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冤家

当他在电话里用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说：“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无声息的融化。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感，源自血脉。 五年前一个普通的晚上，妈妈挤到我的床上，盯着我看了很久，一直到我开始第二遍在脑海里过滤自己这几天所做的坏事时，她叹了口气说：“我想告诉你，我怀孕了。”在那一刹那，我有种角色对换的错觉。然后我用一种自以为调侃的语气说：“别逗了。”她有点局促的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前两天你爸陪我去做了B超，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你怎么看。” 这个时候我开始正式这是一个严肃的家庭问题，我用力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以为这样我就可以看见那个我们此刻正在谈论的主人公。 “你的肚子怎么完全没有变化？”在一个那个时候我的认知里，怀孕的人就应该挺着一个大得离谱的肚子。 “现在还没显怀呢。” “那我怎么也没看见你想吐想吃酸呢？”不是怀孕的人就应该娇弱的装着林妹妹，什么都吃不了么，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很明显，我现在沉浸在电视剧的情节里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此刻的心情。 “你怎么看？” “挺好的，生吧。”回想那个时候，我用力地点头告诉她我的决定，想用点头的重量感告诉她我的认真。总觉得，这个生命是决定在我的手里的。或许是天生的情商迟钝吧，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那种，家里添个小家伙会夺走爸妈对我的宠爱，或是，这其实是上天派来和我抢东西吃的坏家伙。那个时候，心里只是不咸不淡的觉得，我妈要给我生个弟弟了。而更多时候，是在好奇着妈妈肚子里不得安生的小家伙。还有一点点要当姐姐的自豪感。恩，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接下来的日子开始慌乱的准备所有的东西迎接他的到来，这个突然来到我的生活里的小家伙，总让我费尽心力去想给他最好的。当他刚生出来的时候，我怀着害怕又惊喜的心情轻轻的把他抱着，动作轻柔的像在完成某项神圣的仪式。记得那时他一直在认真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认真到眉毛都是轻微地皱着。 “你好，我是你的姐姐。”这是我第一句对他说的话，那时候他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下我然后又专注于自己的小拳头，说实话，他那个眼神真的是让我很受挫。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上他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的拳头。然后我露出我白花花的大白牙，对着他光秃秃的牙床，炫耀。 而后的生活里，准确来说是我的生活，开始偏离以前的轨道运行着。你开始成为我生命里重要不可或缺的部分。我很庆幸我也一直存在于你的生活里，并且固执地喧宾夺主不愿意只是扮演配角。较真的教你好好读“姐姐”这两个字，你要是读得好或是多认真地读两遍，我就会在你饿的时候，多给你泡点牛奶。现在想想不免失笑了。 现在，你都是一枚少先队员了，下学期，就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了。现在，你开始学会和我顶嘴、甚至吵架。说实话，我的力气真的没有你大，虽说比你大十多岁，可咱俩的手臂是一样粗的，更何况我骨头大，哪有你看起来肉滚滚的样子。以前都属于我的零食也得匀一半出来分给你，有时候你吃得快还会扮可怜从我这拿走一部分。不过，我也记得你会把我碗里那些我不爱吃的西红柿、蔬菜梗通通消灭干净，那个骄傲地模样，就像凯旋回来的将军。 因为现在我在外面上学，见你的机会开始变得少，你也开始越来越粘我。就像上次寒假返校，你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说：“姐姐，我明天不去送你上车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而且，而且我怕我会哭。”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变得很小，像是怕我听到笑话他一样。还有这次我暑假回家，你在马路边接我，兴奋地一句一句叫着姐姐，好像少一句我就会在下一秒消失了一样。帮我拖着行李箱，用力地挺着自己的小胸脯的回到家，然后把自己的存货都一股脑的翻出来：“姐姐，你看，我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留的。我现在才不会和你抢吃的呢。”像是怕我不信，还用手把零食往我这边拨了拨。吃完饭拉着我的手出去散步，如果遇到小朋友叫我阿姨，他就会充满斗志的站在我的身前：“谁是阿姨，这是我姐姐，叫姐姐。”把人家小孩儿吓得一哆嗦。就算我跟他解释，他叫我阿姨也没错吖，人家两三岁的小朋友叫我阿姨也算正常。他总是不耐烦地把头一甩：“你就是我姐姐，哪儿那么老。”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是这样被你护着的，心里是暖的。 晚上接到他的电话后，我匆忙赶到家，他眼睛红红的在爷爷床上执拗地不愿意睡觉，看见我回家，泪水就又涌出来了。就像看见自己可以依靠的人时宣泄自己满腹的委屈和害怕。“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你要哄我睡觉的。”我抱着他到床上，轻轻地摸着他的额头，看着他无论怎样的动作都会蹩脚的用脚有意无意的触碰到我的小腿，我只要轻轻一动他就会用惺忪的睡眼看着我。我突然感受到我对于他的重要性。 随着身边小家伙呼吸越来越有规律，世界都开始安静了。你好，我的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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