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的爱情故事

  儿女时常问起你送我的定情礼物,我翻遍脑海只记得你送过我一双袜子,还是你用旧绒布缝的。但我还是选择了你,成家就是要找这样的男人。
     

老 公:

见信安好!

不要怀疑,我就是你的老婆——碧,是女儿笑话我们应该这样称呼才更亲热,而我们直呼姓名已25年有余,一时改变还真不习惯。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结婚25年了,女儿说这叫银婚,意思是指婚姻长久、坚不可催。儿女嚷着要给我们庆祝,还有以后的玉婚、宝石婚、金婚什么的,老公,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这25年怎么过来的,只有我们心里最清楚。

年轻时我是村里最能干的姑娘,总是把黑溜溜的长辫子盘在头顶和一大群男人挣“公分”。我们家姊妹多,却都不咋理事,我排中间,她外婆从小最不娇惯的就是我,大的孙子要我带,小的儿子要我带,还跟男人一样担、抬、扛,但我没怨言,那时候能干就是骄傲,哪像我们女儿现在这样娇气。

转眼周围的同龄人都结婚了,我还没着落。老妈急得很,就像咱们现在急女儿一样。当时追我的人很多,但我偏偏看上你了,你个头不高、长得不好看、还瘦叽叽的,家庭条件也不好,8岁就死了爸爸,三个姐姐早早的嫁了,还是个孩子就要养家。但我就看上你能干、老实、顾家。你小时候捡到一分钱都要让老妈给你存起来,家里穷,但你穿衬衣、拖鞋也要去上学,家里的撮箕、背篓、扫把全是你自己编的,连房子也是你自己在山上敲的石头回来修的。人家追我不是请看电影就是上街买吃的,你追我时,只晓得拉我去田里说这个要怎么播那个要怎么种。儿女时常问起你送我的定情礼物,我翻遍脑海只记得你送过我一双袜子,还是你用旧绒布缝的。但我还是选择了你,成家就是要找这样的男人。

贫贱夫妻百事哀,结婚办喜酒我们欠下30多元的帐,那年庄稼又遇旱,收成不好,这帐烦了我们整整一大年,争吵就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我们都是急性子,又都是不服输的人,长期为了一件分不清对错的事非要分个你是我非。我们原本话都不多也很斯文,不知是不是吵架锻炼口才,一次比一次吵得凶,一次比一次吵得久,粗话随口就来,想到什么骂什么,直到婚后很久我肚子还没动静,你竟骂我“不下蛋的鸡”,我伤伤心心的躲在大姐家哭了一天

我边哭边想嫁给你的这段日子里,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做该让人怜让人疼的女人,而是和你共同进退的战友,屋里屋外的事我俩都是一起做,你挑100斤我不会挑90斤,你担水我煮饭,只有一起休息没有我比你晚起。平时吵架我该让的就让,能忍的都忍,想到你再急再气也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但这次你真的很过分,我想到了离婚,但我不相信自己不能生,我要面子,也要为你争面子。

为了这事吃了很多药,看了老妈很多脸色,我都忍过来了。直到女儿出生,又把我打如另一道冷宫。你是幺房唯一的儿子,那时农村重男轻女,又为传宗接代,其他隔房兄弟都是儿子,但我们第一个就是女儿,坐月子时没人给我做饭,尿片也是我自己洗。而你睡了一个月的沙发,连女儿哭你也不来哄一哄,我的心都凉透了,几次想把大哭的女儿捂死,但我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难怪女儿从小就不粘我们,我们确实很少关心她,是我们亏欠她。值得欣慰的是她很懂事,说以前是封建思想不关我们的事,点都不跟我们计较,现在她最疼的就是你了,给你织毛衣都没我的份儿,我都有点嫉妒,嘿嘿。

我下定决心算好日期生了个儿子,你娘俩高兴得不得了。但两个娃娃就更加重了我们的负担,大的要读书,小的要吃奶,税收一年比一年重,我们累得喘不过气来,吵架也上升到打架,先是动手,后动棍,以至最后动刀。为了家,我操碎了心,要不是看两个孩子的份,我死的心都有。看着别的夫妻大手大脚用钱,借了东家借西家,拆了东墙补西墙却比我们过得开心得多,我多少次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说我们家那个怎样怎样,从来都是说她怎样怎样,有事总是以指挥的口吻,关心的话听起来也不那么顺耳,但我们都习惯这样直呼姓名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有一年你出车祸,虽然挽回一条命,可你的身体却大不如前。我拖着两个孩子,又跑医院又照顾老妈,还要干活,真的累得快撑不下去了。姐姐、姐夫都劝我离了算了,但我怎么能离开你,我们再怎么吵架打架也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两个孩子还都小,他们不能没有妈妈也不能没有爸爸,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后来你身体好点了,当了村干部,我们的生活才慢慢好转。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说起我就忍不住哭。但女儿说并不是我觉得委屈,而是因为我们经得起现实的考验而高兴得流泪。

说点开心的吧,老公你还记得吗?虽然女儿生下来时你不喜欢,但从会说话起你就特别疼她。她爱学习、爱跳舞、唱歌,是我们家的开心果。每天我们干完活回家她总是爸爸妈妈的喊,喊得我们心里甜滋滋的,还给我们唱歌、跳舞,还捶腿呢!但她又特调皮,经常把你的印泥当胭脂,钢笔画眉毛,对联当口红,一次把石灰当粉往脸上摸,结果弄到眼睛里去了,你着急得不得了,还好没事。

儿子就不大懂事了,小的时候经常带头干坏事,有一次居然烧了人家房子,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把你气得够戗,从他上学起我们就在外面做事,很少管他,他对我们感情也不深,幸好有她姐姐管教。就是不爱学习,脾气又怪,一个妈生的咋就两个德行?不过儿子现在也懂事了,一个人在外工作还时不时关心我们二老,连她姐姐的私事他都要操心,我真很高兴了。

我们都老了,以前暴躁的脾气也磨平了,我经常跟女儿说,要是你现在还像年轻时那么对我,我真的不怕丢脸跟你离婚。现在你不让我洗衣服,不让我做饭,不让我沾水,你说月子里没记好,都是你的错,其实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怎么舍得你又上班回家还做事呢。我最担心的就是老公你了。第一个月你一人在外居然才用60块钱,你说这怎么吃得好?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这么省,我晓得你又要说把钱留到一家团聚的时候再用。老公,我们现在不缺那几个钱了,你这样我们会很心痛你的,再说你要把身体拖垮了还不得多花医药费,你说是吧?其实我知道你最爱我们娘仨了,每次我们一家走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逢人便说:我这辈子有儿有女有老婆,已经很知足了。旁人看着比我们一家四口手挽着手走在一起,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只有我才是最幸福的。我的儿子知道体贴父母了,我女儿懂得持家了,我的老公从来不花心,不乱花钱,懂得疼我了!我们一家过得很平淡、很简单,但我们是最幸福的一家,我真的很幸福,一点也不后悔嫁给你。

老公,天快黑了,你还没吃晚饭吧?你的胃不好,别节约得药都舍不得吃哈,那样会更严重的,别一次吃太撑,勤快一点嘛,多吃几次。看你现在生活好点了,工作闲点了,人也懒了,什么时候学会睡懒觉我都不知道。女儿说那天去你单位,10点钟了你还没起来,叫你早点起来运动你说前30年做得太多了,后30年要多赖下床。那我就只有拜托女儿来监督你,看你还敢不敢睡懒觉,多做运动也是为你好嘛。

好了,不说了,本来今天要给你打电话的,女儿说不如给你写封信吧,因为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挂断再回过来,公司的电话不要钱嘛,但每次你说两分钟就挂了,你说不要钱的也不能随便打。我真是把你没办法。可我很多字都不会写了,于是我在一边说,女儿在旁边记,估计写了几大篇吧。我们这二十几年还真不是一下就能摆完的,等家里事情忙完了,我就会上去,到时候把儿子叫回来,我们一家好好聚一聚,就算是庆祝我们银婚吧,我们也跟着年轻人浪漫一回。

老婆:碧

2007.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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