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你得叫我爹

　　他妈的！快叫爹！
　　
　　他妈的！到底叫谁爹，谁到底是我爹？我到底该叫谁爹，我到底该不该叫他爹？
　　
　　25年前，我还是个细胞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爹。那个爹居然是个男人，还是一个老男人。我出生就得叫他爹，这是不争的事实。
　　
　　25年后，他还是我爹，可我却不想叫他爹，至于为什么？我卯足了劲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明白。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故事，没有人说的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连我自己都在怀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曾经有人给我讲过这个故事。他就住在我另一个身体里，他会时常跳出来做一些荒唐可笑的举动，证明这个故事发生过……
　　
　　大山的那一边还是大山，小溪的那一边不是小溪，是一条通往山间的小路。白天里白晃晃的一条崎岖的山路，窄的只能通过一头瘪瘦的黄牛。
　　
　　沿路直直的上去，有一个大院子，敞口的院子，三孔黝黑的窑洞出现在眼前。儿时的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整天就是放牛割草，割草放牛。
　　
　　那时候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准备好一把锋利的镰刀从牛脖子上插进去，然后看着喷涌出鲜血的牛儿哀嚎。
　　
　　后来回家找了一把镰刀，偷偷的磨了一个下午，找来麦杆试了试，得意洋洋的裹在麻袋里包好。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觉得我的准备工作做的足够充分，我也笃定我能放了牛儿的几斤黑血，可是事与愿违。当我拿着镰刀在思考是从左边插进去还是从右边插进去的时候，牛儿用鸡蛋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
　　
　　有一天，我决定换一种方法，于是挖出我爹埋在葡萄架下的三九幺幺（毒性很强的农药）。在放牛的时候悄悄地撒在一片草地上，然后跑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很不幸牛儿没有吃到那片区域的草，天却下起了小雨。
　　
　　牛儿对于下雨没有理会，毕竟它们是畜生。我害怕一会儿山洪爆发，扬起鞭子使劲的抽打，它们左右躲闪。可能是雨打湿了路面，也可能是牛儿根本不会预判危险，我瞪大了瞳孔看着一个圆不隆冬黑不溜秋的家伙打着滚掉下沟里。
　　
　　二十几米的山沟，我心想完了，这回再也不用放牛割草，割草放牛了。我蹲在地上哭了一个小时，然后拍了拍屁股唱着歌儿回了家。
　　
　　我爹一听完二话没说就把我按到树叉上抽，皮鞭子抽在屁股蛋子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我听到了肉皮绽裂的声响。
　　
　　几个乡邻用木杠子抬回了奄奄一息的牛儿，最后被贱卖了800元。买牛的贩子送回了几斤牛内脏，这可是难得的肉。那年月一年也吃不上一顿像样的肉，足足炖了一锅，我愣是一块也没吃。
　　
　　第二年我爹又张罗着买牛，因为山里的地总不能荒着。这回是一头健壮的大黄牛，是圈在家里养，我除了上学就是割草。
　　
　　隔壁老郭家的大儿子从城里买回了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村长家的大院子围了一大群人，你骑了他骑，都说这玩意神奇，就像长出翅膀会飞一样。
　　
　　我的好奇心总会带来麻烦，当我跨上自行车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自行车横着走，怎么也不听使唤，硬生生的被甩出去，车子躺在土坡上。
　　
　　我爹拎着皮鞭就冲了过来，追着我跑出一里多地，我又一次听到了皮开肉裂的声响。
　　
　　我的少年时代都是在被我爹无数次的抽打中度过的，以至于我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如果那时候我有一笔钱，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偷偷的放了他的血做个亲子鉴定。
　　
　　我妈在我12岁的时候离开了家，从此我跟我爹过活。家里基本上没有吃过一次热饭，穿的都是一个窟窿连着一个窟窿的旧衣服，同学们都笑话说是被战场上机关枪打过的日本鬼子。
　　
　　我爹靠着做点临时工艰难度日，有时吃了上顿没下一顿，但他都坚持叫我读书。即便是没有钱交学费，他一个人低三下四的去求校长宽限些时日。
　　
　　我上高中的时候日子过得才算有了起色，我爹也赚了些钱，可他却迷上了酗酒。
　　
　　他连着几个晚上都酩酊大醉，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他妈的！”
　　
　　我讨厌他满身酒气，我甚至开始讨厌酒这种东西。走进商店我看到货架上摆满酒瓶子，就有一种拿着榔头全部砸碎的冲动。
　　
　　一天晚上，我花了6块钱买了一大瓶高粱酒，一股脑儿吹了多半瓶。嘴里一股子辣，从喉道到肚子里火烧一样，根本没有尝出什么滋味。接着干了剩下的半瓶子，嘴唇发麻，肠子里一阵翻腾，有一点恶心想吐的感觉。
　　
　　我爹跌跌撞撞的回来了，我看见他晃的厉害，“他妈的，你他妈的还喝呢？”
　　
　　我眼前开始冒出很多星星，我试图抬手去抓，可怎么也抓不住。他一个巴掌就把我扇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烧，像刚刚出锅冒着热气的包子充满力量。一脚踢翻桌子，骑在他身上掐着脖子咆哮，“你打啊，你打啊，你起来打啊，打死我算了！”
　　
　　我爹翻着白眼，嘴角开始抽搐，我突然松开了手，翻倒在他身旁，眩晕的昏天黑地。
　　
　　我爹从那以后再也没喝过酒，也没有和我说过话。早晨他会把吃饭的钱放到桌上，晚上回来就早早睡了。
　　
　　我开始很高兴，憧憬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可好景不长，三个月之后我的生活又变成了噩梦。
　　
　　一天傍晚，我爹带回了一个肉墩子般的胖女人。看样子有三十多岁，盘着高高的发髻，操一口纯正的四川方言，叽里呱啦的唾沫星子乱飞，不知道我爹听的懂么？反正我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叫床声地动山摇。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男欢女爱是怎么回事。
　　
　　几天之后，我爹非得逼着我叫她妈。我不从，就找了绳子抽我，“他妈的，看老子今天抽不死你。”
　　
　　于是我学会了顺从，也懂得了圆滑。当着他的面，我大声的喊着爹，羞涩的叫着妈。
　　
　　我爹还是没有改他的口头禅，时不时的从嘴里冒出“他妈的！”
　　
　　几个月之后，他又喝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回是我从酒桌上背他回来的。他的嘴里胡乱喊着，“他妈的，老子不服，老子什么都没了，有种你给老子回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死胖子女人把他骗了，骗了他的感情，也骗了他的钱。
　　
　　几年之后，我在网络上看到一个流行词很是惊讶，原来TMD很流行。这个英文缩写的流行语火了，变成了很多年青人的口头禅。虽然从词面上看是一个贬义词，应该说是一句脏话，一个带着愤怒表情的符号。但是我想说，“他妈的”影响了我的少年时代，也改变了我的成长轨迹。
　　
　　我爹还是我爹，我应该叫他一声爹。他妈的他从把我生下来就注定是我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使没有他妈的这段成长经历，他妈的我也叫你爹。
　　
　　“爹，他妈的你给我多活几年，我给你多生几个孙子陪你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