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天很暖。
　　
　　但今年的春天来的特别迟。但庆幸的是它还是来了。更加值得高兴的是。母亲又挺过了一个严冬。
　　
　　母亲老了。岁月的风吹过来，极不情愿的带走了她的外貌，连带着她的记忆也一并带了去。
　　
　　忘了门前瞎了半只眼的猫咪叫花花。忘了去年鞋柜里的半双袜子扔在了脸盆里。忘了对门老王买白菜欠的十块钱。甚至连我也忘了。她有时呆呆的站在窗口。看着漆黑寂静的玻璃外的世界。那双眼睛我怎么也忘不了。充满着茫然与无奈。我伸手拉着她的手。些许冰凉的手指，轻颤着。我哈着气，对着她说。“妈明天我们回老家去吧”她呆滞的看着我，静静的点点头。那一刻，泪水仿佛要决堤一样。但不管怎样，还是忍住了。
　　
　　一路的颠簸，困顿也是在照顾她中忙忘了。她倒是精神很好。一路上看着临近家乡的山山水水。眼里多了一份思愁。下车时，我忙着提行李。转头。她消失在人海中。推开一层层的人墙。踮着脚。却怎么也找寻不到她的身影。通知了车站管理处，广播伴随着嘈杂的人流声响起。那份焦急，终于化为了一丝懊悔和自责。双手扶着腿，低垂着头。此刻那还管泪水，任它决堤。泪水顷刻就布满了本就疲惫的脸。在泪水模糊中看到了一双印花格子鞋。猛的抬头向上看。看到高高大大的管理员和瘦瘦小小的母亲。我带着发红的手掌，抱着她。母亲的头贴在我的胸上。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我低低的问，她去哪儿了。她直直的看着我。对我说“娃娃爱吃家乡的混沌，我给他买这个去了，他一定很高兴。”我的小名叫娃娃。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卑微的搂着她。低声的对她说“妈，等等我带你去”。她乖顺的点点头。
　　
　　春寒还未完全过去。春夜的天。还带着三两分寒意。还好，带着行李。给她穿上最暖的衣服。围上最暖的围巾。然后推开管理处的门。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条旧年的巷子还有几根高高的路灯。我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空荡荡的街，只有我，和生了我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