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天堂母亲的诗

    【题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山东宁阳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这里的方言中称呼母亲既不像东北和西北方言中的“娘”那样豪爽嘹亮,也不想京津地区叫声“妈”干脆利落,更不像江南方言中叫一声“阿妈”或者“妈咪”亲切缠绵――而是一个无法用汉字表达的入声音符“Nia~~”您觉得奇怪吗?我曾专门考证:Nia是“娘啊”的合音,汉字“娘”的结构清楚地说明了只有善“良”的“女”子才有资格做娘――一声Nia~~(娘啊)饱含对母亲依赖和眷恋赤子之情,韵味悠长!
  
  Nia――苦命而又幸福的娘亲,在儿女的守护与祝福中,走完了七十九年的生命历程,于2016年4月7日6时40分,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睡着了。
  
  Nia――天堂安好,来世还做我们的娘亲!
  
  一声娘亲泪满面,
  
  肝肠寸断最伤心:
  
  娘亲进入郭家门,
  
  六十三年到如今。
  
  含辛茹苦度日月,
  
  敬老抚幼最辛勤。
  
  娘亲啊!
  
  有饭先让儿女吃,
  
  有衣先暖儿女身。
  
  受尽人间罪和苦,
  
  尝遍世上酸与辛。
  
  五个儿女养成人,
  
  娘的恩情比海深。
  
  娘亲啊!
  
  如今孩儿都长大,
  
  儿女子孙一大群,
  
  正该享受天伦乐,
  
  儿孙满堂尽孝心。
  
  谁知天不从人愿,
  
  两眼一闭走了人。
  
  娘亲啊!
  
  再也不见儿女面,
  
  再也不听儿女音,
  
  再也不吃儿女饭,
  
  再也不顾儿女身。
  
  娘亲啊!
  
  点点滴滴泪成河,
  
  字字句句情最真。
  
  天下悲伤有无数,
  
  只有娘死最伤心!
  
  二哭娘亲泪满襟,
  
  捶胸顿足最伤心:
  
  娘亲心肠最慈悲,
  
  与人为善菩萨心。
  
  左邻右舍都和睦,
  
  远近亲朋都热心。
  
  娘亲啊!
  
  虽然自己不富裕,
  
  竭尽全力帮亲邻。
  
  邻家孩儿帮照料,
  
  邻家缝衣你穿针。
  
  娘亲啊!
  
  你若帮人尽全力,
  
  有事尽量不求人。
  
  性格刚强人独立,
  
  以身作则教儿孙。
  
  不偷不骗不造罪,
  
  不贪不媚不欺贫。
  
  常言人穷志不短,
  
  不卑不亢是精神。
  
  虽然未读圣贤书,
  
  常教儿女做好人。
  
  娘亲啊!
  
  点点滴滴泪成河,
  
  字字句句情最真,
  
  天下憾事何其多,
  
  只有娘死最伤心!
  
  三哭娘亲泪如泉,
  
  撕心裂肝最伤心。
  
  娘亲患病八年多,
  
  受苦受罪病魔侵。
  
  神智昏迷人不醒,
  
  痛煞儿女一片心。
  
  娘亲啊!
  
  吃饭不能动碗筷,
  
  儿女为您端到唇。
  
  穿衣不能伸手脚,
  
  儿女为您穿合身。
  
  您对儿女万分爱,
  
  儿女难报百分恩。
  
  娘亲啊!
  
  从今撒手天堂去,
  
  位列仙班成灵神,
  
  再也难见慈母容,
  
  再也难尽一片心,
  
  天堂娘亲您走好,
  
  俯视人间看儿孙。
  
  娘亲啊!
  
  点点滴滴泪成河,
  
  字字句句情最真,
  
  天下憾事何其多,
  
  只有娘死最伤心!
  
  天下憾事何其多,
  
  只有娘死最伤心!
  
  附:【Nia――我风烛残年的老娘,祈求你握紧生命的末端】
  
  (此文写于2012年冬心力交瘁之时)
  
  【一】
  
  “旧鞋也曾是新鞋,老太太也曾是小女孩儿”,这是我们这儿一句谚语――时间总是由连续的时点累积而成。
  
  我的外祖家姓吴,在距县城西约3000米的吴家东河村,母亲于1938年农历六月十七出生在这里。外祖家在当时算不上大户,但至少是小康人家,外祖父兄弟三人,住着大厅(前后都有厦面积大约100平米,是清朝年间的建筑,我小时候还见过),开着酒店(这是母亲的说法,其实是酿酒的作坊),雇着工人,还有几十亩地――后来,随着民族工业在日占时期的整体凋零和1943年的严重旱灾(母亲经常说起的“民国三十二年坏年月”),也从小康水平跌入贫民阶层。
  
  1955年,母亲十七岁时来到我们家。
  
  父亲行三,比母亲大十岁(据我所知周围的几家邻居也都是男女年龄悬殊十几岁,可能在那时的这个年龄差很正常吧),奶奶当时六十三岁,大爷因为眼睛有残疾没能成家,二大爷年轻时离家出走杳无音信,只有三间破草房和土地改革时分的几亩地――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属于贫民中的贫民。
  
  母亲是一个劳动的好手。在生产队时期收割小麦既没有机器,也不用镰刀收割,而是用手拔(本地的劳动术语叫做“薅麦子”),为的是能够把麦茬一块拔下再把麦茬切下来当柴烧,在我们生产队最长的地块(大约130米),母亲一个上午能薅一个来回遭,是生产队里为数不多的快手之一。农闲时母亲的工作就是和与她年龄相仿的姐妹们推大碾(在当时生产队办的副业草纸坊人力推石碾把麦秸碾成纸浆),后来母亲和另外两个邻家的大婶儿专职管理棉花田(那是一个技术活儿,因为种棉花要拿叉儿、打顶儿、施药,体力劳动相对较轻――当时有句顺口溜“要想闲,当教员;要想轻省下棉田”,也就是说棉田管理员和民办教师都属于技术农民)。由于父母的勤劳能干,即便是最困难的1961年前后(那是我和弟弟妹妹都还没出生),一家人也勉强能吃得上饭,哥哥姐姐都没有饿肚子。
  
  母亲还是一个持家的好手。每次从生产队干完活儿都要拾上一把柴火带回家,出工时总要带着针线活在做工的间隙做。反正总是不使闲。就这样积少成多,家里虽然买不起煤却没有缺烧的。在我的记忆里家里有九口人,只有父亲母亲两个劳动力,我们家虽然粮食不充裕却始终没有成为缺粮户。
  
  母亲同时又是一个做家务的好手。一团团棉花被拈成绺,母亲用手摇的纺车把它们纺成粗细不一的纱线;几块本不能大用的布幅经过她的裁剪拼贴用针线连接就能成为一件新衣,全家人的衣帽鞋袜、我们上学用的书包都出自她一人之手,一家人虽然穿不起新衣服却总能穿着即使有补丁却依然穿得整齐干净;母亲总能把野菜、榆钱儿、槐花和有限的粮食结合在一起做出令人回味至今的食品;家里的家具和农具总是井井有条。
  
  啊――我恩重如山、节俭勤劳而又灵巧聪明的娘亲!
  
  【二】
  
  我的母亲没有文化,更没有机会接受经典的熏陶,可是她的骨子里却始终透出与生俱来的善良与仁爱。由于她善于裁剪,邻居们总有一些针线活拿来让她做,她总是来者不拒,牺牲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帮人家做好;虽然自己并不宽裕,可是每当有讨饭的人来到门前,她总是不让人家空着碗回去,并叮嘱我们不得嘲笑人家(那时讨饭的人很多,总有一些半大小子编一些虽无恶意却不文雅顺口溜取笑乞讨者),还说“当年朱洪武(明太祖朱元璋)也是要饭的出身”――与人为善,是她做人的规矩之一。
  
  她虽然不曾听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训也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她的行为却很好的诠释了这句经典。我小的时候记得奶奶冬天卧床不起,那时农村根本没有条件取暖,可是穷人有穷办法,母亲便给奶奶“打火簸箕”:就是在土炕前点一堆柴火,用簸箕罩住,把簸箕嘴伸进被窝里,这样热气进了被窝而又不至于烧了被子;文革期间有一个本家的叔叔是村民兵连长,那时经常召开对地主的批斗大会。我的那位本家叔叔对一个地主的老娘态度很粗暴,事后母亲怒斥他:“地主的娘也是人,她犯了法自然有上级来法办她,该怎么处置她也用不着你做决定,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忍心那样对人家!说她是剥削姐姐(她总是“阶级”读成“姐姐”),作恶多端,剥削你啦,你见她做恶啦!”臊得那位叔叔满脸通红,在此后的批斗会中再也没有过分之举;母亲的身体很健康,有一位和大哥年龄相仿的邻家叔叔因为他的母亲奶水不足,经常饿得嗷嗷哭,母亲于心不忍,在哺育大哥的同时还经常给那位叔叔喂奶,用她的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推己及人,同样是她恪守的做人准则。
  
  母亲管教儿女不会用什么大道理。象什么“人穷志不能穷”“能看贼吃肉别看贼挨揍”之类的通俗的谚语我至今难忘。她常说自己是个睁眼瞎,总是尽最大努力供孩子读书――尽管我们兄弟姐妹都不是读书成材的材料,可也没有一个不识字的,我们既庆幸于当时的免费教育,更庆幸母亲的全力支持。
  
  啊――我侠骨柔肠、慈祥善良而又质朴无华的娘亲!
  
  【三】
  
  衰弱的躯体、佝偻的身影、浑浊的神情是我的老娘现在的形象,然而她也曾经年轻过、健康过、机敏过。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她的头发,艰难的生计夺走了她的健康,不期而至的病患带走了她的记忆和往日的神采。
  
  2006年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渐渐的记忆力减退,说话也词不达意,从原来的勤快干净变得懒惰邋遢起来,原来布置的井井有条的院落慢慢变得脏乱不堪――我们当时只怀疑是父亲的去世让她受到很深的精神刺激才形成的这个样子,后来在医院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脑干萎缩”,或者叫脑退化也就是老年痴呆症,并且不明病因不可逆转――天啊!我的老娘才七十多岁啊!
  
  再后来老娘的状态每况愈下:睡觉时不知道关电灯,忘记了盖被子,不知道洗脸梳头,分不清饭时的早晚,说出的话往往让人难以接受,大小便也没有规律。原来经常在一起说笑的老姐妹有的自顾不暇,有的嫌弃我老娘不会说话,都渐渐的疏远了她;就连部分亲友也对她心生厌倦,嫌弃她不象从前那样嘹(方言:干净明快)。
  
  于是我们兄弟三人决定轮流供养她老人家――春夏的日子天气暖和,便于洗涮,老娘在农村的大哥和我家度过,冬天天气寒冷,老娘住在供暖条件好的城市的三弟家。
  
  即使这样,老娘在偶尔明白时候还这样对我说:“别看我现在落遇(结局)不好,到你们老了还不如我呢――到底儿(方言:毕竟)我还有你们兄弟三人,可你们就只有一个孩子”――可怜的老娘!你已经自身难保,还在杞人忧天,替我们操心呢;几天前我带她去理发,看到路边的电线杆上有一则寻找走失老娘的寻人启事,她问我那上面的照片是怎么回事,我告诉她后她竟然哭了起来:“一个老妈子(方言:老太太)在外面没人问事儿(方言:关照),能活几天啊?”并给我说要是遇到的话别忘了送人家回家――可怜的老娘!此时还忘不了挂牵别人。
  
  老娘越来越不爱动了,便溺失禁,自己也不知道哪儿难受,更不会准确表达。前不久我发现她的臀部长了褥疮,我给她搽洗和换药时,她竟然显得有些难为情,嫌我是男的。我忍着眼泪对她说:“要不是男的怎么当你的儿子?我小时候你给我搽屎剐溺的时候怎么没嫌我是男的。”于是她只好乖乖的配合我给她搽洗换药。
  
  在给老娘搽洗的过程中,我领悟到亲情、友情与爱情的关系:摔倒了把你扶起来与你一同前行的是朋友,伤心了为你檫干眼泪安慰你心灵的是爱人,无怨无悔不嫌脏臭替你搽屎端尿的只能是你的亲人!
  
  疾病的折磨让她的动作和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了:对儿女的劝告显得置若罔闻,穿衣盖被都需要别人指点,不知道自己大小便,甚至连饥饱都不知道。老娘愈来愈像一个小孩子了――爱玩儿灰土,爱胡乱拾掇一些无用的东西,爱脚手并用的在地上爬行,爱盯着一个目标瞩目良久,爱说一些自己和别人都不明白话语,门前有一点动静她都感到好奇……
  
  老娘的这一切举动让我更加疲于应对。
  
  本地有句谚语:“老头儿老太属顽童”――人老了,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成了过眼烟云:生计的艰难不用他们操持,红尘的喧嚣不再激起他们的兴趣儿,他们不会再劳神费力的求名取利,更不会再关注世间的尔虞我诈――玩儿泥土,爱热闹,蒙昧状态的童真心性又重新回到他们身上,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可怜他们,还是祝福他们,抑或羡慕他们!
  
  每当看着老娘那浑浊的眼神(年轻时这双眼是那样明亮有神,伴着她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为全家人缝衣做鞋),看着她那动作迟缓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抚养我们兄妹五人长大,领着我们度过那些艰辛的岁月),看着她那干瘦黝黑褶皱的脸(这张脸曾经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和健康而富有弹性),看着她那纤细苍白枯瘦的两条腿(这两条腿曾是那么铿锵有力带领一家人在艰苦生活的道路上奔波)……此时,形神俱疲心力交瘁的我再也不敢有半句对老娘的怨言,再也不敢大声呵斥她,有的只是心疼、心疼、心疼……
  
  从前年开始,政府又给农村老人发放每人每月60元的基础养老金,她曾经的许多老姐妹们都感叹地说“三嫂真是命苦啊,以前想花没有钱,现在孩子们给钱花,上级也照顾咱,你却得了这么一个没福的病。”
  
  天下哪个老人不愿儿孙绕膝,笑语满堂;哪个儿女不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啊――我风烛残年、苦命可怜而又让我无能为力的娘亲!
  
  【四】
  
  如今又值寒冬,母亲被三弟接到了城市。我也偶有清闲上网,看到了新华网《我们的中国梦》征集活动,于是含泪写下此文――假如苍天能从人愿,美梦能够成真,我深深的祈祷我的老娘和天下所有失能的老人都能焕发往日的神采,安度他们来日无多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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