,请了两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做促销,自己收银,还是很潇洒的。
钱不算多。但也没有吃过苦。
她不爱管我。许多时候我疑心我们俩的关系,我是不是真的是她的女儿。十二岁,有同班的男生给我写信,我塞在书包里给忘了,她无意中看到,轻描淡写地瞄一眼,丢到一边,什么话也没有。
再大一点,她对我更是不闻不问。我如果没有要求,她也想不起来要主动给我些什么。
我也习惯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学业和工作,我都自己操心。
偶尔也打个电话,却像是没什么话说,讪讪一会便挂断。
我燃支烟。小姑娘自觉地给我上杯冰水。我记不住她叫什么,有心搭讪两句,最后还是算了。这些年轻的女孩们都长得差不多,一个个青春逼人,让人心生形秽。
只坐了一会,就看到了靳总。
很意外,一直没有别的同事到来。靳总身后紧跟着的,竟然是蔡文良。
我心里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蔡文良看我一眼,促狭地问,“宝儿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这话太暧昧了。
我瞅一眼靳总。他像是充耳未闻,拿出手机打电话。这只老狐狸。
我轻咳一声,“蔡总管得真宽。”
我的话音刚落,靳总就像被茶水呛了般,狂咳起来。
我也不蠢,立刻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形意味着什么。这位蔡总,分明是对我有点意思,这点意思,他也并不想掩饰,不不不,他不仅不想掩饰,他甚至在利用工作上的便利,试图达到目的。
我觉得有点可笑。见多了对我有意图的男人,我也大致晓得,他们不见得是真喜欢我,只不过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偶然碰着碟野菜,顿时就垂涎不已。无非新鲜感使然。
我冲蔡文良嫣然一笑,“不知蔡总喜欢吃些什么?”
说话间,周副总匆匆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大约是不曾料到眼前这情形,愣了愣。
我笑吟吟地招呼他,“嗨,周副总,这边!”
周副总轻轻晗首,走近来。
蔡文良恰好淡淡地说,“宝儿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周副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聪明男人大抵都知道,这世上什么女人都可以动,就不可以动自己老板的。
我自以为经验老道,却也被蔡文良的话弄得有点纳闷起来。他这样子,倒像是故意地,分明是要送我一个人情。
一餐饭吃得好不尴尬,三个男人不着边际地聊,我只顾埋头吃我最心爱的糖水芋头,突然听到蔡文良说,“宝儿真好胃口。”
我猝不及防,一口芋头呛在喉咙里,顿时狂咳起来,泪水都狂飙出来,蔡文良递张纸巾给我,诧异地问,“平时都没什么人夸奖你?”
我抬头看他,目光似箭,笑容却可掬,“他们都及不上蔡总有眼光。”
他深思地点点头,“也是,一般人欣赏不了宝儿这类型。”
周副总讪讪地搭上话来,“宝儿比较特殊。”
这猪。我还以为他会聪明一点。
果然,蔡文良眨着眼睛,“周副总和宝儿很熟悉?”
周副总顿时卡了壳,忙乱地解释,“不熟悉不熟悉。”
蔡文良转过头来,继续发问,“宝儿吃好了吗?”
我很不识相,反问,“干嘛?”
靳总又是一阵猛咳。
我继续发傻,“靳总感冒了?”
他只好摸摸鼻子,假装没听见。蔡文良轻轻一笑,“吃好了我送你回家。”
真真真。我找不到形容词了。只好说,“我打车好了。不麻烦蔡总。”
蔡文良平静地说,“我喜欢麻烦。”
我靠。他未免太有点得寸进尺,卖给我的人情我心中有数,但还真没义务陪他上演一场暧昧戏。
我微笑起来,“我得先走了,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我站起来,蔡文良也站起来,“你不舒服吗?难怪那天要按摩……”
我打断他,“蔡总不是要送我吗?”
他点点头,“我确是要送你。”
蔡文良真的把我送到了楼下,他坐在车里,看着我下车,看着我走远。
这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跟我所认识的男人都有点那么说不出来的不同。但我也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来思量他。对于有钱男人,我相信他们的兴趣,却不相信他们的真心。
洗澡的时候,我听到电话在响。等我出来时看了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没理。经常有些六合彩的打电话来,问我想不想发财。发财我当然想,不过我知道仅凭一个电话我发不了财。这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
看电视的时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还是刚才那个。
我接了。
是个女人。
她问我,“你是谁?”
我莫名其妙,我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
那边安静了一下,说,“我是吴向程的妻子。”
啊。
我呆了一下。关于这个女人,我所知甚少。那些很有限的了解,都从吴向程处得来。在吴向程的嘴里,她应该是一个不接老公电话不看老公短信不管老公的贤惠妻子。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里,“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是常态。
这个电话,真正意外。
我有点结巴,“你,你好!”
她说,“你好。”她很平静,比我更有风度,相比之下,我显得猥琐起来。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她顿了一顿,“向程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吃了一惊,却也不过想着,不过一场身体的病痛,谁都有过,不见得怎么大不了。
她随即说,声音低沉下来,“癌症。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三个月。”
我惊得捂住了口。
她说,“他还不到四十岁。” 声调低得近似耳语,让我莫名地想起一件悬挂着的,空荡荡的衣裳。
电话挂断了。
我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得四处来风,把我吹得浑身簌簌发抖。要到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什么爱和恨,情和怨,都不过无足轻重的一缕鸿毛。
我睡不着。
一个曾经睡在我枕边的男人,我们曾经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亲密。他的吻安抚过我的心灵和身体,我给过他发自内心的眷恋和关怀。在这茫茫人海,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到底要在前生累积多少缘分,才能在今世可以抵足缠绵。
我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我信命。信这世上所有一切,早已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我想了很久,始终下不来决心,到底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吴向程。
我很怕。我怕看到一个陌生的虚弱的吴向程。我怕走进一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空气里,那会让我仓惶失措,觉得这人生真让人绝望,莫名其妙的,就要失去一切。
为着这种情绪,新年元旦对于我来说,是惨淡的,毫无喜庆之意。
公司里照例吃一餐年饭,我始终提不起兴趣。靳总带来了一个貌美的年轻小妞,大冷的天,穿着非常短的小皮裙,露出让人不敢直视的白嫩且笔直的大腿。
小李手执酒杯,站在我身边,不无嫉妒地说,“那件大衣,意思就是欲说还休。”
我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小李也是一个时髦女子。也是。这种公司里呆着的当然基本都是时髦女子。现实生活中,别妄想真的会有丑女无敌那种事。现实生活中所不能得到的没法满足的,人们只好在小说里电视上意淫来意淫去。我总坚信丑女无敌的故事不过是一场意淫的产物。
小李二十五岁。其实二十五岁也不算得很年轻了吧,可我羡慕得要命。哪怕年轻一岁都是好的。
皮裙小美妞很识大体,一直礼貌有度地微笑。我盯着她看了很久,觉得自己真的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正如靳总所说,我要寻找一个有钱男人,像靳总一样的,一人出售金钱,另一个人负责供应青春和身体。说到底也无外一种供求关系。即便如此,我的条件并不好。我没有可倚仗的青春了,剩下一点姿色,实在也不足挂齿,我又修行不够,并不真正懂得应付男人。
也许怪来怪去,还是只有怪现在的男人,太难应付。太计较。太现实。太多情。
趁着热闹,我提前走人。
忍不住,打个电话给夏欧。这厮婚后,我一直严谨遵守逢年过节不予骚扰的原则,红颜总归知己而已,需得安守本分。
可她未免也太无情了点儿,不说要咋的,至少打个电话来安慰一下我孤家寡人的寂寥身心,好歹表达一下对我的关怀之情——难道这不是朋友的义务和责任吗?
我们之所以结交朋友,岂不正因为我们伤心时有人聆听我们的哭诉,虽然快乐不见得就一定分享,但排忧解难是一定需要的。
于是我很理直气壮地骂她,“你这重色轻友的丫!”
她在电话那端叫苦不迭,“宝儿姑娘,你都不知道我如今是一步什么样的田地。”
夏欧的男人,是个传统的大男子主义那种。他从小过的就是苦日子穷日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如今真成为了有钱人,从前的穷和苦就成了阳光下的一片阴霾,心里的疙瘩,喉咙里的鱼刺。
对外,他大方得不动声色,这点不动声色让人暗暗欣羡,像是他真的胸有成竹,信心十足,又有看尽千帆的轻淡。他让夏欧穿名牌,开名车,鞋子都是进 口货,但在家里却是另一番模样,偶尔夏欧忘了关掉卫生间抑或客厅的灯,他总不悦。用夏欧的话来说,他的不高兴不会直接地就说出来,他只皱着眉,不说话,自 己去关掉。哪怕他已躺在床上,也要趿着拖鞋下床去关灯。一次一次地,他的举动就像一根柳条,轻轻抽打着夏欧的脸,让她惭愧,让她恼羞成怒。
事实上,夏欧这个毛病和我一样,我们一个人生活得久了,总会养成在夜里把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的习惯。那与浪费奢侈无关,而是因为关上灯的夜色里,寂寞更深更沉。
最最让人难受的是,他喜欢吃剩菜剩饭。也许不是喜欢,而是一种偏执的习惯。但凡在家里吃饭,他至讨厌夏欧把一餐未吃完的饭菜都倒掉,他总叮嘱她,“留着,我晚上吃。”或者,“留着,我明天吃。”
他的衬衣和鞋子无一不讲究,只是穿在里边的内裤,还是N年前那种卫生大短裤。
夏欧几乎悲凉地说,“从外面看,他就是一繁华的城市,脱下那层外衣,他整一个土得掉渣的城乡结合部。”
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离了两次婚了。
他为人不错,长得也还好。偏偏就扔了两场婚姻。
我听得又吃惊又好笑。非常安慰。
有男人又怎么样。结了婚又怎么样。未必见得比我快乐。
电话里,夏欧还在诉苦,婆婆来了。婆婆是个奇异的女人,抽烟,喝酒,奢爱肥肉,和麻将共存亡。每天家里必定香烟缭绕,高朋满座,全是麻将声。
还不能说。老公最放纵的就是这个老娘。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自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昂贵的地毯被烟蒂烧了洞,男人轻描淡写地,“换一张呗。”
夏欧就想,要是这些洞儿,是她弄的,他会说什么?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命题猜想。
我彻底平衡了。
于是,我笑盈盈地说,“我现在心情很好。OK。挂了。你忙你的去吧。”
夏欧骂,“臭婆娘。”
臭婆娘狠狠咬一口苹果,独自蜷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我很爱看湖南台的小谢。不知道为什么,我心疼她,继而喜欢她,特别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也许是因为,前男友高调地结婚了,而她的将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吧。她让我想到自己,前夫早就结了婚有了孩子,而我的幸福还杳无音讯。
我的前夫。陈良。听说他后来娶了一个小姑娘。嫁给他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刚迈出大学校门。一年后就有了一个女儿。
不知道幸福与否。我不得不承认我阴暗的心里暗自希望,不不不,他哪怕看上去拥有全世界,也不会幸福。因为他离开了我。
深夜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心里已经没有了惊喜。我本来也期待着,也许会有人,在这个所谓的佳节里会想起我来,哪怕仅仅是用一个暧昧的电话调戏我一下,共同打发一小截无聊时间,也是好的。
但凡等待得太久,再渴望的结果也不会让人更觉惊喜。
我都睡意朦胧了,完全遗忘了刚才那种巴巴等待的心情,只觉手机刮噪,什么人这么无聊。
手机有点不依不饶,我只好扯开被子,闭着眼睛摸索着找手机。
那头是个男人,他说,“开门!”
我被这两个字吓醒了。
我蓦地睁开眼睛,仔细端详手机屏幕,确定这确实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并不认识这么一个神经病。
我没好气地骂,“你有病啊!”
正要摁断电话的瞬间,那头口齿清晰地说,“我是蔡文良。”
我腾地就坐了起来。
这男人可不是疯了。
这些天,他没声没息的,我以为他至少会寻找机会与我进一步暧昧,他的杳无音信,还颇让我感到了一点失落。
就在我把这个男人抛诸脑后的时候,他却突然像雨后的春笋,又嗖地冒了出来。还整了个颇让人惊讶的出场。
我警惕地说,“你想干嘛?”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了蠢笨。他想干嘛。他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地给我电话,要我开门,他能干嘛?兴许在外头晃荡一晚上,吃饱喝足,趁着酒意,突然想起这么一个女人来。于是前来骚扰一番,看看是否有便宜可占。
没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至少我还能让一个男人突然间想起来。让我把这当成一种荣幸好了。
他在电话里答我,“开门。”
紧接着,我听到了门铃声,接二连三的不客气的捶门声。
我忙乱地套上睡衣,看一眼猫眼,果真是他!
我打开了门。
他进门来,身上分明带了浓重酒气。果然。
他就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了近一个头。他看也不看我,直接把脑袋轻轻搁在我肩上,耳语般说,“让我靠一会。”
刹那里,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时光像飞流至从前,非常久非常久之前,我的初恋男友,他就喜欢这样跟我撒娇,“宝儿别动,让我靠一会。”
真的就不舍得动。
曾经一度,那成了我最最喜欢的,一种拥抱的姿势。
元旦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除了早晚稍凉,白天基本都有很灿烂的阳光。
我疯狂地热爱这种季节。家里采光好,一打开门,到处都跳跃着阳光的影子,无端地就让人心情大好。
我的生活状态有点奇异。
这个形容词用得是否恰当,我自己也不能肯定。
蔡文良陡然之间,成了我生活中没法忽略的一部分。
那一夜。
请别多心。
那一夜,是个纯净的夜。
蔡文良除了靠一下我的肩头,然后就倒在我家沙发上沉沉睡去。
这是个长得真的很好看的男人。眼看他睡着,我蹲在他身边,放肆地打量着他。
如果。如果早在几年前,我尚年轻,我也会得盼望和这样一个男人恋爱。
但不是现在。
我们相逢得不是时候。我有一些复杂的过往,而他,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他如果轻浮一点,无耻一点,我们也许还可能有一个开始,谱写一段不用在乎结局的情缘。
但他没有。我也束手无策。
我已经不会应付这种男人。我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如果说要开始一段真诚的感情,未免会让我们彼此都笑掉大牙。
可他对我,委实是关切的。态度却又从容自在,像在做一件应该的事。
隔三岔五地,他会不请自来。像是拿准我必然呆在家里无处可去。电话也没一个,直接站在我家门前,摁响门铃,胸有成竹地等待我开门。
我问过他,“怎么知道我家的。”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这么简单一件事。”他告诫我,“如果有心,没什么不能打听到的事。”
我追问他,“你有什么心?”
他避而不答,“你说呢?”
我明显斗不过他。他聪明得让我气馁。
我把夏欧约出来诉苦,夏欧轻抿口咖啡,轻描淡写地说,“你管他那么多。如果要谈场恋爱,他也算是个合适的对象,你也不会吃亏。如果是无聊找你消遣,你不也正好无聊着,有人陪着打发时间,又有什么不好?”
一言惊醒梦中人。
夏欧看我一眼,“怕就怕你不知不觉,爱上人家。”
你看。我说过了。她了解我。
她知道我这个人,不知不觉地就会把别人的好记在心里,为着这点好心存感激,恨不得奉献上自己的身心。
我把蔡文良偷偷打探了一番。我很为我这点好奇心感到可耻,但还是忍不住把这事给做了。
事实上我也没打听到什么。他只比我大一岁。对于男人来说,这真是一个太好的年纪。好像是本身就出身有钱人家,难得的是自己也还肯努力,如今在事业上也算小有所成。
这个好像。是因为给我报告情况的人也拿不太准。只说大家都这么说。我又在靳总面前旁敲侧击了一下,靳总的说法也相差无几。那么大约,应该就算是他的真实情况了。
这样的真实情况真让我心虚。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能对我有些什么企图。好吧好吧。就算是有一点,大概也就那么一点了。除了在他还感到新鲜有趣的时候我能得到一点他的时候他的柔情,也许还有他的金钱,我还能得到什么。
又或者,我太贪心。我想要更多。
我仍然天真得想要一份真诚的感情。
我知道我天真。也很唾弃我自己的这种天真。但我又很原谅自己,天下女人应该都一样,再苍老,心里也会深藏对爱的渴望。
靳总再次提醒我,“宝儿,趁早找个合适的人。”
我明白。
他已经尽到了一个老板,还算是一个挺关心下属的老板的本分,他是在提醒我。这个蔡文良,根本不是我的那杯茶。
当然不会是。
我不是不知道,但这么坦白地被人泼下来冷水,还真让我有种冰凉贯穿全身的感觉。
我应该谢谢他。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因为蔡文良的优厚条件,以及他模糊不清的那点儿“好”,我确实衍生了几许放肆的妄想。
小的时候看过灰姑娘,小小年纪也深深迷醉。家里环境算不得好,我长年幻想能有一个芭比娃娃,不然,什么娃娃也行。但是母亲讨厌布娃娃。我亲眼目睹她用剪刀剪碎一个崭新的布娃娃。
那天是我十岁生日,那只布娃娃由快递送来。我满心欢喜,以为老天有眼,让我心想事成。但母亲一把把布娃娃抢过去。什么话也不说,很平静地,有条不紊的,用剪刀慢慢地剪。专心的样子,像在画一幅画。
我忘了说,绘画是我母亲最钟爱的一项活动。她的房里搁着一个画架。许多时候,她就坐在画架面前发呆。
每天傍晚推开家门,她的房门半敞开着,我看到她迷茫的样子。暮色温柔地打在她发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忧伤。
那时候年纪小,不明白。现在三十岁了,才恍然。她多么寂寞。
灰姑娘命好。不不不。长大了我才知道。不是她命好。而是作者手软。仁慈地给了她一场美好的爱情,送她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是纸上谈兵的幸福。说好听点,是童话。说难听点,仍然不过一场意淫。
因为现实生活中实现的概率太低,所以N多言情小说以及电视剧,都在拼命地营造一个虚幻的梦境,用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吸引住人们的眼球,赚足眼泪的同时也养肥了自己的口袋。
你看。我什么道理不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要把自己往灰姑娘身上套。生活就是一片苦海,我没法不盼望王子来临。
心冷下来,就不想在蔡文良身上浪费时间。
诚如靳总所说,我的青春所剩无几。我要抓紧时间。要傍,也得傍个有点谱的。
可是我要去哪里认识男人呢。我每天就是上班下班,见同事见客户,要擦出火花的早就擦出来的,没擦出来的再使劲大概也就闹的和周副总的那下场一样,怎么也讨不到好。
除了相亲和网络,还真没有别的途径。
相亲,我也尝试过了。难不成要二度重来。非常之不情愿。可是网络。网络上的感情更是水中花。
夏欧是这么劝我的,“你就把自己当成只瞎猫吧,看看能不能撞上死老鼠。”
这么难听。
夏欧振振有词,“话丑理正。”
其实每天晚上挂着Q,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要加我。博客里也常有一些小纸条。有的人很正经,单纯地评一下我的文字好坏;有些人是做广告,刷人气的办法以及最热门的淘宝店铺推荐;有些人干脆给我留下电话号码,让我寂寞的时候打电话。
我跑去这些人的博客上瞅了一眼,然后又顺着这些人的好友连接继续瞅。
渐渐地,这成了我打发时间的另一个新手段。我乐此不疲。
当然,蔡文良一来,我就会立即关闭网页。我现在对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必然会耻笑我的幼稚。
有时候我们俩会喝一点酒,仗着酒意我问他,“干嘛老往我这里跑?”
他很累的模样,靠在沙发上,慵懒地说,“因为在你这里,我可以做我自己。我想怎么样都行。我觉得舒服。”
他的话让我有点感动。
但不到十分钟,他就原形毕露。
他放肆地摸摸我的脸,颇为怜悯地说,“你要是闷,不如从了我算了。”
我伸脚踢他,他哈哈大笑。
他拍拍身边,“来,过来。”
他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你真以为我闲得慌。认真的。你要不要从了我?”
我回他一个字,“滚!”
觉得不过瘾,,又说,“滚你妈的!”
蔡文良真的滚了。
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在我的小屋子里出现。
我为此心神不宁。做事丢三拉四。
见鬼了。
真见鬼了。
因为他的消失,日子变得从所未有地无聊起来。从前也一直无聊着,只是,这感觉如今变得更强烈了。这是他带给我的最大变化。我为此暗自恼恨他。
在这样的百无聊赖中,我决定要去看望吴向程。
去之前,我设想过无数种不同的见面场景,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哪一种情况发生,我都可以应对自如。
他住在人民医院,据说这里是全省范围内医疗条件最好的一家医院,在这种地方,就意味着花钱。源源不断地。生命才有可能得到延续。
医院很大,我费了点劲,才找到吴向程的病房。正值周末,又是最为安静的午后,他的病房门微微敞开着,首先跃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床。白色的床架,白色的被子和床单,一齐罩着一个薄得像纸片一般的人。
没有其他人。只有他。
我怔怔地站在门边。一时间不由得百般感慨。
这种感觉是奇异的,惶恐不安的。我其实根本不敢想像,一个曾经与我唇齿相依的男人,他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在等待一场必将到来的死亡。所有的同情和眼泪,对于他来说,都毫无用处,于事无补。
我轻轻地走进病房。
他好像睡着了。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声息。
他瘦了很多,失去了头发。然而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他曾经是一个算得上好看的男人。他闭着眼睛,神情安详。一点也不像一个为噩运到来所困的男人。
我觉得安慰。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掌也跟着身体变瘦削了,几乎都是骨头。
就是这双手,曾经为我擦过泪,为我做过饭洗过内裤,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处,它带给我多少安慰和温暖,让我在这淡漠人生得以坚持。
如今,它全然失去了温度。
它和它的主人,都失去了生气。
我的泪忍不住汩汩流淌。
大概是抽泣声惊动了他,他疲倦地睁开眼来。
看到了我,他狠狠吃了一惊。他尝试着坐起来,我赶紧摁住他。他微微苦笑,放弃了努力。
他看着我,目光里露出一丝笑意。
我还是忍不住,还是哭。眼泪擦了又流出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为我擦拭泪水。
连再见也顾不上说,我就仓惶地逃出了病房。病房长廊陆续有人走动,我在门口碰到了一个端着脸盆的女人,我们的目光在这短暂的偶遇里碰到了一起,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吴向程的妻子。
我们擦肩而过,她心平气和的样子让我久久难忘。如果换了我是她,我能如此平静吗?
我一口气疾奔下楼,一直到医院大门才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才接起电话。
一个男人在电话里说,“你用的竟然还是这个号码。”
语气亲昵,像跟我交情深厚。我听不出来这男人是谁,但声音却确实有几熟悉。
我迟疑着问,“你……”
他显然有点不悦,“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我心情也不好。我凭什么就得听出来你是谁?于是没好气地问,“你到底哪位,不说挂了。”
这么一凶,他倒笑起来,然后说,“我是陈良。”
我不由得“啊”了一声。
不怪我一时没听出来他的声音,而是我们,我们已经有七年时间没有任何联系了。七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吴向程他都没等到第六个。
陈良有点欣喜,“没想到你的电话号码一直没变。”
我回了他一句,“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
不换号码并非是因为眷恋过去,而是因为,用着习惯了,又或者,当年,很久远的当年,我也许也是等待过的,他可能会回头找我——不不不,不仅仅是他,还有别的,我所经历的男人们。一直到后来,我都忘了我曾经有过的等待,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回头来找过我。
直到现在。
陈良笑,“有些事情不一定常想起,但永远不会忘记。”
真矫情。
本来应该是一句感动人的话,可是我眼下(推荐资讯:口述情感故事,更多文章访问WwW.afbbb.Cc)哪有这种心情。我只纳闷,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他接着说,“我刚才在病房楼下看到你了。你是去看吴向程,对吗?”
我这才想起来,他和吴向程曾经一场同事。吴向程出了事,他来看望,总是个礼貌。
我咧了咧嘴,轻笑一声,“真巧。”
他说,“有空喝杯咖啡吗?”
我答道,“没空。”
陈良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对着一地的水渍束手无策。
厨盆的水管突然爆裂,水哗啦啦地流了一下午,我一打开家门,看到的就是一片汪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回过神来,赶紧关了水闸。想要打电话给物业,看看时间已经傍晚时分,物业早就下班了。
陈良在电话里说,“宝儿,真的把我拒之千里?”
我想了想,笑了,“哪有。我正需要你。”
半小时后,陈良出现在我家门口。他微笑地看着我,说,“宝儿,你变漂亮了。”
咄。谁要听这个。
我把抹布扔给他,“哪,你看着办吧。”
我把他独自扔在家里,自己到商业街逛了一圈,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回家。
家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我乱七八糟的沙发和床都被他重新整理了。
我的脸红了一下。兀自嘴硬,“你变能干了嘛。”
他说,“我很抱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好好照顾你。”
这个男人。
我终于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
七年不见,他变了。面孔还是那一张,但味道,味道完全不同了。他变得强壮了一点,举手投足完全不是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了。对于我的嘲笑,他泰然自若,不急不躁。换了从前,我多说他两句,他必赠还我十句,哪里肯吃一点亏。
突然间我的鼻子就酸酸地起来。
老天早就帮我们安排过一场缘份,是我们自己不珍惜,任它白白溜走。如今他是什么意思,再续前缘?哪里还有旧缘可续,即便是旧情,好像也残存无几。
他熟络地在厨房里忙碌,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直到他叫我,“宝儿,来,吃点面条。你冰箱里就有面条了。”
坐在他对面,两人共着一张餐桌,热腾腾的面条。煮得半生熟的鸡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镇静了一下,问,“你发的哪门子神经?”
他反问我,“你一直没结婚?”
看样子,还是挺了解我的状况,也许是突击了解了一下吧。突然知道我竟然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心里一定颇感内疚。旧爱没得到幸福,没找到归宿,男人总以为自己为此得负上一定的责任,这是男人的愚蠢呢还是一种善良的表现?
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他,“这与你无关。”怕他不相信,又强调,“真的。”
他的模样果然不相信。
所以说,这世上,自作多情的不仅仅只是女人。
这面条吃得挺不自在。如果他是别的男人,我也许会觉得舒服一点。但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曾经是我的。后来又变成了别人的。
吃完了面条,他开始收拾碗筷。
然后,又开始削水果。
我的冰箱什么时候开始储藏水果的?我觉得惊奇。我只不过离开了一小会,陈良他就把我家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也许这是他的强项。对于我。他就有这本事。
把我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把我从一个妻子变成一个弃妇。现在呢,是想把我从一个离婚女人变成情人吗?
看样子很像。
我抓着摇控器乱摁,心里觉得挺搞笑。我年轻的时候他不爱我,我眼看着都老了,他要重新来爱我?
我想去算命。听说郊外的青秀山上有座庙,旁边常年晃荡着落魄的算命先生。我也许应该去算算,我今年是不是桃花运频?
陈良说,“你什么时候爱吃起苹果来了?”
我说,“不,不爱吃。”
他有点吃惊,“那你冰箱里尽是苹果?好些都开始烂了。还有啊,鸡蛋也不好搁在冰箱里太久。”
我突然明白过来。不是他。是蔡文良。他爱吃苹果,他经常教导我,别什么都不吃,哪怕咬个苹果也好。
一个人生活总是不太有规律。吃饭也好,睡觉也好。一切都懒洋洋地。尤其是对于吃,我不擅长厨艺,也不耐烦把过多时间消磨在厨房里,实在饿了就胡乱嚼几块饼干,偶尔也会叫外卖。
蔡文良最看不惯我这点。他说,“这样你会老得很快。”
因为还不够老,所以并不害怕吓唬。
呵。我又想起蔡文良。
我突然觉得十分厌烦。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对于陈良,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和他聊点什么。
我不动声色地拿过手机,长摁“8。”
是拨通夏欧的快捷号。
然后,挂断。
不一会,手机便响起来。
夏欧问,“干嘛?”
我装模作样地,“什么?呀,这么严重啊?好好好,那我马上过去。你别急。”
我挂了电话,对陈良说,“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会。”
他很关切的模样,“我送你吧。去哪儿?”
他又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他竟然开着一辆国产宝马,我对车虽然不太有研究,但总还算识得好坏。车子不算得昂贵,但对我这种人来说,也足够震镊了。
心里颇有点难过。
谁都有变。只有我,仍然在原地踏步。
我不肯让陈良送我。他也没有坚持。只在临走时对我说,“宝儿,我离婚了。”
车子疾驶着离开,丢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喇叭声。
我呆了好一会。他离婚了。他也许酝酿许久,就等着一个合适时机,告诉我这么一个事实。
这话太让人浮想连翩了。
看他今天整个的表现,再加上这个颇让人惊讶的收场,分明是在告诉我,我们俩,有望重续前缘。
我应该配合一下的,起码表现一点惊喜和期待来。只可惜我总是不够聪明,该逢场作戏的时候就失去耐心。
我重新给夏欧打电话,“出来出来,我在八0馆。”
八O馆就在我家附近,听说是附近一带最有名的酒吧。我一直都想去,但一直都没去。
夏欧嗞嗞笑,“OK!”
她喜欢我放肆一点,她处处像比我更懂得这人生,无数次用过来人的口气告诫我,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足够糜烂,但对于她而言,只觉得我沉闷如修道院女道士,而且还总是一根筋,每次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反省过许多次。我是不是真的非常愚笨。我不懂得左右逢源,我喜欢着一个人,就没心思再去眷顾另外一个人。
夏欧做了总结:死脑筋。
这个在外人看来钓着了一只金龟婿的老女人,其实私底下仍然和前度男友藕断丝连。
我忘了说,她之所以迟迟不结婚,不是因为没男人娶,而是因为她身边男人众多,她挑花了眼。
在我以为她最后一定会和一个最相爱的男人结婚时,她却毅然把自己嫁给了如今的这个老男人。她再一次批评我,“恋爱可以随便谈谈,婚姻却需得慎重。它得为我未来的衣食住行负责。吃不饭穿不暖的爱情,就只能是爱情。还得是有闲心的时候谈的爱情。”
我向她做了保证,就这么持续着把我教育到底,我总会变聪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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