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伴着阵阵微寒。灯光照亮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仵晳加了件紫色的外衣,走到门边那面大镜子前,整理着装和额前剪得齐齐的刘海。每次站在这面镜子前,都挂满一脸快乐的笑容。随后,像往常一样习惯的把门轻轻地带上,听到卡锁声后就愉悦的往楼下走了。
  
  楼道里的那只老旧钨丝灯发出的光比往常暗了许多,自然而然那米黄色更深了。
  
  到了楼梯脚,迈进了挪动的人流中。很多个晚上,仵晳都是以逛街的方式度过黑夜。走过一条条熟悉的大街小巷,路过一个个卖小商品的夜店,时不时的从装饰华丽的夜店里飘出音乐,逸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上,那些歌曲大凡是自信高仰的,或是摇滚劲爆的,或是忧伤怀旧的。仵晳听得出那些歌是一个人的繁华与沧桑。
  
  拐进一条小巷,走到了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巷,前方有一个十字路口,稀稀疏疏而过的人,黑色的夜光下只有灯光,更叫人从心底萌生出寒意。
  
  仵晳向十字路口走去,像是在专心想着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身后只听得见自己轻碎的脚步声。刚好走到路口时,身后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刺在自己腰部的脊骨上,即不穿过柔滑的皮肤,也不刺痛自己。
  
  仵晳惊呆了!同样的事情似乎发生在自己的前世。仵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做任何反抗。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逃不掉的。
  
  这位劫者十分平静,劫者像是看多了这些被威胁的人所做出的种种恐惧,才表露如此平静。
  
  他低下头倾在仵晳耳畔轻声说:“我忠诚的请你到那边的墙角下谈谈。”仵晳轻轻点头以作答应。到墙角下,仵晳先于劫者开了口:“怎么会是你?!”仵皙发觉劫者听到这句话时小小一愣。
  
  劫者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说:“你,认识我?”
  
  仵皙说:“我不认识你;这也不完全否认;我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梦里见到你。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劫者轻声发笑了,随后说:“怎么会呢?!”他打趣的说:“我还在昨晚的梦里与你同床共枕呢!”
  
  仵皙没有在意劫者的话,又接着说:“同样是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同样是在我们的寒秋,同样是在这条我从来没有走过,却在某个夜晚偶然走进那条小巷,偶然的十字路口。”仵皙平静下来,似乎一切都必须注定的,是那个梦。在这个阴暗的角落,脸上挂着看不清表情的微笑。
  
  劫者冷静的站在仵皙的背后,他手里依然用那冰冷而尖锐的东西按在她的脊骨上。仵皙感觉得到,随着自己的话一字一句轻声的说出来,那东西一用劲而后又放松,像是老旧的发动机做着乎快乎慢的转动。
  
  劫者用略带有磁性的声音轻声道:为什么呢?在这个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让我遇见了你。”他随后就保持沉默,如同身后有一个人突然就没声没息的消失了。
  
  小巷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他俩的视线中走过。有一对情侣发现了他们,可能是因为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误认为是一对相互热恋中的小情人,于是就当作什么没有发生过,消失在仵皙的视线中。
  
  仵皙又开了口:“我,知道你的名字,有着一个很好听的乳名,叫兹也。”劫者心一惊,差点就把仵皙的皮肤刺破。他说:“对。我的名字是兹也。”兹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看到没有?路边的行人多么幸福,有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陪着;那些路人又是多么的聪明,没有朝我和你走过来;那些路人又是多么的无知,在他们的眼里总是被光明的事物遮掩,没有洞察的眼光,没有发现在墙角下我们是怎样关系,对吧?他们迟早会在光明的路上失去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兹也像是一只鹦鹉,在刻意卖弄自己带磁性而吸引人的喉咙。
  
  兹也站在仵皙的背后,仵皙无法看到兹也长着怎样的一张面孔,只有凭感觉判断他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有个帽子,带在脑袋上,这个角落阴暗而无法看清在帽子里的那颗头颅。
  
  仵皙说:“你,真的觉得那些三三两两路过的人会有你说的那种悲色的遭遇吗?”声音越发平静吐出嘴角。
  
  兹也依然如他开始那样沉默,兹也没有在仵皙身上乱来,她只有从那尖锐而冰冷的铁制东西在自己身上接触来了解兹也。仵皙静静等待着兹也对自己的回应。
  
  终于,兹也开了口,从他喉咙里结实声带振动而发出极其诱人的声音,说:“那是当然的啦!我相信那在眼前的是幸福,也相信那些很陶醉,但是,我更相信他们美好的东西会变成分文不值的烟雾,所以那些都是烟雾。”兹也像是个很恶心的人,在抒发自己内心永远片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感所悟。
  
  仵皙轻声说:“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全部都成了现实。可是你,没有那荣幸给你自我陶醉欣赏了。”
  
  仵皙发觉那冰冷的东西越来越没规律可循。这次真的刺痛了仵皙的神经,忍不住发出低声痛苦呻吟。但是,那冰冷的铁匕迅速撤销所有的力量。
  
  兹也换用低沉而让人生寒的冰冷的语气说:“那…为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这声音足可以钩出内心所有被抑制住的恐惧。
  
  过了会儿。仵皙轻声笑了笑,像是在为兹也婉惜,又像是对兹也一种莫无情怀的关心。路上的行人依然你顺我逆走着,并没有人觉察这里的两个人不对劲。
  
  仵皙自信回答:“对。就算你说的那些事全部都发生,而你很不幸,因为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活;如果今晚,你没有放我离开,那你就肯定没有时间。今晚你不放过我,那你就必须死在这个冰冷的夜,这条冰凉的街角。”
  
  风,吹掠过仵皙的刘海,拼命在额上乱飞乱舞,吹过站在她身后的兹也,也吹动了埋在那只黑色连衣帽里深处的刘海。而后,又是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腑。
  
  在仵皙看不见的身后,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兹也说:“那你,说说个所以然吧!”兹也的声音此时此刻如此祥和。
  
  仵皙轻声陈叙着:“我是一个不会做梦的人。在自己的童年里,青年时,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梦塞进脑袋里。还好,时间恩赐我三个梦;第一个和第二个梦都时现了。第三个梦,很不幸,我梦见了今天的你,这个梦对你或我都是不幸的。梦里的我,一直在劝说你让我离开!周围围满了行人。那个你就是不相信我,就你举起匕首向围观人群刺去,可是你倒了十字路口,而不是我。”顿时,从仵皙的眼眶中滚落了几滴泪。
  
  兹也听完后,愤怒的刺在仵皙的脊骨处的皮肤上,没有刺穿皮肤。并用低沉的声音说:“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让我在这个夜里遇到你呢。我也能告诉你,你落在我的手里,很不幸,谁也救不了你;而不是像你梦里所说:不幸的是我和你。而是不幸的只有你;抱歉,我在今夜只是个美好的意外。”一段笑议后,冰冷而锐利的尖沿着脊骨缓缓向上移动,仵皙体内仅存的温度像一点点被那匕尖夺走,经过腰到背在移到脖子,并柔和的滑到喉咙的软骨上。兹也这时给人感觉是冷血又温情。兹也用他的左臂把帽子脱下,仵皙凭着这匕首的力道就清楚感觉得到。仵皙缓缓转动脖子,想要看清楚兹也道底长着怎样的容貌。兹也似乎也发现了仵皙在看自己,他用匕首轻轻用力按一按,仵皙就定格在那种难看的状态。
  
  兹也轻声笑了笑,言:“你,看看我,长什么样。”仵皙才敢慢慢扭头去看他。
  
  仵皙惊讶的定格了,兹也有着美妙绝伦的容貌,干净蓬松的发很潮的头式,刚刚盖过叶眉的流苏,随着微弱的风一起摇动,一个来回接着一个来回;下巴长满一寸长的胡茬。
  
  仵皙说:“你想劫什么?”
  
  兹也说:“在你身上,我什么都不感兴趣。”
  
  仵皙追问:“谁的?”
  
  “是我以前一位朋友的。”兹也小声说。随后用手指了指十字路口的中心,意思是一起过去。
  
  仵皙惊讶的看这兹也,拼命摇头劝:“不行!那梦里,你是死在这个十字路口!不要过去,好吗?你会死的!”
  
  “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过去,我会毫不留情用这把匕首刺穿你的喉咙,让你痛苦的死去。。”兹也似乎习惯了用忽扬忽抑的语气对别人说话。
  
  仵皙被推到十字路口的中央。仵皙抬头看着满脸邪恶微笑的兹也。
  
  兹也说:“你感觉得到吗?这种感觉是多么奇妙。”他把匕首藏在袖口里。
  
  在昏黄的灯光下,更加突显兹也高大的身形轮廓。
  
  仵皙看着眼前的兹也,打消了立刻逃跑的念头,仵皙相信自己的梦,梦里自己没有胆怯逃跑,而是担当一个受害者与劝说者。
  
  仵皙心神不定的看四周,在寻找梦里那个让兹也死在自己身边的可疑,可是路人还是一一东来西去。
  
  仵皙紧张语无伦次的乞求:“我们离开这,好吗?站在这十字路口,你会死掉的!你真的会死掉的!”她声音在轻轻的颤抖。她想阻止梦里的悲剧,可是兹也正如梦里的他一样一点也听不进善言善语;仵皙的眼泪都滚落下来了。
  
  兹也笑了,开怀的笑了,笑声中融入了恶气。兹也说:“我哪里会死?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向仵皙投去讥讽的眼光。兹也从袖口中缓缓露出反射寒光的匕首。这一幕正如仵皙梦里所出现的画面一模一样。兹也右手拿匕首朝仵皙靠近,仵皙不自禁的后退。兹也用粗壮的左臂一把抓住仵皙,把匕首按在她的脖子上。
  
  兹也再次用他那磁性的语气说:“这或许正如你所说,这或许也正如我所说,那些形形色色都是遮眼的烟雾罢了!”
  
  周围行人发现站在十字路口的那一男一女不对劲,一个男人拿着短匕首架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顿时,周边的行人,有的惊恐,有的安若泰然,有的匹夫有责。在那个本来安静的十字路口,一片喧哗,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兹也在那些路人围观过来时,用粗壮的左臂挽住仵皙细小的脖子。仵皙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兹也的面孔,是一张再也无法平静的脸,他眼里那满满冷淡也荡然无存,面部在路灯的照射下,多了些许细而结实的纵横,在转头之际,仵皙突然看到他性善的侧脸,忽似恐惧的侧脸。这些在瞬间看到的画面深深刺痛了海马回中的某组织,这些就是仵皙在第三个梦里所看见的瞬间,也是梦里他最后一次对世界的容颜。笼罩在喧哗中的兹也对着围观路人大声怒叱,时不时对路人用匕首指着,或胡乱挥舞着。仵皙随着他一次次急速转身而发出声声无法忍受的惨叫。在紧张气氛中,兹也的胸膛紧紧顶在仵皙的后脑勺上,仵皙像是全身都装了灵敏传感器,清楚地感觉到从兹也那颗心脏传来的颤动,挽在仵皙脖子上的手臂也跟着毫无规律抖动。她终于明白一个安静的人感到恐怖是如此阵阵惊心。
  
  在兹也挥着冰冷尖锐的匕首砍向围观的行人时,仵皙也顺势硬生生被带过去,就在这时,仵皙的眼睛掠过那些旁人,看到楼层里有一个奇怪的黑影,黑影前有一片玻璃似的东西反光进了仵皙的眼睛。
  
  仵皙歇斯底里大声惊恐喊叫:“不!不要!兹也快趴下!”仵皙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地方。
  
  兹也顺着奔向行人的方向,瞬间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兹也侧脸贴在只有几度的十字路口的地面上。
  
  仵皙安静下来,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从兹也头部涌出液体,由于昏黄的路灯灯光,看不清那血液有多红润。
  
  仵皙全身发抖,并缓慢走到兹也身旁,用颤抖的双手抬起他的头,下巴上的胡茬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面对在一刹那凝聚而成的面容,整张脸上写满了他对这个繁杂世界的态度。瞳孔随之也失去了独特的光泽。在他的眉心有一个小圆孔,有很少的血液注满这个洞而溢下额骨消失在发鬓;在他后脑勺下是一滩看不出血色的血液,从降温的身体里流出,一直流,一直流着。
  
  仵皙失声痛哭,如同自己在瞬间失去最重要的亲人一样。从仵皙细小的喉节里发出声声自责:“不应该!这真的不应该发生的……”
  
  过一会儿,警车匆匆赶到。
  
  兹也被当作劫匪。他的尸体被警方抬上车。那辆载着尸体的警车消失在仵皙的视线中。
  
  后来。现场被处理过后,有位肚子微微发福的警察对仵皙叹声道:“这是一位通辑犯,追踪多年。今天,多亏小姑娘才把他……”那位警察看到仵皙脸上挂着泪水,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此时此刻,仵皙感觉这个世界有些生物异常冷血。
  
  再后来,若无其事的又恢复了寂静,依然是原来那个通向东西南北的十字路口。那个等了三年的梦,就这样无可回避的发生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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