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实的故事和真实的感情

  

  人,特别是青年时代的人,有时总不免有所幻想,特别是在感情上,把不真实的东西看成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或即将成为现实的东西,心里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假设,最后所有的假设都向同一个方向聚拢,他(她)或许真的爱我。但在现实中却往往容易碰壁,碰壁之后又不免伤感,忧愁和消沉捆住了一个人的全部行动,更捆住一个人的心。
  
  在我的心中永远隐藏着不可言喻的东西。我下了多次的决心,希望能够忘记它,可是总是死灰复燃。我痛恨、诅咒自己的无能和软弱,为自己成为一个感情的俘虏而伤心。不能忘记,又没有勇气表白,任凭痛苦在自己心里纵横。哎,生活,我似乎永远也不会明白真正的生活是什么,人的一生能有追求吗?我总是感到我自己有追求的渴望而没有追求的勇气,使自己陷入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而无法钻出来。
  
  这一段的生活,我现在回想起来,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心里的拐拐角角全部塞满的都是她,醒着想着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想着还是她。天天在想着郭沫若老先生替我写的诗:我已是奔腾的海洋,她还是冷静的月光,她明明在我心中,却高高挂在天上。这段生活,有没有意义,该不该忏悔?或许自作自受是这一阶段最好的概括。
  
  常常叹息希望的东西往往得不到。但是一个人如果在自我痴迷中生存,还是应该感到耻辱和悔恨,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真的是太短暂了,在这种事情中销魂、纠缠,它的意义究竟在何处呢?从明天开始,应该立刻忘记,应该忘记这种可憎的、可恨的爱的罗网,要让自己从自己设置的罗网中摆脱出来。
  
  人应该追求在现实中存在的东西,而不是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即使有海市蜃楼出现,也只是昙花一现,留给人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悲哀。
  
  人为什么要像蚕一样,吐出丝丝缕缕的思恋,捆住自己的手脚,甚至是自己的灵魂。真是太难理解了。如果生活的全部意义只在于自己把自己束缚起来,那么,也太可怜了。在人的一生中,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追求,应该有坚强的意志,果敢的精神,勇敢的气质,雷厉风行的风格。人也应该是现实中的人,而不是虚无飘渺的人,超越现实的人。
  
  人,特别是年轻人,应该把自己的一切都应该放在学业、事业的追求上,而不是在无聊的自我编织的爱的罗网中伤感、叹息。明明知道,追求理想的情侣和爱情,是不可能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或许你也可以想一想,你凭什么获得他人的爱情?你能给她终身的幸福吗?
  
  在一个周六的晚上,我邀了一位同学在操场散步,他是小凌,我不禁长叹了几声,他也幽幽地说:“你叹息什么呢?”我望了望从物理楼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和黑乎乎的城墙,沉默了好长时间,又低头看到借着电灯光远射在操场边闪着寒光的水,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学期对她产生这么大的感情,我真感到,”我停顿了一下,“不可驾驭。”他用眼睛盯着我说:“是谁,是H吗?”我说:“不是的,怎么能是她呢?是.......”我没有勇气把话说完,“哎,还是说了吧,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我们一起同桌三年了,可是从来没有产生过现在这种情感。”“那就是L了。”小凌说。他接着说:“我这几天也正在单相思呢。”说完,他也长叹一声说:“本来经过上一个学期的努力,我甚至把Q给忘了,可是这一学期开始后,她来我这里借过几本书,我和她说了几晚上的话,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你总是说,也许你们又要死灰复燃了,这回真是又勾起了我往日对她的爱恋,而且还这么强烈,这真是怨你了。”“怨我,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你没有这种感情能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你和我不一样,因为Q可能真的爱着你,可是我就不同了,因为我确切地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可能的,她已经有了朋友,即使没有我也感到她不会爱我。”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又去凝神想他自己的事情了。他忽然又抬起头来说:“她对你有什么表示吗?”“没,没有。这仅仅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我苦笑着说,“这也许带有苦涩的罗曼蒂克的味道,不过,我还想跟你说一个事情,那大概是前天吧,我看见她写了一首小诗放在桌上,先是盖着,后来露出一半,我也不知道是她忘记了,还是故意让我看的,她写到,朋友啊,朋友,追求啊追求,难道理想的情侣这样难求?谁对理想的爱情没有追求?重要的内容就这些,我知道这诗似乎是汪国真写的,但我真希望她是写给我的,可是这可能么?”
  
  我们谈了很多,直到凌晨1点,才怏怏地回到寝室。
  
  大概过了一周,一天下午,天气很好,看来春天已经真的到来了,到处都染上了一片绿色,天空中朵朵白云在自由地荡来荡去,天气也比较热,下午在体育系操场边,小凌突然对我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叫我怎么办呢,我现在是处于一种极端矛盾的状态之中。X今天找到我说,她想给我当红娘,并说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我沉默许久,也没有做出一个答复,是否让他当红娘。”
  
  过了好久,我才说:“你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就出击出击吧,我是不希望出击了。”
  
  “也许是人都喜欢疑神疑鬼吧,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昨天她两节课都没有上好,在不停地打瞌睡,我真希望她是在因为我。”小凌说,“你还是不要打断我的思路吧,现在你说如何解决我的问题,是沉默,还是进攻,还是忘记。”他抬起眼望了一望我,又望了一下天空,接着不断地低头叹气。“我看你是大有希望的了,既然这样不妨使出你最后的勇敢,出击一下。”我说。小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好一会,才低着头,轻轻地说:“你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我有什么权利得到她的爱情呢?记得上周日看电影《第六病室》,有一句话使我久久不忘:我虽然不能使你荣华富贵,但我保证你终生快乐。可惜,也许我连这点也做不到。因此,有时我想不要因为我的追求而毁了她的幸福。这真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我劝慰他说:“不要再说这些问题了,小凌,今天是周四,今晚你去找找她吧。”“哎,也不妨试一试,即使被碰得头破血流。”小凌说。
  
  当天晚上,我陪着他一起,几乎找遍了整个教学楼,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最后我说:“真是天不遂人愿,这是上帝的旨意和安排。”我又戏谑地说,“这是上帝要我们永远是同病相怜的朋友,因为朋友的地位、处境往往是相似的。如果你成功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将会更加感到无聊、苦闷。”他幽幽地说:“或许今天或者明天,我将证明,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我们边说边向寝室走去。最后他又说:“我最好还是把她忘记,因为它的可能性与不幸性将永远成为我终生的憾事。”
  
  “这好比是阳春白雪,风格太高了,也不会被人理解。从另一方面讲,如果Q真正对你产生了那么一种东西,你认为你的放弃是为了她的幸福,可是也许她会感到真正的痛苦。”小凌打断我的话说:“我还是太年轻了,今年我才19岁,我考虑这件事大概过早吧。”我接着说:“这件事没有一个真正衡量的标准,也许要量力而行,也正如苏轼《答谢民师书》中所说,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当止。”
  
  在苦闷和叹息中又过了一个不愉快的晚上。
  
  后记:后来发现,Q对他有意思,纯属他自作多情,确属子虚乌有。后来的结局我们就是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心痛得无法呼吸。我却还是真的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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