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我无意发现父母都在偷情
3年前,17岁的雷易曾给记者发来短信,诉说他看了一个父亲有外遇的女孩的故事后的感想,但自尊心极强的他压抑着没有说出自己的故事。这个春节,经历了一场家庭寒霜的雷易终于忍不住想说说他家的故事。他说:“我并不是要把自己家的丑事抖落给大家,而是想让那些偷情的父母明白,他们的举动带给子女的伤害将是难以弥补的。”
记忆中的家有过幸福和温暖
父母、姐姐和我,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幸福很完美的家庭。儿女双全,曾引来多少羡慕的目光,而这些美好与温暖,如今只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我老家在婺城区一个乡镇,父亲很早就到金华城里做生意了,不久后,母亲也跟到了城里。据说他们在创业之初也吃过一些苦,可他们赶上了好年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出来打拼短短3年后,父亲有了自己的小公司,妈妈也开始自己做布料生意。
姐姐7岁那年,母亲又生了我。布料生意中断了两年,母亲一边带我,一边在父亲的公司中帮忙。父母都是个性很强的人,常常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冲突,我上幼儿园之后,母亲不再过问父亲公司事务,依旧去做自己喜欢的布料生意。
那时父母之间时常有口角,但吵的时候凶,和好的速度也很快。父亲虽然性情有些粗暴,可每次都是他先哄妈妈。印象中,那时的家还是幸福温暖的。
最难忘的是我6岁那年生日,恰好是在暑假里,父母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去杭州玩,我们一家人在西湖租了一条自划船。划到三潭印月的时候,天色忽然转暗,湖面上起了风,我们的小木船被吹得左右摇晃,我和姐姐都吓哭了,妈妈一边安慰我们,一边和爸爸一起奋力划船,终于让我们的小木船安全停靠到湖心岛。
我的童年中,这件事印象是最深刻的,那时我觉得父母是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家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爸爸有了外遇,姐姐知道后开始了与父亲的敌对
我上中学的时候,姐姐已经离家上大学了。我忙着学习,忙着与同伴玩耍,很少关注父母的事情。只是感觉父母都很忙,特别是父亲,常常是我和妈妈都上床睡觉了,他还没有回来,而早上我去上学,妈妈去市场了,他还没有起床。一周里,我和父亲难得见上两次,交流就更少了。但那时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有时听母亲唠叨几句,还觉得她太啰嗦,我想父亲是忙着挣钱太辛苦,那个时候,我是同学中零花钱最多的,也是自由度最大的。
姐姐上大二那年暑假的一个上午,她从电话分机里偶尔得知父亲婚外情的秘密。姐姐很冲动地质问了父亲,并且把事情告诉了妈妈。父母之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其间还夹杂着姐姐的哭喊,跟同学打完球回家的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我知道,家里肯定出大事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真相,在我面前他们似乎还有意遮掩着。但事后我发现,父亲的求饶、讨好对母亲已经不起任何作用,而姐姐对父亲像仇人一样冷漠蔑视,母亲常和姐姐关在房里说悄悄话,出来时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
也许真是年少无知,也许是男孩子本来就粗心,我想既然他们不愿意让我知道那些事,我就不必去了解了,我当时心里把自己当孩子,觉得大人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我依然自顾自地看书、游戏。
说实在话,父亲的出轨对不知情的我没有实质影响,然而对姐姐的影响却几乎是致命的,虽然当时我们都没看出端倪。
我偶然发现母亲的秘密,除了觉得耻辱之外,我觉得我的世界坍塌了
姐姐大学毕业后回到了金华,考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她很快就搬出去住了。那是父母用来作为投资的一套小两居室,从此以后,我每月才能见到姐姐一次,而姐姐脸上总是写着淡淡的忧郁,看不到一点应当属于她那个年龄的活泼轻快。
“小易,好好读书,走远点,离这个家远远的。”偶尔,姐姐会这样跟我说。我不解其义,但我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话,便单纯地把这句话理解为姐姐鼓励我好好学习。
2004年春节,我跟母亲一起回乡下外婆家拜年,父亲因为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聚会没有去,姐姐则早在春节前就一个人跑到丽江去旅游了。从乡下回来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妈妈回家帮我整理好床铺,然后说她有些累,要出去做个按摩放松一下。
妈妈出门不久,我发现她把手机落在客厅的茶几上了。手机短信信号响了好几次,我想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拿起来看,却发现是几句非常暧昧的话,意思是催妈妈快去某个地方相聚,那口气,是个男人,而且与妈妈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呆在了沙发边,这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心目中最慈爱的妈妈啊,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傻傻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妈妈的汽车引擎声。看到我拿着手机发呆的样子,妈妈面露惊慌,我想质问她,却发现自己只是张了张口,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我把手机狠命地摔在地上,然后跑上了楼,关上了我的房门。
原本清澈的世界忽然变得混沌一片
妈妈叫着我的名字拍打着我的房门,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房间里发狠地摔着东西,丝毫不理会她。
门被撞开了,门外站着父亲,还有母亲。看着满屋狼藉,父亲抢先进门来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推开他,然后夺门而出。在合家团聚的春节里,我一个人穿过深夜空荡荡的大街,第一次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当时,我身上只有两个拜年时得来的红包,我用红包里的钱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思考着自己究竟该去哪里。那个夜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上了去广州的列车,想去打工,远远地离开这个家。到了广州之后,我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下落。那个时候,姐姐是这个家中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一个人了。
姐姐从丽江赶到广州找到了我,她告诉了我关于父亲的婚外情,我们姐弟俩抱头痛哭。我最崇拜的父亲,我原以为被母亲的不忠行为蒙羞的父亲,原来他早已经让我们这个家庭蒙羞。从前,我的世界除了学校就是家,是那么的清澈,可从那个晚上开始,一切都变得混沌一片了。
我本来想留在广州打工,再也不回金华,可姐姐哭着将我劝回了金华,让我继续回校读书。那一年我正上高三,可在那样的心境下,我怎么可能安心学习?
上一次跟你联系,就是在我刚结束高考的时候。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了,但是那篇文章中那个女孩的遭遇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我有这样的遭遇,我知道,父母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不该因为大人的事情影响自己。
父母出现的问题让我们原本和美的家庭成了一个空壳,我和姐姐都不住家里,也都不依靠家里,但为了面子,我们还是会在节假日回家看望父母。但是那种虚假的平和与亲近让人齿冷,我觉得那种形式的团圆很假,可每次妈妈打电话让我回家,我又觉得无法拒绝,所以就一次次地忍着恶心回家。
我或许能自救,可姐姐怎么办
事情发生以后,我从来没有和父母正面沟通过,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无法开口,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他们说这种事。但是通过很多途径,我知道父母的婚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仍旧有着各自的情人。
高考落榜后,我没有复习,没有走上大学这条路,而是选择了一边工作一边自考,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更适合我。现在我有时也看一些心理方面的书,学着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觉得自己心态还不错,没有因父母的事情造成太大的心理创伤,可是姐姐就不同了。姐姐今年27岁,却在发现父亲的婚外恋情后不久就跟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了,她觉得他跟父亲一样不可信任。之后,她一直没有恋爱,她说她不可能相信任何男人,虽然她也曾被朋友劝说着去相亲,可去了几次后都觉得不舒服,说看见男人就觉得恶心,最后不欢而散。
今年春节我们回家住了两天,母亲犹豫再三还是说起了姐姐的婚恋问题,姐姐开始还强忍着不吭声,后来终于忍不住对父母发脾气了。父母无颜面对姐姐的质问,却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错误。我劝父母干脆离婚算了,何必这样貌合神离,这么不名誉地活着。可母亲说,这么多年了,家庭财产早已无法分割,而且如果离婚,怎么面对老家的乡亲?
就这样,一场家庭团聚,最后又是不欢而散了。我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我应该可以正视现状,可以调整对父母的宽容度,我也在心中暗暗下决心,决不让我将来的妻子和孩子遭受这样的创伤,可是姐姐怎么办?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姐姐。
做情感版4年多,曾听过一些人诉说父母的婚外情给他们人生留下了阴影。这些人有的还是孩子,有的已经走向了社会,可父母曾经的婚外情却成为他们无法跨越的情感障碍———因为婚外情涉及家庭隐私,且在社会的公共道德上不被支持,孩子遭遇此种变故会感觉孤立无援,耻于将自己的困境告诉他人。父母曾是孩子最坚实的心灵依靠,而当孩子发现父母在偷情后,原本最亲密的依恋便成为最无法沟通的壁垒。
如果说,有时候婚姻是利益博弈,而爱情是基本人权,那么孩子呢?在出轨的父母心中,孩子是什么?当婚外情不再神秘之后,我们该怎样对待婚外情和那些在婚姻里四处蔓延的裂痕?其实,对待婚姻和对待房子一样,如果折旧换新成本太高牵涉面太广的话,最积极的态度就是修补。而有些人对家里漏雨的房子采取“将就”态度,宁可投机取巧到外面旅馆开房间,也不动手修自家的房子,可是旅馆毕竟是临时的,人最后还是要回家的。
从这个故事和许多类似的故事我们不难看出,父母对待婚姻和感情的态度对子女有很大影响,父母的婚外情不仅影响到孩子与父母的关系,更影响到孩子自身的成长和身心健康,最大的危害还在于,这将导致孩子对社会和人生的许多负面认识,如对亲情、爱情、婚姻失去信心,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失去信任。这种心理阴影可能伴随孩子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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