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枣树

  

  我满脸皱纹,老态龙钟,年岁不小了,从老主人把我栽下,我已目送了老主人的孙、曾孙,现在曾孙的孙子也长高了。
  
  我一贯受女主人的尊重与爱戴,少奶奶还年年为我蒸一盘枣山,祈望我旺盛,象他们家族一样永不衰老。我并不辜负他们,年年秋天,枣一嘟噜一嘟噜,活象丰收的葡萄。人们见了常常赞不绝口,称我是主人家的镇家宝啊。
  
  这一年天气特别的干旱,身在高处的我,也不免受到影响,叶子枯黄了,枣猴脱落了,少奶奶为我烧香祈祷,说我再不转死回生,她的家族就意味着出事了。她那贪嘴的孙子两眼直勾勾地瞅着我,我摇着头,有气无力地摇着头,表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这小宝贝了。我这幅可怜相,真难描述啊。
  
  果然,少奶奶家出事了,儿子和孙子闹着分锅,无论如何再也不能生活在一起了。孙子想做一起大生意,当爹爹的不同意,爹爹说儿子穷折腾,儿子说爹爹太保守,两个人谁也说不服谁,于是分道扬镳,分锅过日子。
  
  少奶奶伤心透了,又围着我烧香磕头,要我老枣树保佑全家。想当年我旺盛的时候,他们祖祖辈辈从来都是四世同堂,五福同庆。如今我老了,我也做不成他们的家庭纽带了。
  
  做爹爹的同儿子分开过,需要再盖一间厨房,少一根叉手,抡斧要把我毁掉。少奶奶苦苦哀求,劝儿子留下这一株老枣树吧,老枣树是传家宝,想当年老枣树为家解多少难啊。
  
  耿直儿子哪里听得下?说老树刨掉过日子踏实。少奶奶阻挡不住,她气病了,一连躺床上三天,滴水未进,眼看着就要奄奄一息了。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躲过一劫。到老了只做了老主人曾孙子的一间厨房叉手,老主人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他该作何感想啊。
  
  (丙寅年八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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