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蛋挞号地铁(四)

十二  

  高考来了又去,留下洗劫一空的人们。

  高考完第二天六月九日,希瞳终于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本来说好在教室里大家一起给她过的。可是,海森却发来短信:希瞳快来啊,我们老地方见……

  希瞳合上手机,心里“咚咚”地像揣了一只兔子,深深鞠躬留下一句“实在抱歉”便飞奔出教室。

  大街上暗色流光热闹非凡。刚刚结束完高考的的少年一群一群的聚集在一起欢庆。窗前影影绰绰,桌间觥酬交错。有人借酒装佯,有人干笑暖场,最后醉不成欢。希瞳终是受不了这些,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心里惶恐得仿佛害怕十二点魔法会消失,今夜这个冠盖满京华的公主就要变回到那个穷困潦倒的灰姑娘。

  十三  

  沿着长长的楼梯希瞳一步一步奋不顾身跃入最深的黑暗,听见背后咚咚的脚步声穿梭在灰色的建筑物峡谷中,橘黄色的候车椅空荡荡的,发射着剧烈的光。

  希瞳气喘吁吁地赶来,一辆地铁刚刚驶过,轰鸣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旷的地铁站里……希瞳慢慢滑下去,宛如一片颓然失去水分的叶子,大滴的眼泪莫名地落下来,在光滑的陶瓷地板上绽开透明的花。

  原来黑暗终是要带走一切,包括深爱的海森。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种太柔弱的动物。

  “希瞳,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慌忙转身,“海森”,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好像栽着露水飞翔的蝴蝶。

  十四  

  买了两张地铁票,端着蛋糕盒上去。

  希瞳生日快乐啊——海森像一个孩子一样欢喜地拍起手来快尝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面包房可买不到的哦。海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巨大的蛋挞。海森满意地微笑着说,麻烦在座的各位了,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希望大家可以和我一起唱首《生日歌》,祝她生日快乐。

  荧荧的烛光趋走了黑暗,暖暖的歌声赶走了寂寞。

  希瞳,快许个愿啊。海森提醒。

  哦!希瞳双手合十,许下一个虔诚的愿望。

  上帝不会创造太多的奇迹,否则连相遇都变得索然无味。那么,再见了,海森,从此天南海北,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十五  

  四年的大学时光足以荒芜了地铁这个隐蔽的交通工具。是的,世事沉浮,许多我们自以为会永生难忘的事情终究会隐没在日复一日的平庸里。

  希瞳早已不再惧怕黑暗,只是当她仍是惧怕坐地铁时,却再也没有人问起它的原由。

  希瞳在陌生的城市里,渐渐习惯了形单影只,渐渐爱上了在黑夜出没,暧昧的灯光里肆意地看,像极了一只在黑暗中睁大了瞳孔的流浪猫。偶尔在闭上眼,在阳光里迷醉,仿佛《地下铁》里的盲女,永远活在自己光鲜亮丽新奇诡异的世界里,留得心意空白,简单明了。

  偶尔想起很多,熟悉而又冰冷的铁轨,陌生而又温馨的橘黄色的候车椅,以及那个遥不可及而又虔诚的梦!轰鸣的地铁声淡淡地回荡在耳边,如同黑暗里一只微弱的灯光。

  希瞳不想再孩子气得抓住什么不放,执手走过的麦田,一同抬头仰望过的风筝,还有那金色的蛋挞和阳光蛋挞号地铁……如同一个个飘渺的梦,只有在相似的情景,才会破解她缜密的心思。

  十六  

  当然了,我是说当上帝还无暇顾及希瞳上次在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时,希瞳的确是这样。可事实上是,一天,上帝在边吃早餐边浏览人们的愿望时,发现了一个名为“阳光蛋挞号地铁”的愿望与他的早餐“撞衫”,于是,就点点头恩准了!呵呵。

  神通广大的老班长弄来了全班同学的手机号,说什么大家都要毕业了,都回来聚聚吧!希瞳长久地盯着发光的荧光屏,好想问问他去不去。只是,事隔多年,世事难料,希瞳终于合上手机,淡淡地笑了笑,去了。

  希瞳特意选择了高三时常走的路线,并且选择了坐地铁。走进站内,张望每一张陌生的面孔,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把脸紧紧贴在冰冷的车窗上,久久地凝视被甩在身后的黑暗。

  最后还是习惯性地把头靠在乳白色的车厢内,让头随着车子轻轻摇摆。

  对面是一个男人,神情淡定地作在那里,眼神有似曾相识的清澈。希瞳眯着眼偷偷打量,心里一阵阵起疑,但终究没有开口。

  “鞍山西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作好准备。”希瞳和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地铁,异口同声道:“再见了,阳光蛋挞号地铁。”转身,四目相对……

  是的,上帝是不会创造太多的奇迹的,但这一次,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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