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的情缘

　　

　　那天，父亲又在收看电视节目，读书频道，说文解字、百家讲坛、喜欢那些做学问的人物的滔滔不绝，风度翩翩，他欣赏那些大师的精神气质，关于某某皇帝的故事、关于某某历史人物的事迹，笑谈的、精审的，能解读、不能解读的，总以一种观照的心理在启迪他有一份潜心而深入。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一样，每每闲谈，我总会插嘴，简单的说《论语》、《学记》，聊上几句古语，忧乐的、善小和恶小的、智者和仁者的山与水，传统与现代是诠释着文化的传承和认同。在这个信息快速传递的现代社会，还真的磨着一份闲暇来沉淀，父亲刚退休，正好赶上调节修养，下棋的乐趣，打牌的静坐也抵不上这软功夫的愉悦。我支持他对电视的包办，又添个电视机，各自讨趣了。他正忙着收看关于中医评论家徐灵胎的从医之道，突发感慨，说起我，茉莉要是出生一个有学问的人家，最好在京城做官的人家，我这个年纪也应该是有一个有学问的人，也可以像这些大师一样有机会站上百家讲坛传播文化了。我听了，笑了笑，我说我现在也很好，虽然不是百家讲坛，也算是站稳了讲台，心安稳，有一个方向，那就是用教育的行动诠释做学问，做人师。我习惯在文章中称呼父亲一词，而不是爸爸了，因为我想我就应该这样称呼才合适。父亲是从爸爸演变而来，父亲的如果是一个假设，现实告诉我们只有后果和结果。如果有来生的情缘，我还是不作选择，还是愿意留在这个凡尘俗世里，好好地回忆童年里的故事，那里是关于我的，还有父亲的故事。
　　
　　那时候的父亲叫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次他把我丢了，故意把我放在我的外婆家，半夜后我醒了，哭闹了一翻，是大舅舅送我回家的，是冬天了，舅舅上完中夜班刚洗好脚便一口气送我回家。刚到家门，爸爸推开门塞就长叹一口气，就这样我回到温暖的家。回家感觉的真好，谁也骗不了我，家就是家，从儿时的记忆中家就很重要，我那婴幼儿般的脾气成了天生的倔强。
　　
　　童年像是风筝一样，扎下了根，放飞了心。小时候，爸爸喜欢带上我走门串户，帮村上的人家调解分家、婚姻问题，他说话管事，总是以公平为准绳，心服口服，用他的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法继续了他的信念，做了好长时间的村干部。时不时的还要到广播室发布通知，查看总电闸的安全问题，他总是一到广播室播放上一张回娘家的唱片，风吹杨柳，谁家的媳妇……接着发布通知后再放上一张悠扬的曲子，那扬声器配合的唱片有好多，我喜爱唱歌也是从那时候受到的熏陶吧。农家的生活虽然艰苦倒也悠闲愉快。爸爸就是带我这个包袱，度过一年又一年，那个青春的字眼好象不在他眼里，我的母亲也会和他吵吵架，看着家家户户盖楼建新房总感觉自己家被别人看不起。可是，父亲总有一种坚毅，又好象是安于现状的样子，当了他的小小村干部，我是看着他的坚毅长大的，也明白了他究竟缺少了什么，为何不想改变。岁月沉淀下来了，那叫责任和义务，因为他不是他，他是属于一个家的。
　　
　　他就是家，一个家。我的祖父和祖母把他视为一根脊梁，他19岁就去当兵了，把部队里生活费都尽量省下来，往家邮寄，好多的旧粮票和汇票的单子在一个小的玻璃罐里，从那小小的票据上我知道有一个叫计划经济的时代，还知道了一个关于帽子的故事。说爸爸去当兵的时候，因为头大了而帽子还要大，戴不了就和一个同行的人交换了，还说到了换了帽子的人当上大官了。祖母说爸爸年轻不懂事，而我的母亲也说我的爸爸不懂运气，怎么能把自己的军帽给别人，帽子大就官大，要不就不会是在村里把青春给奉献了。谁叫这是一个偶然的故事，信也好，不信也好，他知道自己是谁更重要，什么最重要。他总是替代祖父开拖拉机，给秧苗浇灌抽水，给祖母卖棉花，过年收取灌水的工钱。在我记忆中，他也喜欢打牌，和他的几个弟兄赌上一把，也喜欢喝酒，喝醉了连家也不认识了，只要他高兴的事情他就只顾开心，几分清醒几分醉之间，他总是透露出小时候没遇到好的读书的时光，就读完了小学，祖父和祖母看着他长得结实，人高力壮的，走上了农业经济的道路。
　　
　　还记得祖母说起他不是一个笨小孩，却是一个贪玩的小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用5元钱到市街上捉养了几只小鸭子，放在家中的水缸里看小鸭嬉水，到河边割猪草，一大箩筐的往家抗，还躲在田间沟里睡着了，结果祖母不见他回家就提着灯火去找他。祖母一直说父亲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生他的时候连续等了好几天非等到腊月十七才出娘肚皮，他还种了很多的树，枣树、梧桐树、杏子树、槐树、杨树，点缀了竹园里的宁静。这些故事是祖母用她的回忆告诉我的，父亲小时候的美名叫锣盖，因为脸特别大，白白胖胖的，有个叫小姑姑的读书的丫头一回到家就抢着抱他，亲亲他。父亲长大后就管那个常抱他的人叫小姑姑，他的那个小姑姑是看着他长大了，他也从一个夏天爱摸菱角嬉水的少年变成一个青年小伙，帅气的他在舟山群岛上度过他的人生最为重要的历程，有了信仰，有了坚定，有了勇气，有了精神。这一切就好象仿佛就在昨天，他的故事，家的故事。时光荏苒，听那些过去的故事，真的觉得好幸福，很寻常，也美好。
　　
　　如今，我算是家有小女初长成，就是凡尘俗世里迂回，我更喜欢称他为父亲。我读过朱自清关于背影的故事，父亲的身影蹒跚，关于胡适的好脾气的故事，母亲的辛酸不易，关于冰心的耳朵的故事，父亲的劝学臻美，从传统里积淀下来的精神传承，是现代予以感恩的教材。岁月里走着，会有累的时候，谴走了光阴，留下的是温情。如果有来生的情缘，我还是喜欢看炊烟袅袅的村庄，做一个小影子，听竹园的故事，翻开父亲的旧照片，说上几句惹人发笑的话语，我有好多的爸爸，母亲会帮我纠正那是爸爸的照片。我说过有好多的爸爸吗？不是啊，是有好多爸爸的照片。童言无忌，如果有来生的情缘，我依旧化作六月的茉莉，打江南里走过，诉说着父亲的故事，依然拥有着一盏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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