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桃树

倘若时光还在，倘若上帝早些告诉我，我一定不要你去远方。犁铧已经生锈了，门口的桃花又谢了，还记得吗？小时候抱着我，亲吻树上的花瓣。山花烂漫，你没有来，书上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一定是，父亲很爱我的。在我离开村庄去很远的城市上大学，在我上了长途汽车时，就没敢回望，父亲站在家门口，靠着那棵桃树。后来，母亲说，爸爸落泪了。门口有一棵老桃树，据说，它一直在那里，四季屹立，枝繁茂盛。树周围还有一些小草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每当春天来时，花儿开得惹人欣喜，还有绿油油一片的小草。树是父亲年轻的时候种的，那时候家里穷。父亲说桃花谢了就会结果。小时候听奶奶说，桃树有灵气的，它一定会庇佑家人。不论遇到什么危险，全家总能平平安安。可是，一年前，父亲去了远方，回来的时候，一场车祸让强悍的父亲躺下，从此便没有站起来过。爸爸哭了，他不能去远方，不能挣钱养家糊口。于是，他开始爬呀爬，希望有一天可以站起来。去年冬天，一场雪让老桃树断了枝干。此后，家里经历了一场浩劫。瘦小黝黑的妈妈无奈地说：这是命运，这是注定的。父亲没有说话，蓬乱的头发，很长很长，我心疼父亲，想帮他剪，可是父亲不愿意。他说，只要我毕业了不往外走，像桃花树一样，在幽静的时光中抚摸着父亲的老手。我明白，又怎能远走。父亲，谁叫我是你前世的情人呢！后来，故乡的山花常常开在梦里，只有那里，我才挽着父亲的手，一起闻花香，看五颜六色的花朵。也许，父亲并不知道。锄头生了锈，地里长满了杂草，母亲一个人，即使早出晚归，也无法改变的。我家下面那条青石小径也没有人打理了，长满了无名的小草，每次路过，总要费很大的劲扒开草丛。父亲看在眼里，他深爱着母亲，他想爬起来，可是做不到。这个城市很美丽，每天总会有茫茫的人海。你还好吗？床单是不是又脏了，妈妈是不是都会陪你说话。爸爸，你一定站起来的，我们还要去看山花，还要看黄昏呢。听说，门口的那棵桃又开了，不是吗？父亲。倘若你不曾去远方，倘若你没有出事，父亲呀！你该是来看我了。知道吗？春天来了，我想抓住你那双厚厚的手，像小时候，你拉着我，疯狂跑在春天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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