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影子，你在哪里？

　　

　　听说她是农村来的转学生，土的掉渣的穿着无疑让她成为班里的“焦点”。但她的脸蛋却不似普通农村孩子那样黝黑、通红。厚厚的刘海厚厚的镜片遮住了她干净的脸蛋。不知这是否会注定了她的不平凡。
　　
　　“苏娜，你知道那个村姑是哪来的麽？”盛凌云双手掐腰，慢悠悠地问。“我也不知道，她穿的好内个，就像…啊，像刚从地里抠出来的土豆！”她旁边的苏娜耸了下鼻子。我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姑娘，她静静地抱着一本拿倒了的语文书，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静静地接受着别人不知是否出于恶意的指指点点。我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要么你去问问她？”我瞟了一眼盛凌云。“可算了吧，懒得沾上山里妞儿。”盛凌云转身要走。“呦，我们的盛家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我挑了挑眉毛。“谁说我害怕了，问就问！”说罢，盛凌云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个姑娘，一手支在桌子上，另一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喂，你叫什么名儿啊？”那个农村姑娘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喂，你耳朵岔气了么？我们凌云姐问你话你没听见么？”林楠张牙舞爪地冲着那个女生喊道。那个姑娘的眉毛微皱，还是没有说话。“好啊你，我还没见过这么狂的妞儿！”盛凌云挥起巴掌，面部狰狞地盯着她。我冲上前去一把拽住盛凌云的手腕，“怎么，说不动人家还想打人啊？”我又挑了挑眉毛，眼光中满是不屑与鄙视，“盛凌云，你很能耐啊。让这几条狗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我瞅了旁边的苏娜、林楠和其他几个女生。“郑晓晓，你嘴巴放干净点！”纪婷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冲向我。“纪婷！不用理她，我们走！”盛凌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为了这个农村妞儿跟我过不去，你很行啊。”说罢，转身离开。“晓晓，你为了她跟盛凌云过不去用得着么？”可儿扯扯我的衣角。“我就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模样。”我对可可笑了笑。而一旁的农村姑娘合上手中的书，静静地走出大厅。我瞥见她的书角上两个干净的字——伊慧。“想不到她有如此文雅的名字呢……”我喃喃道。“晓晓，你看她什么意思，你帮了她，她都不吭一声就拍屁股走人。”可儿撅了撅嘴，而我没有回答。“伊慧，我记住你了。”这个转学生，初到阳城一中，便与很多人结下了很深的怨气。
　　
　　此后的几个星期，她似乎以同样安静的方式招惹了同一类人，她的存在是个错误，还是个谜？我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如此平凡的她会在贵族高中出现，这一切，是个意外，还是早有安排？
　　
　　再次见到伊慧，是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月。我和可儿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享受着午后阳光的宁静的触感。可是总有那么些人不愿让别人有一丝清闲的时候。“可儿，那儿人怎么那么多，还那么吵？”我懒洋洋地问着可儿。“我也不知道，这个学校事儿多。”可可不满地嘟囔着，“上了高中我都没清闲过。”一阵尖锐的女声穿过层层人墙撞击着我的耳膜，“你个小贱货，上次惹了我们凌云姐，没跟你一般见识，这次撞了人家，你还不道歉，你是不是找死啊！”“是林楠。”可可撇了撇嘴角，“又是盛凌云她们，咱们阳城一中有她们就不得清闲。”“去看看。”我和可儿走向人群。不出所料，被围在中间那个女生正是伊慧。她静静地抱着一本书，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间，静静地看着盛凌云，阳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你这是什么眼神？”苏娜大声喊道。“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摔在林洛函的脸上，她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而微肿。我没有上前制止，我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办。出乎意料，“打完了么？我要去图书馆了。”她还是那么安静地吐出了几个字。“你这是什么意思？”盛凌云紧锁着眉头，似乎她欺负人从来没如此失败过吧。“没什么意思，你打完了，我该走了。”说罢，她静静地走出人群，留下盛凌云愣在那里。人群渐渐散去，盛凌云咬牙切齿道：“太可恶了！我要你好看！伊慧是吧，你等着！”
　　
　　我至今仍不解，她为什么总是静静的，面对关于她的一切似乎也似与她无关，无论何时总是那么静。她的一举一动无一点似农村孩子，她在我眼里，高贵而卑微，我觉得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还好自从下学期盛凌云转学后，再也没有人如此找她的麻烦，一切似乎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可命运就是不让人平静，它不断变幻的招数让人应接不暇。
　　
　　第二次和伊慧的交集，是在图书馆。阳光透过梧桐枝叶的间隙洒进玻璃窗，斑驳迷离的光点柔柔地散落在桌椅书架上，整个图书馆都充斥着阳光多年来温暖依旧的味道。“都说这里有人了，你换个地方不行吗？”只有翻书声和阳光洒落声的图书馆里传来不和谐的声音。“我并没有看到这里有人，所以对不起。”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静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杂质，静得让人窒息。“你这人怎么这样，赶紧滚！”那个女生不和谐的声音继续响着。“晓晓，现在烦人的女生好多好多。”可儿的脸拉得老长，这声音活生生地把她从充满阳光的温暖的梦里拉了出来。“又是她，为什么她走到哪都会招惹是非？”我十分不解。“你说谁啊晓晓，爱惹事儿的人多了去了。”可可呆呆地问。“伊慧。”我只说了这两个字。“哦，她呀，没礼貌的屌丝女。”可儿翻了翻白眼。“她不是个简单的人。”“晓晓，你受什么刺激了，她不简单？看她穿得那样吧，想不简单都不行啊。”我不再理会。“啊……！”这时一阵女生的尖叫传来，吓得书架都带着书瑟瑟发抖。“一城，她把咖啡全泼在我的新裙子上了！”一个娇羞的女生眼泪含眼圈地叫来正在找书的男生委屈地说着。“你为什么欺负她？”那个被叫做一城的男生皱了皱眉，冷冷地问。“不是我，如果说她一定要说是我泼的，我也没办法。”林洛函静静地说着，看着刚才抢位置的女生。“哗——”一杯饮料从伊慧的头上浇了下来，那个男生便和那女生一起出了图书馆。可她还是静静地拿出纸巾擦掉脸和脖子上的液体，静静地拨了拨头发，静静地起身离开。“伊慧，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那么不可一世？”我一把拽住她。“我没有，是你们太肤浅。”她静静地撇下一句话，甩开了我的手。
　　
　　此后的直到放假，第二个学期开学，我都没再见到过伊慧，我也渐渐把她淡忘了，就这样，她似乎淡出了我的世界，我也不再记起她，直到大三那年。我并没想过再次和伊慧见面会在那么正式的场合，也颠覆了她过去在我心里留下的深深地印记。
　　
　　在米氏国际银行总裁女儿的生日宴会上，我再次见到了她。她早已不是那个穿着一身土的掉渣的衣服，留着厚厚的刘海戴着黑框眼镜的伊慧了。她一袭宝石蓝礼服，乌黑发亮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到腰际，蓝色的隐形眼镜代替了笨重的黑框，刘海干净地碑了上去，她浑身上下透露着高贵的公主气质，在闪亮的灯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时，我才看到了伊慧的影子，那一年，她被阳光照耀的侧脸一直定格在我的心里。这令我十分诧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伊慧……”我轻声唤她。她转身看见我，吃惊地瞪了下眼睛，但随即恢复了平静，“郑晓晓。”她冲我微笑了，这似乎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她笑。“伊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比她吃惊得多。“晓晓，请叫我米依慧。”她还在微笑着，我愣住了，“米依慧…你就是总裁的女儿米依慧！”“嗯，那年我离家出走，自己决定转到了阳城一中，可是第二年便被我爸抓了回去，我还没谢谢你第一次帮我…呵呵。”我愕然。
　　
　　这还是我认识那个永远都沉默寡言的静静的伊慧吗？不，不是了，她现在还是过去的过去那个骄傲的无人可比的公主，她拿着酒杯穿梭在一群又一群人里，与他们客套着谈笑风生着，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她身上永远都不会再出现被阳光照耀的静静的影子。我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难过，虽然我并未与她有太大交集，她却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抹杀的印记。
　　
　　我换了衣服，离开了大厅，奔向充满阳光的街道，可这次的阳光却那么刺眼，晃得我眼睛生疼，我开车超速一路闯红灯地到了阳城一中，甩开车门，冲着校园大喊：“伊慧……你在哪里……”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能听到的只是无边的回声：“你在哪里……在哪里……哪里……”我哑然失笑。
　　
　　我们生活的一切都是这样吧，无论这是否是个故事。当我们想怎样的时候，却总被命运捉弄，可真正怎样的时候，却操控了命运捉弄了别人。物是人非，火辣辣地阳光像荆棘一样抽打在我的身上，心上，没有梧桐叶为我遮挡。
　　
　　阳光下，影子，你在哪里？
　　
　　

完/

• [编辑：秋之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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