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饺子

  

  丝丝缕缕的,淡淡的过往,如电影的境头一幕幕的展现……我悠闲地躺在床上习惯地搜索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猛然间,一件事跃入我的脑海直击我的心扉,我的心狂跳了两下。
  
  1969的夏天,我的来到我的出生地——北镇。那一次,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不是来探亲,而是落户。
  
  每天下工回来,一进屋我就浑身瘫软地扑到已经和窗外的土持平的土炕上。夜半时分,常常梦见母亲慈祥的面孔。梦醒后,我总会惆怅的望着窗外冰冷的夜空,满脑子都是无奈与思念。
  
  白天劳作的间隙,有片刻的休息。坐在田埂上,望着沈山铁路飞驰而过的列车,我抑郁的心就像掉进了谷底。想到自己童年的梦想,想到严峻的现实,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独坐在锄头上,一语不发。
  
  一天中午,收工回来,刚刚爬到土炕上,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力平——回来了吗?”
  
  喊话的人是我的家族一个名叫刘忠文的人,我急忙跑出去。
  
  “大爷爷,你找我吗?”
  
  “找你!到我家吃饺子去!”
  
  “吃饺子?”我愣住了,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在吃自产的粮食,除了玉米面就是高梁米。每到过年过节,生产队分给每人一斤或者二斤的白面。这么少的白面,大家也不会在过节的时候一次用尽,他们精心保留着,用来招待“贵客”。难道我是“贵客”?我弄不明白,僵硬地站在那里,毫无表情。
  
  大爷爷看到我迟疑不决的样子,催促道:“快点走吧!下午还要出工呢!”
  
  说心里话,肚子里很长时间没进油水了,当大爷爷提到“饺子”二字时,我的涎水几乎流了出来,马上就猜想大爷爷家饺子的味道。可是,我没有底气去吃大爷爷家的饺子。因为我知道,此大爷爷并非与我是直系,更何况他和现在的大奶奶是重新组建的家庭,大奶奶带来前夫的两个孩子,后来又与大爷爷生了三个,加起来一共五个,日子过得十分的艰辛。
  
  “大爷爷,我已经吃过饭了!”我婉言谢绝了大爷爷的盛情。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不可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拉着我的胳膊。
  
  我只好沿着门前的羊肠小路,与大爷爷一同向南走去。
  
  到了大爷爷家,一进门就看到厨房里满屋的水蒸气,大奶奶正在灶口边烧火,包好的饺子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灶台上。
  
  “来了?”
  
  “啊。”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饺子蒸好了,我和大爷爷大奶奶盘腿围坐在炕桌旁。那是小白菜馅的饺子,虽然很清淡,而我吃起来,却感觉到肉的香气。
  
  “小伯伯呢?”我问。
  
  “在外面玩呢,桌子小坐不开,我们先吃。”大爷爷说。
  
  我一个一个地夹,一个一个地吃,咬到口中的饺子香得不行,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岁月沧桑,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白菜馅饺子的味道,可我,竟然忘记了饺子的主人——大爷爷!我痛恨自己。
  
  一个暑假,我拿着一大堆从大型超市选购的名吃名点,百里迢迢回到我的家乡北镇。二位老人依然健在,可是,他们俩人谁都不记得他们曾经请过我这个毛丫头。
  
  “力平啊,从你走后,咱乡下人,想吃啥就有啥,生活可好了!”大奶奶无比感叹地说。
  
  按理,农村生活富裕了,大爷爷和大奶奶再也不会过从前的苦日子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竟然有些失落。炕头上五颜六色的大包裹加重了我内心的惭愧。我为什么才想起那一顿饺子?我为什么才回来?如今,我就是给大爷爷大奶奶背去熊掌燕窝,也敌不上那顿饺子啊!我就是给我的大爷爷大奶奶背去虎肝狮胆,也抵不上那顿饺子的份量啊!
  
  大爷爷大奶奶的脑海中没有留存那一顿饺子的一丝记忆,而他们传达给我的爱,拯救了我的灵魂。吃过那顿饺子后,我的脸上有了笑意,我开始留意身边的人,我知道,他们是善良的,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关照我,虽然我的父母不在身边,但爱依然还在……我开始正视现实,正视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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