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生活感悟
菜刀是我童年时期的噩梦,少年时代的偶像,也是今天这个故事的主角。我并不知道菜刀的真名,只是听说他姓范,与黑无常同姓。
记忆里的菜刀总是将一把剔骨刀别在比水桶还粗的腰间,油腻光亮的头发和邋遢的胡须粗犷地排列满他的大头,一身衣服总是溅着血红与肉末,将他屠夫的身份彰显得淋漓尽致。
那时,我还小。每次从菜刀的肉案前走过都不免提心吊胆、心惊肉跳。菜刀是整条街唯一的屠夫,审判着别人能否吃上肉。我因为害怕,不愿让爸妈带着我靠近他的肉摊,是以我从小不怎么喜欢吃肉。
菜刀好酒,但他从来不是酒鬼;菜刀抽烟,瘾却不大。前者是因为他酒量太大,大到整条街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菜刀不醉酒,醉酒不卖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菜刀从来没离开过肉案一天。至于他为何烟瘾不大,我想是因为他把卖肉赚到的钱都用来买酒了吧。
一九九六年,夏天,某个周二,下午。
菜刀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仿若魔王降世,年幼的我几乎认为基督教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到了。整条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喜欢凑热闹的我也躲在人群中偷偷观望。
我首先看到两张脸,一张满脸横肉,正是菜刀。另一张苍白如纸,被扭曲地压在肉案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乔老大。
乔老大原名乔卫,是街上混混头领,平日里横行霸道,目空一切,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威风,菜刀的剔骨刀紧紧贴着那张恐惧得几乎扭曲的脸。
“小子,老子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菜刀声如洪钟,说着举起手里的刀对着乔老大的脖子便狠狠剁了下去!许多人见此场面,害怕得和乔老大同时闭上了眼睛,任乔老大胆大包天,此刻也被吓得屎尿横流,瞬时失禁。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彻当场,惊呼声此起彼伏,菜刀杀人了?
过了一会,我微微睁开双眼,但我不敢全部睁开,我害怕看到血光四溅。天可怜见,所幸乔老大还和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菜刀的剔骨刀则斩断了一块猪腿骨后完全没入了肉案上的木板里,只剩下刀柄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尚未完全耗尽的力道。
众人很快散去,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后来,菜刀继续卖肉,而乔老大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乔卫。
直到几个月后,街上才传开了这么个故事。那天,乔卫带着一干流氓泼痞沿街收取保护费,菜刀也和其他商贩一样交了两块钱保护费,不过乔卫贪心不足,以菜刀肉比菜贵为由硬逼着菜刀加钱。菜刀不肯,于是乔卫便以菜刀家人威胁,一柄匕首霸道地架上了菜刀癫疯女儿的脖子,菜刀因此亮刀。
听了这事,我对菜刀的看法有了兴许改变,或许他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也不是地狱恶来,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父亲。菜刀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了。
二零零二年,我长大了一些,小学毕业上初中。那年,菜刀也老了一些,肉案离他屠猪的小平房越来越近。由于他的小平房建在学校附近,我更频繁地看到他,也更频繁地听见杀猪的声音了。
青春的荷尔蒙开始躁动,我对菜刀没有那么害怕了。有时候还想凑近前去仔细观摩一番那把沾满杀戮的剔骨刀,青春的狂躁让我也想拥有一把自己的剔骨刀,踢尽渣滓烂肉,还鲜肉一个朗朗乾坤,不过我从来没有过菜刀那种杀猪不眨眼的勇气。
我们这代卡在八零后和九零后之间的九零版想必都会唱《中国功夫》这首歌吧,再不济也应该听说过。进入初中,我开始接受系统的体育课,手脚经过锻炼更加灵敏了,我开始对中国功夫产生了无限的幻想,放佛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菜刀挥刀时行云流水的自如,不过是我枪挑棒打的沙袋罢了。
二零零三年,冬天,某个周二,夜晚。
时间以读秒的速度走过下午六点,太阳在岁月里落山昭示着一个白天的死亡。老街的冬天黑得很快,六点多钟成了夜的光景,我和两三个同学走过迎来夜晚的肉案,从红色的小光点可以看出菜刀正抽着劣质香烟,卖肉的生活尚且如此粗劣,想来我们伟大的祖国也在那场经济危机里受到伤害,老街人民的消费水平越来越差了。
菜刀吧唧了两口烟,然后对着我们这边喊道:“杀哦怕,过来,给你块肉!”一直只关注菜刀,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一直走在我们边上的“杀哦怕”。我想人们也会和我一样,习惯性地选择一些东西,习惯性地忽视了一些人。
要说“杀哦怕”可能是个疯子,也有可能是个傻子,他是从外乡流落至此的乞丐,巢居在街口的垃圾房里,不开心时鼓大眼珠子说“杀”,不过从来没听说过他伤害了任何人;开心时便说“哦哦哦”;他是个胆小的人,更多的时候都猫着腰说“怕”,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总结出了他的语言习惯,开始称呼他“杀哦怕”,但是这个名字流传度很高,丝毫不亚于“菜刀”。
“杀哦怕”听说有肉拿,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此时的他像极了六七岁的孩子。
菜刀从肉案上抓起一块肉,说道:“杀哦怕,你把肉烧熟了再吃。”随即把肉递给了“杀哦怕”。得到了块肉,“杀哦怕”又哦哦哦叫了起来,不知是表达开心还是向菜刀表示感谢,我觉得他很幸福,因为他不用理会“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句话。
“范师傅,你每周都给那傻子一块肉,你不嫌可惜么?”菜刀身旁摆摊的小贩边收摊边疑惑地问道。活着、为了一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虽然黑了,但时间不是太晚,他们都还没回家。
菜刀也开始收摊了,他深吸一口气把嘴里的烟抽完,然后恶狠狠地将烟头放在摊上捻了一遍才叹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对于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我也和那小贩一样不容易理解,但是我却有些震撼,一个屠夫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听了这句话后,我原谅了他刚刚不讲卫生的灭烟方式,哲学家就该这样潇洒不羁,就该这样自由自在。
铁汉柔情大概也是如此,情并不局限。这件事后,我给菜刀在我心里的形象去了两只角,他开始摆脱恶魔形象了,不过把他当作正常人还需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增加一些表现。
二零零四年,春天,某个周二,黄昏。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整个乡镇都被希望所包围,我第一次和菜刀对话。
那天,我们去同学家煮饭,我要买肉。
我:“肉多少一斤?”
菜刀:“小兄弟要肥的还是瘦的?”
场景看着怎么有点像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了,我得作出一些改变。
我:“瘦的。”
菜刀:“八块,小兄弟要多少。”
我:“半斤吧!”
菜刀:“好嘞。”
那时候,国民收入水平没现在高,一块钱的购买能力也比现在高,肉还没现在这么贵。
菜刀运刀如飞,娴熟地砍下了一块肉,不多不少,整好半斤。我给了菜刀四块钱,不过他随后又切下了一小片肉丢进了袋子里,我本来打算再给他一块,不过他说免了,这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买一送一吧。
我对菜刀不禁暗自佩服,菜刀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可能也是个善良的人。不过最让我敬仰的是他砍肉的水准,就算是比起课本里的卖油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一个砍肉,另一个倒油。
我开始崇拜起菜刀了,英勇无惧、接济贫寒、刀工盖世,这种人要活在古代便是活脱脱的大侠。
之后,我还有过和菜刀几次对话,不过除了第一次都不是那么印象深刻了,记得不是太清楚。我不想说错,索性就不再说了。
时间短促,故事就写到这里结尾。
二零零五年,移民搬迁。
菜刀所在的片区响应政策的号召搬走了,不知道他去了现在已经成了他新的故乡的地方后还卖不卖肉。不过现在肯定没卖了吧,二十多年,或许他也老了,卖不动肉了。
一个人离开了,总会让人生出许多不习惯,但终究会有人替代。菜刀没在,老街人民还得吃肉,还得活着,菜刀搬走后,老街的肉案只是空着两三周就有人补上了。尽管新来的砍肉技术粗糙,水平低下,不过老街人民会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慢慢接受他的。
只是菜刀,他最好的年华和汗水都流在了老街,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不记得那些吃肉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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