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我的三杯酒

孩提的时候，父亲就是我心中的阴影。害怕他凶巴巴的样子，反感他暴跳如雷的脾气，最讨厌他动不动为了一点小事就动手打人。父亲是年轻时，逃荒来到大兴安岭的。说透彻点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跑到大兴安岭寻找出路的。听老人们常说：“那是侯，有个好身体，能出大力，就能在林区生存下来。”也许是农村人经常劳动的缘故，父亲有副好身板，脸上棱角分明，高大的身材，浑身都是肌肉疙瘩。还有高小毕业那点功底，以至于后来谋了份半文半武的差事“收电费。” 少年时，我渐渐开始记事了。也就是那时，我开始了解父亲了。母亲是非常能干的女人，不但能操持家务，还得料理家外的事情。为了取暖做饭，冬天，母亲经常领着我和弟弟上山拉柴火。从山上回来时，还得为父亲做晚饭。一次，由于太忙碌，母亲做菜时忘记了放盐。当她把菜端到饭桌上时，父亲尝了一口便破口大骂，满屋寂静，我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见，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因为父亲是家里唯一的“功臣。”母亲和我们姐三都战战兢兢。一阵发泄之后，父亲还是不解心头怒气，于是端起一锅菜把它倒在雪地里。母亲忍不住与他理论两句，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结果是母亲遍体鳞伤。那一夜，我们是在饥饿和泪水中度过的。此后，母亲做每件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什么差错，引来皮肉之苦。每当看到别人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孩子玩耍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太多的酸楚和无奈。因为，我真的不愿意面对他的眼神，所以选择了逃避。就这样在战争与和平里，我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期。 慢慢的，随着时光的推移，我已步入青少年。通过学习，我已懂得了许多生活的道理。为了为家分忧，一个暑假里，我和两个同学去工地当小工。工地里的活非常的累，搬砖弄瓦，怀抱肩扛的，加上我的年纪还小，很是吃不消的。每天疲惫不堪，但我没有泄气。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因为鼻子流血不止。父亲终于知道了我去工地了。他勃然大怒，追问我为什么去干活，不学习。我说暑假里锻炼自己，再说是我的自由。这一下可不得了，因为在家没有人敢顶撞他。我感到头猛地一震，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痛。我倔强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着仇恨，好像有火焰在心里燃烧，多年积蓄的怨恨如火山在喷发。我大声喊道：“有能耐，你就打死我吧！”反了，反了，他不停的喊道。母亲闻讯赶到，死死的抱住父亲，冲着我尖声大喊：“快跑呀，儿子”。看到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我只能选择逃跑了。母亲怯懦的祈求，父亲强悍的喊声，久久飘荡在我的耳际。 从此，我不愿意生活在这个没有亲情的家。原本学习成绩很好的我，厌倦了学习，成绩开始下降，也不想等到什么金榜题名时了，只要能离开冷酷暴戾的父亲，再苦再累的地方我都愿意去。终于，一次机会我参加了工作，离开了家乡。接到通知的那天，虽然不是我的理想，但我还是感觉到天是那么的蔚蓝、云是那么的洁白、星是那么的耀眼、水是那么的清澈…… 在外地工作了几年，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到了结婚的年龄，草草的成了家。没有爱情的婚姻，总是捉襟见肘。几年之后便分道扬镳。工作太忙碌，一个人无法带孩子。我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到父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我带着五岁的儿子颓废的走进家门时，先是一阵沉默。而后，父亲照例拍桌子大骂前妻一通，然后大骂我的无能，说什么离开他不行之类的话语……。我无言以对，谁让自己有求于父亲呢？一阵喧闹之后，又时一片沉寂。我看见父亲用颤抖的双手抱起了儿子，眼睛里噙着泪水，没有滑落下来。我知道，他一定在强忍着，因为他不愿让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以后和母亲的通话中知道，父亲每天都去幼儿园接送儿子，而且风雨无阻。儿子受了点欺负，他都会找人家评理去，不管自己又没有道理。母亲说父亲已经变了，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光阴似箭，转眼间，如今父亲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再也看不到他年轻时强壮的身影，满头已是花白的头发，眼睛深凹下去了，背已弯的像张弓，走起路来蹒跚不定，经常是沉默寡言，找不到年轻时的痕迹了。他经常对母亲说的就是让我快成个家，一个人不能这样下去。 我时常在想，父亲的一生给予我生命之外的东西是什么呢？也许只有三杯酒。第一杯酒是我少年的时候，苦涩泼辣，如哽在喉，难以下咽。第二杯酒是我青年的时候，虽然没有清香芳醇，我还是饮进了。尽管不会喝酒。第三杯酒是我中年的时候，我能品尝到酒香，并且知道是多年的陈酿，回味无穷，醇香余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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